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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神回过神来，对上那狰狞的鬼面，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水桐见状一笑，不过那笑掩在面下自然是看不到的。
水桐也不再调侃洛青神了，只是念了句咒语，为她们开了阁门，一开门洛青神便闻到了浓浓的药味，还是是很苦很难闻的那种，苦涩气息吸入鼻中，仿佛就连空气都成了苦涩的。
屋里光线较暗，这偌大的屋子摆设的杂物很多，其中还有几个大的筲箕，筲箕上也都是晒干了的草药。好像这紫薇阁就只有她一个人。
洛青神和於拂裳并做在用野兽皮毛制成的垫上，水桐则是坐在她们对面，三人之间隔着一方长的木桌。木桌上点着没有灯芯的灯。但是它还是会散发出幽绿的光芒。
“希儿，快出来为客人沏茶。”
水桐朝着破旧的门帘唤了一声。
洛青神顺着她的声音朝门帘那望去。
只见破旧的布帘被一双看好的纤手掀起，一个如花般明媚的少女映入眼帘。少女手上还托着木盘，盘上放着热茶，茶上白色的烟雾缭绕。
少女身段高挑，乌黑的发束成了高马尾，她神色自若的朝她们这走来，将三杯茶一一放在了她们面前，而自己则是站到了一旁。
“哦，忘了介绍，这是我前不久刚收的徒儿。”
水桐见对面的二人迟迟不肯喝茶，云里雾里的模样，这才想起来介绍。
“不是说不会收徒的吗？”於拂裳淡坐饮茶，道了一句，和水桐多年没见着了，她正以一个好友的身份叙着。
“合着眼缘便收了，怎么？你也想了？”水桐淡淡笑了笑，打趣道。
“这到不必了，再谈……我已经有一个了。”於拂裳轻飘飘地说完这番话，身旁的洛青神突然身子一颤，刚要入口的茶水就这么在唇前停住了。
什么有一个？徒儿吗？
水桐目光从洛青神飞快的掠过，会意。
“师妹怎么能算做是徒儿呢，收个徒儿多好，又乖又听话。”水桐边说着边将身旁少女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揉/捏着。
“美人手宛若柔荑——你瞧我收的徒儿多乖，想这么玩，就怎么玩。”
於拂裳面对水桐这幅模样，心想这水桐怎么许久不见就变得这般轻佻了？丝毫不见以往的乖戾狠毒。
“师妹比徒儿好，我这个师妹也是又乖又听话。”於拂裳说这番话时，语调慵懒，像一场缱绻，如梦似幻。
而身旁听到这番话的洛青神心神一时荡漾，双颊倏地一下就红了，於拂裳这是在向人炫耀她吗？语气那么的温柔，那垂下眼帘中的宠溺，那唇角显露出的浅笑。
洛青神醉了，只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酒坛，醉的一塌糊涂，身心都在天上飘。
“你啊，你啊。”水桐又望着於拂裳和洛青神笑了笑，不过这句话却是对於拂裳说的。
因为只有她清楚，这位有着皇室血脉，又被称为煊铭圣院第一天才的大师姐，是何等的清心寡欲，又是何等的孤独。
她独自一人背负着所谓的天才盛名，以高明的手段化解着宫中无声的勾心斗角。
不过，就在她说这番话时面上柔和的浅笑，水桐这才感受到了她笑中真正的涵义。
於拂裳以往的笑都是一味的疏远又温和，甚至是夹带着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冷意。但今日的这抹微笑，是真正的笑，如果说她以往的笑是冰的话，那这淡淡的微笑如同道暖流一样。
正真的使她短暂的忘记了仇恨，成了一个“有情的人”。
水桐收回目光，懂了其中的涵义。
“此番找我，就是为了给你这位小师妹修复灵根的？”水桐开始扯回正题。
於拂裳也收起那些叙旧的话，点了点头：“不错。”
“不过……”於拂裳又顿了顿，然后才说道：“不是修复灵根，而是重新补一根灵根。”
水桐这才恍然大悟，面露吃惊之色，“你没灵根？！难怪我先前就没感受到你身上存在折的灵气……”
越说到后面水桐的声音就小了很多，倒是变成了喃喃自语。
经过那么一番短暂的缄默。
水桐突然拍案起身，面色凝重地朝身旁吩咐道，“希儿，去将我那套火烛银花针取出来。”
待到少女离开，水桐这才自己翻箱倒柜的找了一把银刀出来。那银刀有一臂之长，在幽绿烛火招摇下，还映着青光，以及那张扭曲模糊的鬼面。
“我这里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原材料了，不过还留着根远古时留下的荼蘼藤蔓一直没用。这荼蘼之藤的好就好在它是木属性以及它一旦释放出来的威力都是是木系中最强的。但……坏处就是很难同别人相容，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不用它的原因，如果真的想用它的话，这就要看你的身子能不能容得下它了……你们还是考虑考虑吧。”
荼蘼？！洛青神暗忖，不就是之前她落入望心湖中，那个锲入了她手腕的那种花吗？
