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楚瓷说完观察着简岁的反应，看着她从茫然一瞬，到有些不知所措，惊讶中掺杂着些复杂，似乎一时也很难分辨清自己的情绪。
“你是怎么想的？”楚瓷接着问道。
简岁看着楚瓷颇有些复杂地笑了一下，但眼中同样有对亲生父母的期待和好奇，“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也太突然了，他们……现在怎么样？”
“他们现在很好，这二十多年来从未放弃寻找你，”楚瓷就算下午气成河豚，现在也尽量用客观的描述告诉简岁，“另外，他们在寻找你的过程中收养了个女孩，现在女孩十八岁了。”
简岁听见前半句有些动容的神色在听见后半句时出现了一瞬的空白，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后她眼中的期待一点点消散去，“那挺好的。”
“他们想见见你。”
时刻注意着简岁神情的楚瓷当然没错过这微小的转变，心中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银针扎了一下，说完后将简岁抱紧，“无论你见或不见，无论你认或不认，你有没有一个新家都没关系，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有自己的家，我在的地方，你一定会有家。”
刚才简岁因为这个消息而掀起惊涛骇浪的内心，只因为楚瓷的一句话而风平浪静。
回抱住楚瓷，简岁的心完全踏实下来。
没错，她的家是楚瓷，她已经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爱和家，是她一切底气和依靠的来源。
至于其他，有或没有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第108章 不认
重新调整了心态,简岁还是决定去见他们一次，无论结果如何，也算是全了这份生恩。
楚瓷本来打算陪着简岁一起去的, 但是简岁更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 那楚瓷尊重她的选择。
周五一大早, 楚瓷先去了公司, 扫了一眼自己的行程, 发现一大早竟然有一个江荀的预约。
合作的那个项目楚瓷自从签完字后就没再管过，这些都会有专门的人进行对接处理, 所以一般来说江荀应该没什么正事找自己。
可没正事江荀直接给自己打个电话就行了，还煞有介事地预约干什么？
不管怎么样，见了面就知道了。
江荀进了楚瓷办公室后, 直接开门见山，将一份项目企划案放到了楚瓷面前。
“这什么？”
楚瓷一边拿起来一边问道，翻开看里面的内容。
“我想新进行的一个实验项目。”江荀回道。
“这些项目你自己拿主意就可以了, 不用……”
楚瓷刚要说不用跟自己商量, 就看清楚了里面的内容, 顿时瞪大了眼睛。
里面确实是一种新医疗手段的设想方案, 但是它竟然是和原著中江荀的变态实验翻版。
简单来说, 就是江荀想尝试将人体和机械结合, 改造为一体，或者将人的意识和机械结合起来，理论上来说可以通过机械永生。
“你为什么会想起来做这个？”
“人类的身体设定在自然界确实已经位于食物链的顶端，但是在现在这个科技机械时代还是太过脆弱, 生老病死会变成了束缚人类的最大枷锁, 既然这世界上没有人能躲得过，那就直接全部避免, 当人类的意识成形稳固之后，在它的峰值与机械结合……”
江荀看着楚瓷，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什么不对，有理有据地给她分享自己的研究初衷。
楚瓷耐心地听完江荀的理论，合上文件，她意识到给江荀纠正这个观念的重要性。
“你知道楚氏集团被放入机密库里，不对外展示的黑科技有多少吗？”
江荀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楚瓷莫名其妙说起这个的意思，但还是诚实地摇摇头。
“大大小小，数以万计，”楚瓷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明明已经研究制作出了，现在却没有投入使用，什么连公开都不行？”
江荀从没想过这个问题，还是摇摇头。
“因为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以及人文影响都是密切相关的，它们要始终处于一种平衡的状态才能让这个世界健康流畅地运转，无论是哪一步快了或者慢了都会造成难以预想到的严重后果，在现在这个社会尤其如此。”
“以前一旦失衡可以用战争来调节，但是现在人们已经付不起这个代价了，就务必要以平衡的速度来进行发展，科技可以走在前沿，但是不能超出太多，就算超出了，也必须隐瞒下来，等到一切时机成熟的时候，或者有能力一举实现全方位改变和变革的时候，像是一次爆炸一样，猛烈迅速地完成。”
楚瓷说了这么多，她只是想告诉江荀，“你的设想方案我并不是说不可能实现，或许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展，它甚至可能会成为必然，但绝不是现在，更不用说它现在还在刑法里待着呢。”
这江荀就听明白了，在这个大部分人接触到最智能的东西还是手机的时代，机械永生还是有些太超前了。
“这可以只放在小范围内不公开，另外就算是现在开始研究也不一定会很快就有结果，说不定到时候就和社会步调一致了？”
