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掌柜的自然是不怎么在意,他们可是费了大功夫才有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被抢走客人。
结前两日一算账才发现,六月份竟然比五月上半月少了将近一成多的收入。
掌柜发难,苦得还不是底下的员工,李采买是知道贺晏有问过他的,见掌柜生气压根不敢吭声。
明明是自己的问题,眼下竟然还想将火气发泄到他身上。
贺晏心里冷笑一声。
他扯着嘴角,佯装起来,“……啊,李哥。是你啊!”
“我怎么记得,当初我第一回就是找的李哥啊,就是李哥当时不出来,我这卤干也没地方送啊,只好送到这边来没想到人家一眼看中就给我们定下了。”
“你……”
“我……我一会儿还要继续送货,先走了李哥。”
贺晏随即将人抛在身后,往沈记食肆送,独留李采买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
送完货贺晏又去集市口的书吏那租了一个河灯会附近的摊位。
“哥,这是我们摊子的吃食,赏个脸尝一尝,给个建议?”贺晏笑着喊道。
他也不是胡乱就喊的,有的书吏架子端得很厉害,这种人是不能随意喊哥的,你喊他官爷了他得爽死。
眼下这个书吏看着没比他大多少,据他的观察,这位哥不仅不端架子,还很爱和租摊子的百姓闲聊。
果不其然,书吏收下了。
“越靠近莲花河,摊位越贵哦,眼下没剩几个了,后面的倒是剩不少。”
说是莲花河,其实便是特意挖了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河流,从埠头上游引入河水,再中途经过西门不远处,几十米长的小河流还有几座桥。
百姓只需要从河边许下心愿放下河灯,河灯便会顺着河流远去。
而离莲花河最近的摊位便是在西门外的两排摊子,摊位基本都在一钱左右,这些摊子多是被租来买卖各种各样的河灯。
吃食的摊子多是在城里面。
放完河灯,大家伙就会从西门直入,因此西门附近的摊位也不便宜。
收了人的东西,书吏自然不是白要的,他将各种摊位都解释清楚。
知道他是卖卤干的,便说,“那你便要这个位置吧?旁边一个是卖饮子的,一个是馄饨摊子,和你的摊子有些相合。”
贺晏眼前一亮,“那便要这个。”
“三十文。”
书吏将贺晏给的三十文点清楚,而后在给了他一个牌子。
贺晏笑着将木牌收好,“谢谢哥。”
等贺晏办完事情回来后,摊子的豆制品已经卖了大半去,他们本就没有做很多,想着快些卖完,多些功夫休息。
余晓月在招呼客人,贺晏便将牌子递给余满,问他,“你和王大哥说了吗?”
“说了,王大哥明日还出摊,如果明日有客人过来他就会帮忙解释的。”
俩人决定干完今日休息两天,当然不是彻底不卖了,只是不过来摆摊,贺旭那边的一百二十斤还是要做的。
“成,牌子你收好。”贺晏坐下歇了会儿,又和熟客聊起来。
边聊边解释未来两日不出摊的事情。
摊子一扫而空后,三人很快便回到家。
此时,偌大的木桶已经装满深棕色的卤汁,里面浸泡着豆干,就等着下午捞出来就能叫卖了。
贺晏小两口也顾不上干杂活了,中午蒸了两条肋骨条、一盘醋溜蕨菜,美美吃饱后,罕见地去睡了一个午觉。
……
阳东县。
黄昏渐近,河面宛若泼上金辉的画卷,粼粼波光,熠熠生辉。
河埠头人潮攒动,喧闹不止,热闹得仿佛不像是黄昏时分。
摊贩逐渐撤离,又有新的摊贩出现,急急忙忙将架子放好,河灯尽数挂上去。
夕阳逐渐下沉,慢慢隐入天际线,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圆月不知何时接替出现,整个县城被皎洁的月华笼罩。
街上的灯笼被悄然点亮,灯火璀璨,仿佛置身于白日中。
来参加河灯会的行人一般有三求,一求平安,二求美满,三求怀子。
又或者是春心萌动的年轻人,祈求自己的正缘早些到来。
他们从莲花河开始,买上几盏心里的河灯,河灯被轻轻放入河面上,寄托他们的愿望汇入河流,带着它们抵达远处。
放完河灯了,肚子也差不多饿了,他们就会开始寻摸着各式各样的吃食。
“卤干,好吃的卤干,只要三文钱!!就有一碗!”
