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岭微微皱眉:“清知啊,你这也该饮饮酒了,放榜当天,就有琼林宴,到时只怕不能以茶代酒吧?”
沈书元点头:“但今天才喝,也改变不了什么,人数众多,也不过就是个过场,不会饮多的。”
“也是……”沈岭不再说话,低头饮酒,眉头紧皱,心里似乎放了极重的心事。
沈书元虽然看出,但也一句话没说,有些事情,只能等到结果出来再说了。
而这几个月,戚许也经历了很多的事情。
因为头伤没有得到处理,他很快就发起了热,但牢里的每天只给一碗清水,和一个硬馍,他的情况也没有得到医治。
乔麻看着他的情况,也试图和山匪说过,但他们抢人回来是为了钱,怎么可能还花钱医治呢。
又过了几天,他们又抢了一些人回来,估计是人数多了些,找到了卖家,就赶着戚许他们出去。
乔麻看着被绑住双手,硬拽起身的戚许,小声的说了句:“兄弟,别反抗,别说你这身子不行,就算行也没机会的。卖去苦徭,他们想你干活,可能还会帮着医治一下。”
戚许脑袋昏昏沉沉的,他的话听的也是一知半解,只觉得面前的路都看不清。
但身后一直有人推着他往前走,他低着头步履蹒跚,却也没有反抗。
边上新抓来的人一直都在骂骂咧咧。
“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们抓了我们,就等着吧!”
“哈哈哈哈,我们抓了这么多年人,害怕你?就算是郡守家的公子又如何,他的州府年年都说剿匪,剿到现在,我们不还在吗?”
他们之间的推搡,偶尔也是波及到戚许,动不动的就撞他一下,撞得他都快站不住了。
他是昏迷着被带进来的,往外走,才知道这处为什么会山匪横行,外面都是山路,而且很是崎岖,稍微走错一点,可能就会顺着缓坡滚下去。
“走快点!”
山匪在后面吆喝着,卖人其实都有车拉的,毕竟他们不可能把人卖在附近。
若是真的跑了,去了官府,将人准确的带到这里,他们这么点人,怎么也对付不了官府的。
但这段路真的没办法,要走到前面宽点的地方。
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戚许此刻已经是下意识的在抬腿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感觉什么都看不见了。
突然前方有人喊道:“快走,快走,前面有兵,不像是州府的人,是兵!”
“兵?”
他们对上州府的信心,其实就是府兵没有多少,怎么也不能搜山,但如果是将领带兵过来,那就不好说了啊。
“快,把这些人都杀了!”其中一人突然喊道。
“娘的,小爷跟你拼了。”
山匪这边自乱了阵脚,加上地势无法包围,道路基本也只能单人站立,两边还真的推打了起来。
戚许努力的睁着眼睛,他只想要回家,只想要回去找清知。
他并不想打赢什么山匪,此刻看到有一丝机会,他努力的转身向着边上跑去。
身后的山匪却快速的挥刀,重重的砍在他的背上,一道伤口从右侧肩膀,划过肩胛骨,直接劈到了背中。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戚许的混沌的大脑有了半刻的清明,他提起一口气,用力向前跑去。
清知,等我,等我回家……
脚下的土石滑落,戚许重重的摔了下去,被绑住的双手,没有办法帮他稳住身形。
他撞在了坚硬的地面,本就受伤的头部再次受到撞击,直接眼前一黑,顺着坡度滚了下去。
追来的山匪看到,啐了一声:“切,这里也敢跑,我们弟兄走了这么多年,还有天黑的时候,被摔死的呢,活该!”
戚许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上身已经被血液浸染,气息也越发的微弱。
“还要下去找吗?”有人问道。
“找什么,肯定摔死了,就算没有,一身的血腥味,这山里的野兽也能把他吃干净,快把这些人处理了,回寨子!”
上面传来了几声惨叫,但这些,戚许却都听不见了!