於拂裳对上洛青神的眸子，望着她温柔说道：“可以吗？主要是看你。”
洛青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那你先把外裳褪去，到内室去坐着吧，我和希儿准备准备就来。”
洛青神见水桐怀着把银刀细细擦拭着，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样子。
不对，她才不是猪羊呢。
洛青神当着於拂裳的面褪去了外裳，然后於拂裳很自然地将她脱下来的外裳结果，叠好搭在手臂上。
“不必当心，水桐的医术是很高明的。”於拂裳拍了拍洛青神的肩头，一脸替人着想的温和。
在旁擦拭银刀的水桐听到了这话，顺着於拂裳的话说了下去，“这不废话吗？我的医术在桑兮城可是数一数二的，只要我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就在水桐刚说完这番话时，布帘被掀开了，希儿面上的表情显然是顿了顿，然后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
不过就这被短暂略过的微妙的表情恰好就被洛青神捕捉到了，到现在她还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位一直默默无语的少女呢。
洛青神装做被她的到来而吸引，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希儿手上拿着卷牛皮，里面放置的八成就是水桐所说的火烛银花针了罢。
“师父。”手拿卷银针的少女声音低哑。不仔细听得话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看得那唇微微动了番。
不过幸好在座的几人耳朵都较好，包括没有灵根的洛青神也是。也不知为何，自从她穿到她写的这部小说中后，她的耳朵就比在现代明显灵敏了许多。
“我这位徒弟比较怕生。”水桐试着为希儿解释了一番，然后又从希儿手中拿起她手上的一卷银针，“唰——”的一下，就将近一臂之长的牛皮卷顺着长桌展开。
数百根银针在幽绿烛光下，附上了层诡异色调，看得愈发让人毛发倒竖。
第23章
洛青神见到这些针, 头皮都觉得隐隐发麻了，一想到这些针即将插入自己体肤，一下子都不寒而粟了呢。
“莫怕。”於拂裳见洛青神瑟瑟缩缩的样子, 出声安慰道。洛青神“嗯“了一声，不再看那针, 而是将目光转到了水桐和希儿身上。
只见水桐又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个黑色手套, 她将手套规规矩矩套在手上, 然后捧着一卷银针, 先行进了里面的屋子。
“小师妹先进来，其余的人在外等着便是。”帘内传来水桐的声音。
闻言, 洛青神下意识地抬头看身旁的女子, 再与於拂裳的对视后，才掀起了眼前的帘子，徐步进了去。
相对屋外来说，屋内的药味更加浓郁了些。光线很暗，水桐面上的那鬼面在黑暗的衬托下愈加狰狞。
洛青神看太不清屋内摆设，只见得到远方站着个人，待水桐手一挥，头顶上的排排大红垂烛都依次亮了起来。
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床，水桐将木床上的白色帘子掀开，朝洛青神使了个眼色。洛青神屏息凝神, 面色凝重地走到床边, 然后躺下。
顶上的灯光刺得眼睛有些睁不开, 洛青神在眯了眯眸子之后，还是无法接受那刺眼的灯光。
“把眼睛闭上。”头顶上传来水桐的声音。
洛青神闻言轻轻把眼闭上。
“心不要有杂念。”水桐见少女羽睫轻颤, 出声提醒了一句。
洛青神闻言, 身子明显抖了一下。水桐自然是察觉到了, 她掩在鬼面下的唇角敷衍地勾了勾，声音拖得老长：“我可以看出，你貌似有点怕我啊——”
水桐幽冷的话语传入耳畔，使人多了几分莫名的惊慌，好似心底藏着的什么事被这个诡谲多变的鬼医给一眼看穿了。
明明在於拂裳还是一副豁达明朗的模样呢，现在於拂裳不在，就露出真实面孔了？
洛青神敛了心神，强装镇定道：“没有，鬼医大人你多虑了。”
“呵呵。”水桐又极为敷衍地笑了声。
然后洛青神就感觉一瞬被什么给定住了似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数根银针落入自己的穴道。
——
等洛青神醒来的时候，已然不知过了多久了，只是睁眼便见到那在眼前骤然放大的清丽面容，心脏猛地一颤。
屋内的药气息还是很浓，中央一炉鼎下的无根火燃出磐青的火根，着实是妖冶极了。
而於拂裳的侧脸就这么安然地放在榻前，她散下的青丝遮住了半边容颜，只留给她三分朦胧的脸部线条美感。
洛青神眸光沉凝，脑子里是放空的，什么也不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嘎吱——”一声响，木门被来人推开。
