“乌列尔已经足够了。”爱洛斯想让老师安心。
阿方索学士反而面色凝重起来,“殿下,乌列尔离开王城的这些天,你也没遭受危险不是吗?”
爱洛斯一愣,细想才发觉确实如此。
他理解了老师的意思——乌列尔或许也是想要害爱洛斯的人。
但这真的可能吗?乌列尔又为了什么呢。
老师见他沉默,“不要信任任何人,警惕一些。”
“我会谨慎的。”爱洛斯回答。
阿方索学士见他听劝,便继续说道:“说起来,你和你那位骑士是不是走得太近?我这些天听人说,他曾经是别人的……别人手下的人。”
“噢?谁的呢。”爱洛斯好奇地问,他的好奇真不是装的,因为传说有点多,他都不知道老师听到的是哪个。
“大王子。雪缪殿下之前从无任何不良的交际,偏偏与他传出过从甚密的流言,总该不会是空穴来风。”阿方索学士担忧道:“他是否,偷偷纠缠你?”
第23章 爱洛斯
什么是……纠缠?
阿方索学士问得直白, 爱洛斯刚喝下一口药草茶,差点呛住失礼地咳嗽了一声。
他与阿方索学士的确是关系很好的师生,长辈毕竟是长辈, 老师又一直总将爱洛斯当成年纪不够的孩子。这些话题谈论的极少, 仅有一些“听闻邻国的某位公主、贵族家的小姐与你年龄相仿”的暗示。如今老师居然以为, 自己和乌列尔或许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爱洛斯觉得好笑……可忽地他想起那个吻,爱洛斯又无法说他们全然清白。
“他没有的,说来倒是我喜欢粘着别人。”爱洛斯回答,“其他我不清楚。不过老师似乎不喜欢他,他在路上,有出什么错吗?”
阿方索学士盯着他的眼睛, 看了半天, 也不出爱洛斯究竟是如何想的。
“那倒没有, 一个私生子也还谈不上厌恶与否。但维瓦尔家哪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全。”
“私生子自然就不算是他们家的了,他暂时是我的人。”爱洛斯嘴上替乌列尔回应,心想果然, 乌列尔和因斯伯爵真是亲属。
维瓦尔家族落魄多年,近些年才重拾地位。正是由于因斯伯爵如今的显赫身份, 他为人世故圆滑, 自入宫廷以来位置不断提升,如今明面上是王宫大总管,暗地里掌控着王城内外的各种消息。
那些消息如蛛网一般,错综复杂, 覆盖面极广, 又随风摇动一有变化即刻知晓。
家族中,爱洛斯听闻过的寥寥几人, 全都依附于他,也都是这样机巧的性子。
想起那个微胖的男人,乌列尔确实和他们一点儿也不像,各种方面。
他们的家族确实支持大王子,这么说乌列尔一开始就认识雪缪也很正常。
阿方索学士不置可否,但也不能光凭喜好就制止爱洛斯社交。检查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他忽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说说吧,关于龙,殿下昨夜不会没预习吧?”
阿方索学士一下子有了上课的严厉。爱洛斯连忙停止走神,将自己的笔记递过去过去。
老师亲自检查,还能有不严苛的吗?爱洛斯做笔记的时候概括得有些潦草,他一边递出,一边紧张起来。
好在阿方索学士一页页读过去,拿出笔,贴心地给重要的语句下面划了线。
爱洛斯一下子安心了。
更安心的还在后面。
阿方索学士的查漏补缺还没结束,他拿出早列好的“关于龙”的书单。思前想后,将那张羊皮纸倒扣在桌上。
“我要先到魔法材料的仓库,现在我进去给你找找草药包的材料。”
阿方索学士发誓说不能帮,就绝对不能帮。
但是,爱洛斯可以看自己偷。
在看到这份书单后,主动偷走,就不算阿方索学士主动帮助他作弊了。
这么谨慎倒也不是怕隔墙有耳,而是防备之后碰到对簿法庭的情况,这样足矣保证连吐露真话的药剂都能蒙蔽过。
两人不过走个过场,阿方索学士回来时,爱洛斯已经将那些标准答案揣进口袋里了。
“老师还要去其他地方游历吗?”爱洛斯预感会面即将结束,询问道。
阿方索学士告诉他,这两个月自己都不会离开,之后也要看新国王的命令。
“听说王城里涌现了一批从东南地区过来的异教徒,这件事情,我想先解决一下。臣偶尔不在时,只要找人通知一声总能找到的,殿下放心。”
“老师,你真的相信世上有龙吗?”爱洛斯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有的话再好不过。”阿方索学士推了推眼镜,“世上原本有没有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上有王冠。总有人要得到它,若有龙,就去找到,若没有龙,那就去创造。”