第63章 阴错阳差
孟炎骑在马上,身后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孟字,正疾驰在陵州附近的官道上。
“将军,入了陵州境,是不是要先去州府报备一下,你这身后带的是五千精兵啊,他若是参你一本,通敌叛国都判得。”
贤然道人此刻充满了悔意,怎么就跟着他蹚了这浑水。
孟炎扭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丢的是谁吗?乐平县主最疼爱的小儿子,这里的郡守参我,参呗,人要是救回来了还好说,要是没救回来,你猜谁更倒霉?”
贤然道人翻了个白眼,反正我是不想倒这个霉。
“这样吧,我跟着你本就是为你医病,现在你按着药方吃药便成,我,我这老道就先走一步喽!”
话音刚落,他直接调转马头,向着侧面疾驰而去。
孟炎也不在意,只是啐了一声:“一把岁数,还是贪生怕死之徒!”
贤然道人和孟炎是旧识,他就在陵州境内的凌越山上居住,孟炎这次出征受了伤,虽然已经医治,但一直未能痊愈,便想着来找他看看。
谁知道,听说他要来这,乐平县主便让他顺便找一下自己的幼子,说是孩子贪玩,非要去外祖家里,正好要路过陵州,若是能抓到,就派人送回京城。
孟炎到了陵州也没急着寻找,先去找了贤然道人医病,谁知道皇上又下了旨意,说让他配合剿匪,最好能将匪患清除。
他也只能用圣旨,调了附近的精兵,带着贤然道人,想着先把匪患剿了。
谁知道,前几天在路边救了一个重伤之人,救醒之后才知道,居然是小公子的随从。
这下几件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孟炎才急着上路,想要尽快解决。
贤然道人本来是闲着无事,跟着孟炎也就是老友相聚,一路上发现这事情越来越麻烦,自然不想再掺和。
但他也没走远,担心山匪过于凶狠,孟炎身上还有伤,便想着要不先看看情况,如果剿匪成功,小公子也安然无恙,那他再去和老友聚上几天。
他骑到了山背处,拴好马,算着时间,看着日头,想了想还是往山里走了走。
谁知道走了一截,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这种闲事他向来不管,而且山林中也可能只是猛兽在觅食。
他都转身走了,又回头看了一眼,算了一下方位:西!
这……
他今早出门算了一卦,卦象:小畜卦,意指西方浓云不雨……
九二为乾,带着此人原路返回,寓意吉祥……
唉……
贤然道人叹了口气,他不是每日都会算卦,今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必须一算,看来果然有机缘在等着自己。
他摇摇头,走到近处,就看到一人面朝下的趴在那里,边上已经有些动静,估计是闻到血气的兽类,想来看看是不是能分点吃食。
他抬手挥剑,斩断了边上的树枝,惊吓跑了躲藏的兽类,才走上前将人翻了过来。
看到他被绑紧的双手,他挥剑斩断:“只怕,还是和孟炎之事牵扯不清啊。”
他蹲下身子,抬手探脉,眉头紧皱:“你这不是遇见我,就完了啊,不过遇见我,也只能说没全完……”
他摇摇头,从怀中掏出药瓶,心疼的倒出一粒:“希望你有钱付吧……”
喂下药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势,用了金疮药止血,他才弯腰将人背起。
“还好老道,勤于锻炼,不然这再大的机缘,也背不动啊!”
将人放上马背,他回身看了一眼:“若此人真与你之事有关,自会再见!”
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带着受伤之人原路返回。
一连照顾了将近五日,床榻上的人才悠悠转醒,贤然道人长呼一口气,自己的机缘保住了。
“醒了就好,至少死不了了,背上的伤很重,但醒了就问题不大了,可是这头……”
贤然道人抬起一只手:“还识数吗?这是几?”
“三……”
“叫什么还记得吗?”
“戚……戚……”床榻上的人想了很久,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的抽痛:“戚大……”
“哎呀,这名字,能是什么机缘啊。”贤然道人失望的摇摇头:“趴着哦,你这伤都在后面,先趴几天。”
戚许艰难的动了下手,却发现完全没有起身的力气,他努力的转头看了看四周,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
爹娘还有弟弟呢?
不对,没有爹娘和弟弟了……
没有,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很多的事情似乎都想不清了,他总觉得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想不起来。
贤然道人端了一碗白粥进来:“先吃点清淡的。”
“这,是哪?”