水桐托着木盘，朝她这看了一眼，随后便将不多做停留，径直朝中间煮的正沸的药炉子走去。
洛青神看着水桐微微弯腰将炉鼎上的盖子提起，然后自己则是衣袖一挥，这炉底的无名火便灭了。
“醒了就把药给喝了，她守了你三夜，这会子你醒了，就等她再睡一会。”水桐将呈有药汁的木碗搁置到案上，没有看她，自顾自地说道。
洛青神垂下眼帘去看那碗药，又看了看那令人失神为之动容的容颜。
“那我们先出去吧，不要吵着她休息。”洛青神说罢，也不管这药苦不苦了，一手端起，微起头豪饮，然后将碗放在木盘上，将木盘托起，转过头来看向水桐。
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出去。
水桐掩在那鬼面下的眉挑了挑，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倒也没拒绝， “好。”
说罢，二人一起出了门。
不过在出门不到半会儿，洛青神又半路折了回来，她再小心翼翼地替於拂裳将被子掩好了才又出了门去的。
走在紫薇阁的路上，这气氛总是有点微妙。
她最不擅长和水桐独自呆在一起，因为水桐身上总有让她窒息的感觉，就好比一个戴着鬼面的天人从落下来比两山重的巴掌，无声朝你这快速压来。而且她身上那股药味也莫名地让她不能接受。
这种沉闷的窒息感让她恐惧。
洛青神想到这里，就愈发不舒服了起来，无声地与水桐拉开了段距离。
就在这时。
突然一声娇柔又带点冷调的声音从面前的林圃传来。
“师父。”
二人同时朝那方向望去。
只见鹅黄浅衣的少女伫立在不远处的一颗小树下。
水桐的面无表情一瞬转为浅笑。
希儿朝她们走了过来。
洛青神只见希儿眼神立即从远方来时的犀利狠毒转成了刻意臣服的温顺。
这一细微的动作被她尽收眼底。
从这少女刚出场时她就察觉到了她身上的诡异，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过看她那眼神像是极力隐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情绪。再加上现在这一番细微的动作更加的可疑了。
洛青神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云淡风轻，装作望向别方。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身子还未完全痊愈就不要到处乱跑。”水桐声音放低了说道。
那鬼面遮住的全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的轮廓来，以至于洛青神看不清此时水桐脸上的神色。
不过还是可以通过她的语调听出，她对待她的这位小徒儿可是好的。就跟於拂裳对待她一样。
“你先回屋去，我和这位客人聊一聊相关事宜便来。”水桐拍了拍希儿的肩，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洛青神。
“走吧，我们去楼中聊聊。”水桐又恢复成了那副阴郁的模样。
完全跟她小徒儿说话是两个样好吧？？！
洛青神点点头，然后和着水桐一起穿过了林圃，上个那个最左边一脚的矮梁楼阁。她和水桐一起在楼阁的外面铺席对立而坐。
二人中间隔着一方青色木案，水桐从怀里掏出了本破旧的羊皮卷。
她将羊皮卷扔给洛青神，在中间完美地抛出了道矮矮的优美线条。羊皮卷完美落入洛青神怀中。
洛青神将羊皮卷摊开了看。
褐色卷上用炭黑字体描摹出了一副极其妖冶泛白的花朵。
花朵的花枝梢茂密，花繁香浓，蔓生多刺，绿叶青条，须承之以架则繁。大朵千瓣，重瓣包裹着里面的花蕊，色白而香，蔓上的枝梗也多刺，似根根淬了毒的针。
“这是荼蘼吗？”洛青神声音有些放低了说，听起来像是喃喃。
“不错。”水桐淡淡应了一声。
随后那透过鬼面的眸子望向她的眼神愈发的别有意味了起来。
果不其然，水桐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就在我给你植入草本系荼蘼灵根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身体竟然能完全的容纳荼蘼的习性。安入灵根这一过程也无比顺利，顺利到让我恍惚以为这千古前的这根荼蘼花蔓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水桐说完这番话时，就没说其他的了。似似故意留给洛青神琢磨这番话的原因。
“鬼医大人这是想说什么？”洛青神本是垂下的眼帘又再次抬起，一双潋滟瞳子如夜空中浩渺湖面上的一轮水月。
此时楼外润雨如酥，雨珠敲打在仅有一排的青瓦檐沟上，若朱玉落盘，泉水叮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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