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摸摸他的脑门,“我们小冬大侠就算怕,那也是很厉害的,不仅留下标记让哥哥发现,还能在拐子底下保护自己,保护其他人……”
“对!很勇敢!很厉害!”余满用力点头,头发有些凌乱。
余冬忘却了其中的艰辛与恐惧,得意骄傲地昂起头来,“嘻嘻小冬大侠哈哈哈我很厉害哈哈哈!”
贺晏用手指将余满的头发别在耳后,问道,“小满,辛苦了。”
“不辛苦,”余满摆手,他细细和贺晏说起来,“……我们跟着小冬留下的枸杞去到了桃园村,想要进桃林看看,结果你猜里面是谁?竟然是刘管事!”
“刘管事?这桃林是刘家的啊?”贺晏问。
“可不就是嘛,他不愿意让我们进去找人,里面做工的村人出来后,还有一些就宿在桃林,那我可不得想点办法摸进去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嘛。然后胡班头他们就来了,我们就顺势进去了。”
贺晏点点头,“找到什么了吗?”
既然桃林与刘府有关,而拐子又不可能莫名其妙跑去桃园村,说不准还真有关系。
莫不是这刘府暗地里还做着拐子的生意,应该……不会吧?
会的话,应该也不会排一个不知情的刘管事过去了。
脑袋有一团麻线混乱缠绕,贺晏理不清思绪,索性也不深究下去了。
“没找到什么,但是在里面抓到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我还以为和拐子有关呢。”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贺晏说,“那也说不准,谁知道他们背后有多少人。”
三人将各种的经历都说了说,很快牛蛋他们陆陆续续醒来,依靠着亲爹么大哭一场,哭声哇哇的,在医馆外都能清晰听见。
路过的行人还朝他们搭话,问里面在哭什么。
贺晏自然不想透露,便摇头说不知。
大夫见人都醒了,又给他们诊脉,完事后说,“行了,没什么事,回去多喝热水,还有最好抓些定惊安神茶回去,免得晚上睡觉魇住了。”
别说小孩了,看他们大人的样子,怕是也得喝上一杯定一定惊。
“好,大夫,定惊茶怎么卖?”
“二十文一包,一人冲一包喝足矣。”
贺晏索性买了二十包,见医馆人来人往,确认过无事后,一群人便也不再逗留。
夕阳西沉,村子里静寂一片,人来人往的,却全然没有往日的热闹来。
留足了要缴纳的粮税后,这时候村人将箩筐里挑拣坏掉的或者个头干瘪的花生挑拣出来留着自家吃,而饱满的花生则会留着卖银子。
以往大家在家干这活就行,这日吃过饭后不约而同地挑着箩筐和马扎,坐在村口边挑拣边眺望。
“哎偏偏就挑着我们登记粮税的时候来,这拐子莫不是天天受着我们?真是可恶,若让我看到了一定要将天底下的拐子都给锤死!”
“哪个知道呢,可惜村里的那几个小孩和他们的亲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回来。”
说是这么说,其实大家都觉得这孩子估摸着是找不回来了。
“回来啦回来啦——都回来啦——”
有小孩见到贺晏他们下了船,一路跑一路喊。
“谁回来了?!”
“被拐走的四个小孩,全部回来了!”
村口的几个妇人夫郎站起身,赶忙着把箩筐挑回家去,又赶着去石阶旁。
往常家里发生些不好的事情,出去了再回去,都得挎一跨火盆去晦气。
贺晏他们等在河岸旁,周秋高兴地置了一个火盆,说是跨火盆,其实就是就地烧了个火堆,里面烧了些艾草、柳枝,火堆烧得正旺,贺晏带着余冬先跨了过去,余满紧跟。
一个一个跟着跨过红红火火的火堆,晦气跟着火苗消散。
周秋红着眼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晚来家里吃饭,我等会给你们折些柚子叶,你们拿回去煮洗澡水,知道吗?”
用柚子叶煲水洗澡,意味着除厄去霉,辞旧迎新,还有保平安的意思。
一般家里有白事或者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村里人都会这么做。
余满点头应下。
跨完火盆,余满他们便回了家去,贺晏将余冬放下,几人打理了一番。
一整天下来,贺晏和余满一个赛一个的憔悴,眼下用水洗了一把脸,总算舒服了不少,打理完,他们先带着余冬去了一趟三叔家。
方兰草和安哥儿抱着余冬哭一场,就连余远河也悄悄在一旁抹眼泪。
他还以为老二的血脉就要断了,还好找了回来!