说到这里,阿方索学士话锋一转,“不过我刚才问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你说暂时还没有,只打算先恢复记忆。我就知道你保准又是想抄别人的作业,小心些吧,他们已经不再是你的姐妹兄弟了。”
爱洛斯答应下来。
他确实想的是等王宫中其他人,比如雪缪、瑟缇他们收集好了确切的消息,他只需要想办法拿到那些消息。
所以他不急,反正他对龙的事情也暂时没有头绪。
他也知道靠近他们总是危险的,但他现在除了多加小心,也没有其他办法。
说来今天还有最后一件事。
爱洛斯从怀里拿出国王的那枚戒指,他回到王城第一天时,拿到的那枚戒指。
“第三件事情,老师。我只怀疑我父亲是中毒身亡。这是他临死前塞给我的。”
阿方索学士脸色骤变,隔着手帕接过来,在灯下仔细地看了又看。
“这上面的痕迹,或许真是来自某种毒物,但我也不是每种毒都清楚,还需要再翻阅一些草药有关的书籍。你先收好这证据。”
爱洛斯正点头,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阿尼亚给他的那本“教你如何辨识西大陆草药”。
那本书他至今还没有读过,莫非里面的信息是关于这毒药?
爱洛斯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但立刻就想要回去看看。
今天已经谈论了很多,听说阿方索学士待会儿还要去参加一场会议。
阿方索学士陪着爱洛斯走下楼出去,“老师,关于我的记忆……”
老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努力帮你恢复的。那些魔法材料也已经差人先给你送去了。”
爱洛斯安下心来,他实在是太想恢复记忆了,接下来他会不遗余力。
两人走下楼梯,上楼前原本热闹的前厅,此刻一片寂静。透过玻璃窗往庭院看去,也并不热闹。
爱洛斯环顾四周,发现仅有角落里还坐着个戴眼镜的年轻贵族子弟,约莫也是阿方索学士的学生,他正抱着一本书在看。
于是阿方索学士招他来问了问。
“有位年轻的药剂师要带他们去逛逛。”
“你怎么不去?”爱洛斯问。
对方摇摇头,“回殿下,他们实在太吵闹了。而且……”他看看阿方索学士欲言又止。
阿方索学士一听他的迟疑,没有再理睬他,径直带着爱洛斯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一层有一间巨大的炼金室,爱洛斯推开门,绕过连通在一起的玻璃管道。
装置面前并没有人,反而在角落里的桌子旁边,三五个人东倒西歪挨在一处。唯一站着的,是那个眼熟的红发男子。
乌列尔身边放着一只酒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刺激得人喉咙不适。他的长发扎了起来,用的是爱洛斯今天衣服上多余的一条紫色带子。
他手里还拿着一只酒杯,不是宴会上的那种纤细的器皿,而是一只有着雕花把手的金属杯。
爱洛斯只有在酒馆里才会看到有人用这么大的杯子,里面装的也只是大人小孩都能喝的麦酒。
然而这屋里的气味,已经到了闻一闻都会醉的地步,那桶酒总不可能是老少皆宜的口味。
角落里那几个都喝得东倒西歪,只有乌列尔唇角扬着笑意,低头看着他们,自己又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殿下,你们结束了?”见到爱洛斯过来,乌列尔问。
其他几人有个别发现爱洛斯走来,身后还跟着阿方索学士,连忙有的将歪歪斜斜的酒桶扶好,又的将身边即将滑下去的人按回椅子上。有人努力想从桌上抬起头,又趴下去。
“老师,不是我……他太能喝了……”一位见习药剂师趴在桌上,说起话来气若游丝,说完就倒了下去。仔细一看,原来是睡着了。
爱洛斯知道刚才那个人欲言又止什么了,是在迟疑要不要打小报告。无论是怎样的老师门下,都会有不守规矩的学生。
爱洛斯从前上药剂课的时候,也觉得这些装置用来加工酒非常好,加上有些酒是普通药剂、魔法药剂的材料,仓库里除了饮用外平时就存放了许多。
只不过爱洛斯对酒没有一点兴趣。
但他知道,年轻学生的聚在一起,大家忍不住偷偷喝起来很正常,就是不知道老师生不生气。
阿方索学士看着歪倒在一起的学生与属下,还有出水口上仅冒出几滴的空酒桶,最后看向了乌列尔。
他蹙眉起眉头。
那几个人中有人迟钝地叫了一声:“爱洛斯殿下,阿方索大人?”