江荀能理解楚瓷说的宏观概念，但是她也没想把这全世界范围推广，如果可以的话，她只想用来救楚瓷一个就够了。
“江荀，”楚瓷哭笑不得地扶着额头，“最重要的是这犯法，不过如果你真的想研究这个方向的话，可以分开研究，毕竟犯法的项目根本也就立不起来。”
楚瓷说得没错，人体和机械分开来研究都是没有问题的，多一个新的治疗手段也没问题，但是合在一起就有问题了。
听完楚瓷的分析，江荀也只能听她的，“你对法律也有研究？”
“闲着没事看过点书，你等一下。”
楚瓷看着向来只醉心医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荀，给程峰打了个电话，“你去楼下图书馆买一本……多买几本《刑法》过来，送到我办公室。”
当程峰抱着一摞沉甸甸的《刑法》上来后，楚瓷抽了一本递给江荀，“等你看完以后，咱们再重新设新项目吧，对了，之前的进展怎么样了？”
江荀郁闷地接过，“顺利进行中，本来这可以作为项目一中的升级。”
“那我们还是先打好基础吧。”
楚瓷拍了拍江荀的肩膀，看了看剩下的那几本，决定每人都发一本吧，法治社会，当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送走江荀以后，楚瓷正想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简岁问问情况，但看看时间发现还早，现在可能简岁还没有过去，只能暂时先不问。
一直到午休的时间，楚瓷收到了简岁助理送来的午饭，说是简岁有点事没办法亲自过来。
什么事楚瓷倒是心知肚明，简岁应该是去见她的亲生父母了吧。
就是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在楚瓷为此担心的时候，简岁确实在去见她亲生父母的路上，手中还拿着那份资料翻看着。
如果没有楚瓷的那番话，简岁觉得自己现在心里应该是很难受的，但是她现在看着这幸福的一家人，除了淡淡的怅然以外也就没更多的感想了。
曾经她确实那么渴望亲情，想过为什么幸福的小孩不能是自己。
但后来这些曾经的缺失都被一个叫楚瓷的填满，现在就算原版来了，自己也没有那么需要了。
选了一家比较僻静的咖啡馆，简岁为了安静同样选择了包场，去挑一个包厢本来也有一样的效果，但是简岁潜意识还是更想选择开放宽敞的地方。
说是刻意地拉开距离也好，是提醒自己包括对方更加克制也好，总归对她来说有这样的倾向。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楚瓷的问题让他们有了反思，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这次来的只有简先生和简夫人两人，并没有看见简念念的身影。
当简岁的车在门口停下，保镖拉开咖啡厅的大门时，里面的夫妇二人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下意识站起来殷切地看向门口。
简岁一身黑色的衬衣西装，面上始终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漠疏离，从车上下来一步步走进这间咖啡厅。
“小岁……”
简夫人似乎怕吓到简岁一样，小声喊了一声，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敢真的相信他们真的找回了走失二十年的女儿。
曾经那个小小的孩子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比他们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里想过的模样还要好看，还要优秀。
简岁的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两人那边走去，客气地伸出手，“简先生，简夫人……”
“小岁！”
距离近了，简夫人再也没办法遏制这二十年来的思念，不顾简岁的疏离一把抱住了简岁，“我的小岁……”
简岁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但是也没有推开抱住自己的简夫人。
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是假的，年幼时的简岁不知道对这一幕幻想了多少次，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的亲生父母能从天而降，将自己带离那个魔窟。
可是一次次的期盼和幻想最后都被冰冷的现实浇灭，没有救赎也没有逃离，全靠自己一个人用尚且年幼单薄的肩膀硬撑着，一步步走过那些艰难荆棘。
一直到自己坠入深渊的最后一刻，是楚瓷拉住了自己，带她看了深渊以外的光明坦途，给了她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当自己已经对过去一切释怀的时候，迟到了二十年的亲生父母站在了自己面前。
触动是有的，但也仅仅只有那一点而已。
简岁的手迟疑了一下，只是扶住了哭得快要站不稳的简夫人。
简先生同样在抹眼泪，但是对上简岁陌生的眼神却不敢上前，心中的亏欠达到了顶峰。
