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小姐说到最后捂起嘴,但她的眼睛都亮了,好像要娶这位公主的不是爱洛斯, 而是她自己。
爱洛斯抬头, 他感觉秘书小姐现在大胆极了, 他记得之前这位秘书小姐还不是这样的。
不知道受了谁的感染,默林还是侍卫长?
爱洛斯摇摇头,“先放在那儿吧。”
娶一个王妃对他来说并非不行, 但他暂时不太感兴趣,爱洛斯觉得他目前的状况还没到那一步。
“好吧。”秘书小姐失望地把这封信放在了最后面, 优先处理其他内容, “其他也是我处理吗?我来了,是不是分担了您很大的工作量呀。”
“那倒也不是。”爱洛斯说,“你分担了黛黛的很多工作量。”
“女仆?我竟然是女仆。”
她呆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您好歹也是王子, 这府邸里的人也不少吧?”
“闲事很多, 别人也在忙。”
爱洛斯说话间,麦琪夫人就指挥着一队工人走了过来, 她在门口敲了敲门,接着进来开始处理屋中原本完美的家具。
给长桌磨角,给地毯换新。
“嗯……”秘书小姐看着他们行动摇摇头,心想闲事确实挺多的。
“别担心,处理完这些事情带你们去玩儿雪橇。”爱洛斯随口道。
“您还惦记着这事儿呢,殿下,可我不是什么雪橇犬,本来我也不太感兴趣。”
“你是不是没玩过?”爱洛斯问。
她想起自己从小独生长大,也不爱和旁人说话,没有伙伴,继父也从没带她玩儿过,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吸引力,“确实没有过,很好玩儿吗?”
“当然,等到这件事结束,大家一起去。”
“什么时候结束?”
“等大王子不找我们麻烦了吧。”
她心想,等大王子不找他们麻烦,那岂不是有人登基之后?等到那时候雪都化了。
她就知道这些主人喜欢给手下画一些面包充饥,信手描绘的美好未来她见过很多。歌加林还曾经说让他当王妃呢,果然男人的嘴总是靠不住的。
爱洛斯没有解释。
两人今天一直在书房待到夜色很深。
秘书小姐从来都是一个人,平时歌加林到来的时候不是很多。但爱洛斯今天,几乎是要和她住在书房的架势。
就在她担心,他们会不会一起彻夜不眠的时候——
“殿下,大王子到了。”
什么?大王子来了,好让人费解的通报。秘书小姐瞬间清醒。
“他来干什么?”爱洛斯皱起眉头。
“他说来探望乌列尔大人,并替他上一任骑士的行为致歉。”
秘书小姐心里腹诽,她想起只有自己和爱洛斯看到那日地下室里的情景。就算都是马丁自己害得,也必定是在大王子的授意下。他哪里是来看望乌列尔,向乌列尔道歉的?
她觉得如果自己是乌列尔,一定吓坏了,再次看见他都害怕呢。
“嗯,那我们不让他进?”她询问。
秘书小姐在爱洛斯殿下身边,连勇气都多了些。虽然这个主意也不太好,但总不能真让他见乌列尔吧?
她很害怕爱洛斯说出“让他进来吧”这种话,直觉爱洛斯不会那么残忍的。
然而爱洛斯只是说,“早知道他不会闲着,一得了空就出来找事。”
“那怎么办?”
“怎么办?难道真不让他进来吗。他想进来见乌列尔,就让他见吧。”
·+·+·
雪缪如愿以偿进到爱洛斯的宫殿,他记得和上次来时相比,这里撤去了许多优美复杂的装饰物,变得宽阔明亮。夜里也灯火通明,亮到不会有任何人相撞。
他循着指引来到乌列尔的房间门外。
乌列尔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面。即便雪缪来了也没有转身,留给他一个红发的背影。
雪缪悄无声息踩着地毯走进房间,坐在了椅子里。他擅长用沉默与注视来压迫对方,可惜背对着他的乌列尔并让他没有机会施展。
不过他忘了,即便对视也不会有的。因为乌列尔已经看不见了。
在这场意外里,雪缪觉得自己损失不大。
雪缪处理完他手头的要事,换上了他新的副手,对他来说上一个失去就失去了,他们本来就是拿来使用的。
他来炫耀。因斯伯爵介绍的新副手的实力很强,比马丁还好用,退一步就算不如,他也根本不必再把乌列尔放在眼里。
他打量着瞎子的背影,像一个残害受害者之后,回来欣赏自己成果的恶徒。
雪缪自觉实力依旧强大,即将获得最大家族的支持,他手底下的军队也坚信追随大王子就是追随荣耀,更大的惊喜,是他的魔法师第一个找到了屠龙的办法,消息灵通的因斯伯爵也已经帮他确认过。
他交了好运,自然有必要来自己唯一的失败之处看看。
姑且算是失败吧。真为难,最大的失败无非是让乌列尔变成了瞎子,而不是死人。
“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听说你瞎了?”