见他们要离开,方兰草便拦着说,“满哥儿,留下来吃饭啊?”
“不了三叔么,刚刚大伯母已经说了让我们过去吃饭,我应承下来了……”
方兰草无奈点头,又比大嫂迟了一步,“成吧,那你们明日过来吃饭。”
“……好。”
贺晏他们离开后,方兰草一拍大腿,“惨了!”
余远河放下手里的瓜苗,“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的事忘了和几个小的说一声了,他们不会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安哥儿笑道,“那哥哥他们可有得闹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人没一个记得通知他们的。”
想想余庆礼难搞的性子,怕不是会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个不停,方兰草一时有些头痛起来。
实在是想不起来还要通知他们,这一天过得兵荒马乱的,他心心念念就是找小冬找小孩,哪里想得起来还有这事。
“当家的,你儿子到时候你负责啊。”方兰草说。
余远河:“……”
那也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啊!
……
八月十四,玉盘高悬,皎洁透亮地仿佛珠子落入其中都能听到响声,夜里已然凉爽起来。
趁着月色,在余远山那边吃过晚饭,贺晏他们拿着一大捆柚子叶回去。
回到家后,贺晏便把柚子叶冲洗一下,放进锅里烧水,灶口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
贺晏问,“这水要烧到沸腾吗?”
他从未洗过柚子叶的洗澡水,眼下是第一次便开口问。
余满点点头,“对,然后再兑冷水进去洗。”
用柚子叶的洗澡水洗澡后,身上皆是柚子叶的味道,贺晏嗅了一下,觉得也不难闻,便擦干头发进了里屋。
“贺大哥,我想今日小冬过来睡,可以吗?”余满有些担心,将煮好的安神定惊茶递过去,“我和小冬都喝了,贺大哥你快喝,一会儿要凉了。”
贺晏试了下温度,感觉可以入口后,便一口闷了。
“当然可以。”贺晏砸吧一下,苦得眉头都皱起来。
月色莹莹,好似薄纱轻轻落在山头,落在院子,落在窗棂上。
贺晏睡得很沉,倏地感受到胸口被巨石压得喘不上气来,他猛然挣开了眼,发现余冬手脚并用扒拉住他。
贺晏轻叹一声,将他撕开,没过一会儿余冬又凑了过来,嘴上还念叨着,“好热……”
什么好热?
贺晏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门,发现体温正常啊。
等他又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侧竟然有呜咽抽泣的声音,贺晏吓得坐了起来,伸手往夫郎额头上摸,这温度烫手得很,难怪余冬睡得这么熟都还觉得热。
“不要……”余满脸烧得红红的,鬓角沁出细密的汗水,眉头紧锁,嘴上断断续续地念了迷糊的话语。
显然已经被梦魇住了。
贺晏把俩人的位置一换,下了床打了一盆井水又将之前蒸馏过用剩下的白酒拿出来,酒香熏人得人,眼下也顾不上这些了。
他解开衣襟,用水将手帕打湿敷在额头上,又给余满将脖子、膝弯、腋下、手掌、脚底等一些需要散热的部位都给白酒擦拭一遍。
完事后,又去灶房把凉白开给热了,端进屋内给人灌了一碗下去。
余满烧得都不知事了,喝完水又睡回去。
贺晏一整宿都在来回换水,试图将体温降下来,到鸡鸣响起的时候,余满的体温总算恢复到正常,鼻息也不再滚烫,他才松了一口气。
八月十五这天,贺晏他们还在睡觉,村里一扫前两日的颓唐,纷纷约着去县里逛大集,准备采购过节要用的物件。
往日都是中秋前两日就准备起来,眼下虽然有些匆忙,但到底是喜事一件。
而阳东县擒获了两名罪大恶极的人贩子的事情很快传扬得到处都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而他们嘴中英明神武的官爷心虚得很,也没做什么可担不了大家这般夸赞,再加上案子背面牵扯甚广,陈平整日待在县衙里不外出。
余庆礼他们都准备闭店回村过中秋了,竟然才从熟客嘴里得知这事。
第90章
余满烧了一夜,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来来回回、一趟又一趟地给他敷额头擦身体,脸蛋烧出了红晕来。
补眠补到了辰时,贺晏伸手去探了下额温,温度没有上来后又去摸了摸余冬。余冬挤在角落,翻着肚皮睡得不知多舒服。
余满睁开双眼,只觉得眼睛好像睁不开一般,“贺大哥……”
贺晏低头说,“小满醒了,你发烧了,吓坏了是吗?”