等两人的情绪稳定稳定，简岁才在两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关于二位是我的亲生父母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简岁开口说话，她尽量用委婉一些的措辞来表达自己的意思，他们是血缘上的亲属没错，但是也确实没有实质的感情，她可能没有办法真的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孩子。
“对不起，小岁对不起……”
简夫人愧疚到极致的道歉打断了简岁的话，她只能停下来等他们先说。
昨天刚从国外飞回来，一下飞机就和楚瓷见了面，等见过面后回去，简夫人和简先生才在网上了解了关于简岁的事情。
一了解才发现这件事情在前段时间竟然闹得这么沸沸扬扬，可惜那时候他们正在全力帮简念念准备高考，完全无暇顾及，要不然就楚家披露的那些帮简岁找亲生父母的线索，他们第一时间就能想到那是他们走失的女儿。
细细看过当时的报道，昨天晚上简夫人就哭晕过去了两次，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竟然在遭受那样的虐待。
一条条警方披露的证据，一句句左邻右舍的证词，一张张伤情鉴定的描述，都像是一把把利刃在凌迟着他们的心。
他们何止是痛恨自己的疏忽无能，恨不得以命抵过那些尖锐的伤害。
可是发生过的已经发生，再怎么追悔莫及也已经于事无补。
一千句一万句的道歉也没办法帮曾经的简岁减少一丝一毫的伤害，就连他们现在想要全力以赴的弥补，对于简岁来说也已经毫无意义。
“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不需要道歉，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今天我过来这里是想跟你们说一下，我并没有和你们相认的打算。”
无论是二十年前他们身为父母的疏忽失职也好，还是后来收养别的孩子也罢，包括他们现在的道歉，对于简岁来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在夫妻俩痛苦的视线中，简岁的心动摇了一瞬，手悄悄握紧，继续往下说：“我想你们现在应该也了解过情况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已经结婚了，我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并且不想再有其他的什么意外。同样，我也了解到你们收养了新的女儿，现在一家三口也是生活美满，我们都各自过得挺好的，所以就不要相互打扰了，好好地过自己的生活。”
这就是简岁来这里见他们的目的。
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不意味着什么，既然现在双方都已经有了最幸福的生活，那就不要打破各自生活的节奏，就当没有找到过，或者就当这段血缘关系，从未存在过。
这样对谁都好。
听完简岁的话，明白是什么意思的简夫人更是如同万箭穿心。
简先生心里也不好受，但他还是希望能挽回一下，“小岁，如果你和念念中间我们只能选择一个，我们希望是你。”
简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话的简先生，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唇抖了抖，还是一句话没有说，默认了这个选择。
不过对于他们的这种选择，简岁并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更想起楚瓷来。
在他们这里，就算是在他们对自己最愧疚难受的时候，自己也只是选择之一，但是自己在楚瓷那里却是百分百的唯一。
“我不需要你们的选择，你们既然已经把简念念领回了家，那你们也应该对她尽到为人父母的职责和义务，孩子并不是可以随便抛弃的物件，我话就说到这里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对于简念念，简岁更没有什么感觉，当她把自己的亲生父母只当作陌生人来对待的时候，那对方的一切都已经和自己无关。
“小岁！”
在简岁站起身的时候，简夫人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只需要再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爱你，好吗？”
简岁看着简夫人的眼睛，她是一个很会爱孩子的人，这样温柔慈爱的注视几乎让人难以拒绝，这样卑微恳切的祈求也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心软，任谁都无法拒绝。
心里的动摇只在一刹，她低头看见了简夫人拉着自己袖子的手，手腕上露出一根手链，上面挂着小小的牌子，牌子上的字是“念念平安”。
动摇戛然而止，简岁的手轻柔但坚定地拨开了简夫人拉着自己的手。
“一份爱被分割成两半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偏颇。”
而偏颇的爱除了爱以外，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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