乌列尔不应答。
“真可惜,本不该让你活下来,不过现在想来瞎了也好。和死没区别吧?
“你就算没用了,仍害得我失去了我的骑士,马丁虽然粗鲁无脑终究还有一点用处。”
他想起这事仍有些愤怒,对乌列尔的平静愈发不满。
“其实也好,他不会成为我的累赘。反倒是你,爱洛斯还把你养在这里。
“我早说了,他喜欢收集废物。不过你很开心吧。被人这样照顾?如果你早早投靠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现在,爱洛斯他真的惹到我了。”
“我成为国王后,恐怕不会再好心地给他个公爵当当。
“你说如果他也变成瞎子会怎么样?”
门被敲了敲,雪缪的新属下因为没想到会有人来,没有及时挡住。
进来的人是歌加林的秘书小姐,还有麦琪夫人。
“我和乌列尔阁下还不想被打扰,你们来做什么?”雪缪让自己表现得很闲适。
秘书小姐:“我们来保护乌列尔阁下。”
“你们府里是没有人了吗?”
他说完又自己笑了,“没关系,我只是和他聊聊天。然后送上慰问品而已。”
他示意手下把他的礼物拿出来。
乌列尔一直没有回头。
但是他的新副手非常懂得雪缪想要什么效果,他从篮筐里拿出一样东西,不是水果,也不是食物。它发出熟悉的,令人牙酸的,恐怖的哗啦声。
那套铁质镣铐纠缠着锁链掉在地上。
“真是不小心,你怎么把东西拿错了?”雪缪佯怒。
他盯着乌列尔的身影,没有看到他预想的恐惧,很是无聊,“唉,想送的东西拿错,这可怎么是好?”
秘书小姐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她看着大王子,竟然也有勇气开口:“或许您可以随手送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您手上的这枚鸽蛋大的红宝石戒指,或者您的钻石领扣。”
他刻意打扮得靓丽来爱洛斯这里,她说的都是他身上最值钱的,甚至都没提他小指的紫水晶和袖口的玛瑙石。
雪缪的脸色微微发青,他没有回应她。只是望向乌列尔:“说话呀,别怕。我好歹是王子,爱洛斯的兄长,你都不向我见礼吗?就让这些仆人在乱叫,还是说不止瞎了,嗓子也坏了。”
见乌列尔毫无反应。
雪缪走上前去,想去扳开他的肩膀。
秘书小姐和麦琪夫人连忙上前,可并没有人能拦住他的脚步,全被雪缪的新副手按住了。
雪缪来到乌列尔旁边,拍上他的肩膀,将他扳了过来。
那个人转过头,被他粗暴地扯掉蒙眼的纱布,露出一双粉红色的眼睛。
爱洛斯笑着看他,然后一把扯下了自己的假发。
“晚上好啊,大哥。真不好意思,我也来错了房间。
“不过你肯定不会怪我,你连礼物都拿错了。”
雪缪舔了舔嘴唇,左右瞧了瞧,“爱洛斯,你可真是闲得发慌。”
“这话我送给你。”爱洛斯站起身。
与此同时,从门边进来两列侍卫,他们显然准备充分,早被下过了命令。
此刻整整齐齐站成两排,还在不断往里涌,将雪缪围在中间。
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雪缪都觉得他能表现完美。
只有在爱洛斯面前,他无法淡然,爱洛斯像是从来不在乎任何事,套路也和其他人不同。
不过雪缪仍不害怕,他知道他不敢,没有人敢。
“你想怎样?对我动手吗。”
“对,我想把你戳瞎。这样你作证时,也就无法证明是谁害的了。”
爱洛斯的话竟有几分孩子气,雪缪紧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但身边的侍卫越逼越近,他们每个人都带了面甲,他甚至不能认出他们的脸。
“别过来,我可是王子!”