“凌越山,我是贤然道人,你就喊道长就行,你是哪里人啊,我叫人来接你。”贤然道人说道。
“哪,哪里人?”戚许想了半天,最终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那你怎么被山匪抓了呢?”
“抓?山匪?不太不太记得了……”戚许紧紧真的皱着眉:“我,我要去京城……”
“京城?离这远着呢,去那干嘛?”贤然道人喂了他一口粥。
戚许摇摇头,却什么都想不起了。
“别急,你这头伤的很重,只要没傻,就是好消息,老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医病还是有点东西的。”
戚许吃完了粥,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没过一会又睡了过去。
贤然道人又给他号了号脉,用手看了一下脑后的伤,一个极大的血包,这么多天了一点没见小,还有一处创口,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撞得。
也就是这身体底子不错,这要是搁自己,估计都去见几次阎王了。
而孟炎那边也找到了山匪的位置,五千精兵,对付这些山匪自然不难。
他也听说有人掉了下去,还派了人搜寻,找到了那处染血的地面,却没看到人,只以为是摔下去还没死,便自己跑了。
等到他带着山匪入了州府,之前被交代过的官爷,还特地询问了戚许的情况。
但被带回来的人里,却没人知道,这件事便也就这样作罢了。
第64章 当你师傅可好?
贤然道人站在树下打着太极,转头正好看到戚许扶着门框准备出来。
“虽然你能动了,但我建议你还是躺着。”
将人救回来已经半个月了,依旧没问清楚家住哪里,他也不知道应该把人送去何处。
虽然也想过,等到他恢复个差不多了,就将他送到官府。
但这几天的接触,却让他迟疑了。
这人居然是读过书识过字的。
当初刚听到戚大这个名字,他心里已经自然的认为,这人家里肯还有什么戚二,戚三,戚小,戚幺的。
这种人家,是不可能让孩子去识字的,能干活就行。
却没想到,这人礼数周全,虽然感觉没正统学过,但认识的字不少,看过的书不多,但懂得道理不少。
贤然道人是真的疑惑了,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样的人呢?
“你今天有没有想起什么?”他出声问道。
戚许努力走到院中的石桌边,摇摇头:“头还是昏,现在这个光线,还是觉得眼睛看的不清楚。”
“脑后的血块确实棘手,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能用针灸配合药物,让它慢慢消下去。”
贤然道人走到他的身边,又检查了一番:“我在想,你反正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他顿了一下,走到一边坐下,抬手摸了摸胡须:“想不想让我当你的师傅,教你些本事啊?”
“师傅?”
“对,只是师傅,等你想起来家在何处,想走便走,我不拦你,若是不想走,也能留,我也不赶你,如何?”
戚许现在连点头都困难,只能闭上眼睛,嗯了一声。
“哈哈哈,行行行,那你回去歇着,我可要再多花些力气来医治你,我在后山,还藏了些好药,我都要给取来。”
戚许看着转身就走的老道,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些天,所谓的全力医治,也没尽全力啊。
又过半个月,戚许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这住着,能劈柴,会烧火,主要是还能做饭。
贤然道人瞬间觉得,这可能就是自己的亨通呢。
“戚大啊,你这字写的还行,但,也不行!”贤然道人摇头晃脑的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字。
戚许不解,转头看他。
“字如其人,写字者,写志也。你这字明显是描摹的旁人,不是说这字不好,但不合适你。”贤然道人笑着说道。
戚许却皱紧了眉头,这种感觉,总觉得脑海中有一个人,名字就在嘴边,却总是说不出来。
那人也总是会和自己说些听不懂的道理。
“来,别被这些笔画拘束,你要知道你才是执笔之人,而不是它们禁锢住了你!”
戚许一知半解,低头书写,可却越写越乱,似乎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
“停,心乱则神散,神散之人如何能写出心中之志呢?”贤然道人摇了摇头:“别逼自己,顺应自然。”
戚许长呼一口气,继续低头习字,依旧和曾经描摹的差不多,却又有了一些些不同。
变化很细微,但贤然道人已经满意的点着头,走开了。
“你这年岁习武已经迟了,但我看你下盘稳健,到也还算可救,又不准备成为一代大侠,够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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