其他几个人接收到两位的名字,立刻直起身,但都不知道目光望向哪里,很是滑稽。
“让殿下看到这副样子,真是不像话。”阿方索学士叹息,“国王丧期,竟没加上禁止饮酒这一条。”
其中一个学生看到阿方索学士的表情,彻底清醒过来。他见大事不妙,一个推一个,努力去叫身边的同学,也没能让所有人马上从醉梦中醒过来。
“算了。先出去吧,再待在这里恐怕殿下多有不适。”阿方索学士看向爱洛斯,忽然又转头望着乌列尔加了一句:“记得您从前最厌恶身边人酣饮误事,如今您的骑士看来也同样不太服管教。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乌列尔一听,立刻想把手里的酒放下。
杯子已经见底了,现在放下显然是欲盖弥彰。一旁有急着想站起来的人,没扶稳桌面胳膊接着就将那酒杯碰掉了,酒杯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乌列尔看向爱洛斯,有些紧张。
爱洛斯会限制手下喝酒么?他并不知道。但爱洛斯喜欢自由,不爱强求别人,他如果定下过这种规则,那就是真的不喜欢了。
不过本来也没人喜欢,大家都讨厌那些无事畅饮的人,何况还是自己的属下。
乌列尔觉得等待爱洛斯审判的时间无比漫长。
爱洛斯没想到突然被老师提起这事。爱洛斯除了那双玫瑰色的眼眸,几乎各方面美与美德都来自他的母亲。
先王后优蓝达是曾是骑士团的团长。为防止醉酒影响训练和战备的情况发生,军队素来有严格规定,非指定时间、地点禁止饮酒,士兵在军营中饮酒需要经过指挥官的许可。骑士团成员也仅在特定节日,或者庆祝活动中允许适度饮酒,过度饮酒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不许的。
爱洛斯平时除去就餐时配餐的果酒之类,其他时间几乎不碰。
平时他倒也不会太在意,虽然谁都不想有要事的时候叫不醒属下,但爱洛斯身边并没有这样的人,最多是之前乔凡尼画师那种靠饮酒追寻一些灵感,喝就喝了。
不过从小爱洛斯接触的酒比较少,对烈酒的气味要更不耐忍受,平时都是命令人尽量避开。
“还好,从前在老师门下的时候,有被同学误喝过我的魔法材料。偶尔也会有一两次,同学醉酒发生失误危及性命的情况。所以才对和我同组的人,下过不许饮酒的命令。不过现在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想喝就喝了。”
乌列尔完全没有放轻松,跟在王子身边怎么能算没有重要的事?
或许爱洛斯已经生气了,只是他从来不对旁人动怒。他不喜欢,也不一定就会去限制别人的喜好。
不过乌列尔自觉没喝多少。他的酒量实在很好,可能是身体对于这些刺激的东西有些迟钝,他现在还很清醒。
“我其实没喝几杯。”他紧张地想要解释一下。
“我记得!七杯,最烈的一桶他喝了七大杯!乌……大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怎么能是没多少?我的杯子才是你的这么多,四分之一……我才喝了一半……”那个人酒完全没醒,含含糊糊地比划着,夸奖着乌列尔。
乌列尔望向那个人,脸色有些不好。
爱洛斯有些想笑,但看看那杯子,又觉得确实太多了。或许是不自觉顾惜别人的身体,任何人暴饮或暴食爱洛斯都会觉得有些心惊。
他也知道乌列尔是想表达自己喝得不多。
“其实你回来一直还没有庆祝,是应该喝一点的。这一点算不上什么。”爱洛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确认他是不是需要扶,“我们该走了。”
乌列尔那一瞬有些安心,至少爱洛斯还是会带他走的。但这种安心感马上就消失了。
“稍等一下,爱洛斯,我才想起还带回一件新的东西给你。”阿方索学士凝着眉,递给了他一块以手帕包裹着的,刻画着奇怪花纹的细木片。
“这是什么?”老师的性格过于谨慎,重要的东西如果不能像契约书一样公开保存,就只有带在自己身上。能让老师拿着的,绝对是宝物或者最贵重的材料。
爱洛斯接过来,好奇地问。
“迷惑人心智,驱使人对你绝对忠诚的古老邪物。绝无仅有的一片,希望殿下妥善使用,它对不听话的属下一定很好用。”
第24章 乌列尔
不知道那片木片会不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从阿方索学士家出来,回城路上乌列尔一直惦记着,不自觉去看爱洛斯的口袋。
看着看着, 又走神起来。
23/120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