“你真应该多带一些人的,楼下那些都不够,全被迷晕了。你能打赢就出去。
“打不赢就算了,我会让你再也没有机会继承王位。”
爱洛斯对他轻飘飘说完,转向身边的侍卫。
“杀他。”
秘书小姐心里一惊,但爱洛斯没有任何迟疑,他清晰地下达了这个命令,侍卫一拥而上。
但雪缪也并非毫无准备,他带着的副手很是厉害,而且不止一人。
他们纠缠许久,连爱洛斯都加入了战局,最终雪缪一行人突出重围落荒而逃。
爱洛斯在窗边看见他们狼狈地逃走,捡起地上掉下来的宝石,递给了秘书小姐。
“他还挺大方的,你说买点什么好呢?”
“这样没关系的吗,如果他把我们送上法庭怎么办?”
“谁是他的证人,你吗?”爱洛斯问。
她连忙想要解释。
爱洛斯继续说,“你可能真要当一下我的证人因为他一定会上报的。麦琪夫人你说呢?”
麦琪夫人推了推眼镜,“刚才发生什么了。我一整个晚上都在厨房忙着烹饪你那半朵冰霜玫瑰,拿来给那家伙治眼睛的汤需要十二道工序,我根本没空上楼。”
她说着看一下秘书小姐,秘书小姐看大家都看自己,“那个,我可以只吃一口嘛,求你了……”
然而,紧接着她看到爱洛斯挪了一步,脸色发白地捂着肋骨俯下身去。
她后知后觉看到地上的血迹,受伤了吗?
殿下来处理果然还是太草率了,一想到爱洛斯殿下可能会出事。秘书小姐吓得连忙喊叫众人,默林、黛黛、侍卫长!人都去哪儿了。
但当她抬头,最先出现的是乌列尔。
他扶着门边出现,仓皇地越过她,揽住了即将倒下的爱洛斯。
第54章 爱洛斯
乌列尔什么都看不见。
但是他只要伸手去就能摸到, 爱洛斯肋骨位置浸染着的粘稠、温热,散发着腥甜的血。
爱洛斯不该受伤的,如果他身边能有一个更好的骑士来保护他。如果他不用亲自出面, 替自己接受雪缪的会面。
都是因为他。
听爱洛斯说别紧张, 并没什么关系, 乌列尔觉得揪心。
“别……”
“别动了殿下, 您别说话了。”多明尼卡小姐急得出了哭腔。
乌列尔的话卡在喉中。
“怎么会受伤,我就说殿下不能亲自来的……”
她还在继续念着。
爱洛斯殿下是这样的,与他相处不过三天,就有人愿意为他掉眼泪。
爱洛斯只是闭上眼。
雪缪那么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不会轻易让自己身处险地,他既然敢踏进来, 那个新副手必然实力出众, 他一时狼狈只因为没想到爱洛斯会不顾一切突然发难罢了。
是长剑划破肋下。
他一呼吸, 血就会从伤口涌出来,
爱洛斯知道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自己去拦那一步。他听话地闭了嘴靠在乌列尔怀里, 尽量不要动作。
比医生先来的是默林。
乌列尔听到拔开药瓶瓶塞的声音和爱洛斯起伏的呼吸声,他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下。
但紧接着传来爱洛斯虚弱的声音:
“老头, 你拿的是什么?”
爱洛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乌列尔无法判断,但他按住了默林伸来的手。
“殿下,这是药啊。敷在伤口上就会好的!”默林回答。
“是啊殿下,您别怕疼……”多明尼卡小姐附和道。
乌列尔闻到一股很甜的气味。
一种混合了野草莓、覆盆子和丁香的味道, 不像是伤药, 倒像是食物。怎么回事?
他看不到默林的状况,只听声音, 默林似乎不太清醒。
正在乌列尔与默林僵持时,默林的徒弟带着医师匆匆赶到。
“他才刚试喝了他自己配的药剂,现在不太清醒。”默林的徒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是嗓音稚气,他嗅了嗅那瓶默林打开的药剂,“糟了,是有迷幻作用的药。”
四周一片寂静,似乎所有人的心都死了。
接着有人从乌列尔怀里匆匆接过爱洛斯,帮他再次清理伤口,重新敷药。
人们脚步匆忙,从他身边走过,绕开他。
爱洛斯不是一个善于忍痛的人,他因为重复的去触碰伤口,而无意识地呻吟出声。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乌列尔的脖颈,酸涩的感觉涌上,将喉咙也侵蚀得沙哑。
乌列尔想伸手,却不敢触碰爱洛斯。
那动作很轻微,接着被旁边的医师挤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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