“嗯……有点,辛苦贺大哥照顾我啦,”余满朝他笑着,嗓子有些干涩,浑身酸痛,“做了一晚上的梦,有些记不起来了。”
他努力回想,也只记得自己好像很难过,但具体梦见了什么却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贺晏沉默片刻,他倒是能猜到余满昨夜梦见了什么,应该是被拐子一吓又梦到了小时候被拐的事情了,嘴上糊话不断,一会儿喊着小冬回来,一会儿又喊爹你在哪,想回家之类的话。
“你这说得什么话,我不舒服你不照顾吗?”贺晏话锋一转。
“当然不是,”余满瞬间坐了起来,抓着贺晏的手臂,软着嗓子说,“我说错话了,我只是……只是觉得,心疼而已……”
心疼他一整宿没睡,心疼他眼底的黑眼圈。
“哦……你最好是。”
“我是啊!我就是!”余满就差发誓,被他这么一闹什么情绪都没了,也不再想着晚上的梦。
贺晏颇为受用,起身倒了一杯水,“先喝点儿水。”
余满依靠在床头,朝他高兴地笑,“好,谢谢贺大哥!”
喝完水上了茅房,余满又有些困乏了,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
“好了,你再休息休息,等会我做完早饭,再喊醒你。”
余满眼眶都湿润了,“不用,我睡了好久了。”
“快睡,生病就要多休息多喝热水,这才好得快一些。”
见贺晏板着脸说话,余满懒懒地躺下,“……哦,那好吧。”
躺在床上才过了几息,呼吸平缓,眉头微展,显然已经睡了过去,贺晏便精神抖擞地起身准备做早饭。
灶房接近两日没人进去,贺晏快速用抹布擦了一遍,而后决定擀面条吃算了。
发烧后要补充营养又不能重油重盐,粥跟面条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不过要补充营养的话,就必须要有肉了,家里的腊肉明显不符合这个标准,贺晏擦干手出门去屠户那买了两斤瘦肉和排骨回来。
瘦肉切片后,连同排骨和葱姜一块儿焯水,捞起来冲掉浮沫,接着又烫了一把青菜和菌子,青菜菌子捞出来备用。
肉片下锅煮肉汤的时候,贺晏便开始和面擀面条,等肉片汤熬煮了一刻钟后,肉的鲜味已经出来了,便将面条和菌子放下去煮。
趁着这个功夫,贺晏推开房间门,“小满,小冬,起来吃早饭了。”
“唔,来了……”
见俩人起身穿衣服后,贺晏转身回到灶房里,架起另一个炉子,往煲汤的瓦煲里放入红枣、枸杞、莲藕和排骨,煲一个莲藕排骨汤。
面条煮好后,贺晏将碗放在灶台上,就准备起锅装碗,最后才放入青菜。
余满他们洗漱完,坐在椅子上,面条的香味已经勾得馋虫犯了,余冬的肚子早就瘪下去,“咕噜咕噜”地打起鼓来。
“哇——晏晏哥,面条好香哦!”他头埋碗里,呼噜噜地就吃起来。
一边吃一边叭叭地夸起来,“好软的面条,肉也好吃。”
用肉片煮得汤,自然很鲜甜,更别说还加了菌子下去煮,有菌子点缀,鲜味被吊起来,整个肉汤鲜甜又美味。
余满本来嘴巴很是寡淡的,喝了一口汤,味蕾都被调动起来了,“这个汤好鲜!”
三人吭哧吭哧吃着面条,余满嗅着空气的味道,问,“贺大哥,灶房还煮了什么?”
贺晏猛然站起来,“我的汤!”差点忘了他还煲了汤!
他几步就冲去灶房,快速把柴火抽出来两根,“呼,还好,没有洒出来。”
留下一根大柴火在炉子里慢慢烧,贺晏洗干净手又坐了回去,看着余满询问的眼神,他说,“我煲了个莲藕排骨汤,你发热了正好喝。”
莲藕清热解毒,补气益血,排骨又能补充营养,正红适合他喝。
余满觉得碗里的面条好像愈发鲜甜起来,心里熨帖得很,“好。”
“哥哥生病了?”余冬抬头问。
黑亮的眼睛满满都是疑惑,面条也不吃了。
余满点头,“对,昨晚发热了,不过已经退了。”
余冬放下筷子凑到余满身边,“我摸摸。”发热不舒服的,他知道。
他学着以前余满那样摸了摸,又大叹着气,“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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