什么?!
三文就能吃到卤干!
他爹买过好几回卤干,都是十文钱一斤啊!
这哥儿果断拉着自己的未婚夫过去,大兴朝男女大防不严重,定了亲在特定的日子见见面也没甚关系,像河灯会这种日子自然就约着出来见一见。
摊子上用叶子叠成的小碗摆放得很整齐,每一个里面都有七八块卤干,三文钱能尝到卤干好像还好的样子。
“老板,我要两碗!”哥儿长得有些圆润,脸蛋和眼睛都是圆圆的,但是皮肤很好,毛孔细到几乎看不见。
一看家庭条件救不错,且是个受宠的。
贺晏说,“客人,看中哪个就拿哪个。”
“好。”哥儿正要挑呢,未婚夫便扯了下他胳膊,洋洋洒洒说起来,“溪哥儿,我们不买,三文钱买这么点儿不划算!”
圆脸哥儿不乐意,他想买。
贺晏撑着桌子,“……两位,如果不买的话,可以稍微离开一些,别挡到后面的客人。”
哥儿被说得脸红了,连忙摆手,不好意思道,“我们、我们要买的。”
“我们不买!溪哥儿,你听我说,卤干本就十文钱一斤,有二十六片,他这三文钱最多就七片,都是骗人的!”
在灯笼的照耀下,余满的脸黑漆漆的。
哪里来的憨货!在别人摊子前说这种话!
贺晏无语:好一个扫兴下头男!
哥儿面红耳赤,“你别说了行不行。”
“溪哥儿,你为什么不听我的,我们都要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了,你听我的准没错。”汉子紧抓着人不放。
贺晏此时也恼火了,行人不少,看戏的也多,要不把这家伙按下去,今日生意不用做了。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的话,那大家伙都别做生意了,谁家散卖的不是比论斤的要贵上一些的。”
“而且,我这叠小碗不废功夫啊,这摊子不用花钱租啊,灯笼不用钱啊!你自己算一算是不是这个价,我三文钱也差不多有三两了能骗你什么钱,大家说是不是?”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
圆脸哥儿气得眼眶都红了,他明明就想买两碗卤干而已,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
出来游玩,吃食什么的价格本就会贵一些,花了又能怎么样了?!!
而且他也没说要他给铜板啊!
余满伸出棍子在汉子手上猛然一敲,小哥儿被倏然放开了胳膊,“你给我闭嘴,没见他不舒服啊!你要真不舍得为人花钱你就说,何必扯什么大道理!”
汉子痛呼出声,面目都有些狰狞起来。
“好啊你们,殴打客人,我一定要唱衰你们!”
贺晏笑道,“请问,你是我们的客人吗?”
“噗嗤——”
大家乐得够呛,帮嘴道,“哎哟,老板,给我来两碗,我可是你的客人啊!”
“我也来两碗!”
大家几碗几碗的买,桌子上是小碗一下就空了,钱篓多了不少铜子儿。
“你、你们……”被众人指指点点,汉子恼怒了,他朝着哥儿喊,“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走!要不是你……”
圆脸哥儿倔强地望过去,“滚!”
“行,你不走是吧,我走!一会儿你别来找我!”汉子气冲冲,拂袖而去。
圆脸哥儿脚步一动不动,等人走后,大家纷纷笑话起来。
“哈哈哈哈……”
“这汉子,好差劲!”
“谢谢,我叫溪哥儿,”圆脸哥儿红着眼对余满说,“给老板你们添麻烦了。”
贺晏不搭话,余满便笑着说没事。
俩人又开始吆喝起来,一人夹卤干一人吆喝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因着摊子前人人都端着小碗在吃,引来了不少行人也想凑凑热闹,好一些都是从未吃过卤干的阳临县人。
一下子竟然忙得连碗都没时间叠了,余满有些后悔,应该让礼哥他们留下的。
他见摊子没什么人,便打发他们背着背篓四处叫卖,顺便四处逛一逛。
“我……我也来帮忙……”
余满侧身一看,“你还没回去啊?”
“老板,我一个人不敢回去……能不能让我在这里等我爹过来找,我可以帮忙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溪哥儿踌躇道。
但他确实不敢一个人回村子,等他爹等不到人绝对会来县里找他。
余满便问:“会叠小碗吗?”
“会!”溪哥儿扬声道,“我会!”
“那你就坐在后面叠吧,不过我们卖完可能就要四处走一走了。”
溪哥儿点点头,他看了下俩老板的存活,觉得再买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他是桃园村的,离县里很近,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到了约定的时间他爹就会出发来找他了。
就是有些可惜了,他本来是想去东街看铁树银花的,估计今年是看不上了。
第51章
东街的打铁花从天黑,也就是戌时开始,到子时初结束,每隔一炷香时间,便会有一场演出。
一场璀璨夺目、精妙绝伦的打铁花大约持续一刻钟,一晚上下来,能看上五到六场。
东街的打铁花已经过了三场,溪哥儿折着小碗,遥遥看过去。
余满收好铜板,问他,“你想去看么?”
“嗯,不过我还是等我爹来了,不然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眼下这个位置正好离着城门不远,只要他爹来了,他铁定一眼就能看到他。
若是远了,怕是遇不上他爹了。
贺晏见余满嘴唇有些干了,拔开水囊送到他嘴边,“喝一口,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两口肉干?”
“不怎么饿。”余满摇摇头。
冰凉的薄荷柠檬水顺着喉咙滑下,口腔的干涩得到缓解,余满又低头喝了一口,“好像比就这么喝凉白开解渴。”
“那你多喝两口。”
“不喝了,你喝。”
余满将水囊反推过去,“贺大哥,你也喝。”
贺晏突然造作起来,“你喂我喝。”
余满还未来得及说话,余光扫到了隔壁的溪哥儿,绯红染上脸颊,“你自己喝,我不管你。”
皎皎月光在落下他灿若星辰的眼眸下,流转间顾盼生辉。
贺晏勾着嘴角,倒也不是真的想让他喂,但就是莫名地心情愉悦。
当着别人的面儿,贺晏没有做出其他动作,只虚虚地贴了下他的手背。
手背被倏然触碰,温热的触感使他下意识看去,就见贺晏贴着他的手背。
下一瞬,余满反手抓着他的手掌。
掌心相对,十指交缠。
贺晏紧紧扣着他的手掌,待到又客人来时才不舍地松开。
溪哥儿睁着圆眼艳羡地看着他俩,感情真好!
他以后是不是就不能遇到这样的人了?
一时间,溪哥儿有些迟疑,他真的要和那样的人结成夫夫,相伴一生吗?
就在这时,余满放眼望去,突然发现前方有个形容焦急的中年汉子,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眉眼与身边的溪哥儿极为相似。
“溪哥儿,你看那个是不是你爹?”余满提醒。
“哪里……”溪哥儿回过神来,顺着手指望去,双眼骤然放亮。
他猛然站起身,冲出去,嘴上喊着,“爹,爹,我在这里!”
“溪哥儿——!”
溪哥儿扑在他爹怀里,抽泣起来,中年汉子抱着自己的哥儿,“你这哥儿怎么一个人在县里也不回去!”
溪哥儿和耿家那小子刚定亲,河灯会约着见面不碍事,毕竟人来人往出什么不了大事,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再三提醒他早去早回。
哪里知道还没到点,他就见耿家那小子怒气冲冲地回去,他质问起来,却被一句话顶回去。
他也没工夫纠缠,索性先过来把自家哥儿领回去,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溪哥儿哽咽着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什么,那小子真的这么做了!老陶我一会儿回去就去掀了他们耿家!”陶老二怒火中烧。
“爹,我不敢一个人回去,也不想和他一起回去。”
“好,爹知道了,”本来很火大的陶老二,见自己哥儿的样子赶紧安慰起来,他话锋一转,“走,去和小余老板他们道谢了我们就回去,我做爹的怎么也得道谢才是。”
陶溪擦干眼泪,将陶老二带过来,“老板,我爹来找我了,刚刚太着急了忘记先和你们打招呼了。”
陶老二接话,“小余老板,小贺老板,今日真是多谢二位的急公好义之心!要不是你们,我家哥儿估计就要受欺负了。真是多谢了!”
贺晏一挥手,“不碍事,正好他是在我们摊子闹事,算不得帮忙。”
“要的要的,”陶老二做主卖了四碗卤干,他想帮衬多一些,只不过确实赶时间,再加上他出来得匆忙,压根没有带背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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