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都发话了,众人也就无话可说了,就连沈叔公也只是摇头叹息一声,没有任何异议。
这件事本就关乎沐哥儿,他要这般处理,也是他自己的决定,旁人做不得主。
一番闹剧结束,周尹临走之际寻了陶溪,约他下次在泓文书肆见面再详谈,便告辞离开了。
沈沐看着周大人带着沈二叔,沈沛一杆人离开的背影,发自内心的笑了。重生这么久以来,今日是他最为轻松的时刻。
他要沈二叔,沈沛这两个始作俑者也尝尝他们一家人前世被发配的苦。要他们也尝尝冰天雪地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痛楚。
今日发生的事情,相信很快就能传得沸沸扬扬了。沈彦和沈纤,以及其他二房的人,没了沈家这一层光环,没了父兄的庇护,被赶出沈家后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沈沐不后悔他所做下的的决定,上辈子这群人如同豺狼一样,吸他们大房的血,吃他们的肉,个个都下手狠厉,没半分手软。
冤有头债有主,害过他的,他不会放过。他只不过将计就计,就让沈二叔与沈沛两人谋划落空。二房一倒,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以后他就能全心全意打理沈家产业,也不用担心有人给他使坏了。
至于陶溪,他凉凉的看过去,原本畅快的心中一堵,还是看对方很不顺眼。他目前还没想好该怎么对付他,算了,反正他也逃不掉,以后再慢慢考虑就是了。
陶溪正在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回过头,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又抬头看了看阳光正烈,想不明白这样的天气怎么可能会有凉飕飕的感觉,所以,刚刚的事错觉吧?
第43章
事情告一段落,陶溪便跟着沈沐进了院子。
一路沉默,气氛似有几分冷凝,沈沐有些削弱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落寞,几分清冷。
不过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本应该无忧无虑,在家人的呵护中成长。可是沈沐这个年纪就已经扛起了家族的重担,还经受了如此残酷的阴谋。陶溪想,今日之事对他的打击定然是很重的。
他又想起了书中沈沐的结局,那个时候沈沐只是一个符号,一个纸片人,他也只不过跟着书中人的结局感慨几句便算完了。可眼前的沈沐,是个能跟他说话发脾气的,有血有肉之人,他无法将他看做一个符号。
也是因此,今日之事让陶溪心境发生了变化,对沈沐竟心生了几分怜悯之意。
陶溪几欲开口,却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说吧!”沈沐有些许疲累的声音传来。原来陶溪的欲言又止早被他看在眼里了。
而陶溪此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你是想问今日之事?”沈沐问。
陶溪挠挠头,“确实有些想不明白的地方,不过这也并没有什么。我只想说,你没事就好。”
沈沐蓦然转头看他,那双秋水剪瞳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你真是这样想的?”
陶溪点头,“对啊,他们很明显是针对你来的,你如果没有躲过阴谋,我也不敢想象你会遭遇什么。”
“所以,你这算是什么?关心?”沈沐冷嗤。
“咱们好歹也是同一屋檐下的……那个室友,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吧。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如果把我当作朋友的话,有些事不必一个人抗,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这话在沈沐心中嗤之以鼻,他目前最应该防备的不正是这人吗?素来凉薄寡恩,却又一贯的假惺惺之态,让人看不出任何本质来。
“是吗?”沈沐无所谓的回了一句。
陶溪不知道沈沐心中的想法,听到他落寞的语气,不由道:“你,你不要勉强自己,也不要将事情都放在心里一个人承受。”
“你到底想说什么?”沈沐有些不耐烦的问。
“你做的很对,换做是我,对于要害我之人,我也一样不会放过。所以,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陶溪斟酌道:“其实,我也不会安慰人,我就胡说几句,你听就听,不听也就罢了。”
沈沐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呵!这是在安慰他?真是笑话,陶溪难道以为他因为今日之事愧疚难过?
“我不是仁慈之人,二房的下场也是他们该得的,我不会有任何负担以及负罪感。但凡对不起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沐冷冷盯着陶溪,这最后一句话便是对陶溪的警告。
“陶溪,你既已在沈家,那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就行了,不然我对你也不会客气。”沈沐放下狠话来。
就像是遇到了危险的小兽,浑身炸毛的沈沐说出这话来,对陶溪来说没有丝毫的恐吓之意,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行了。”陶溪不甚在意他的威胁,摆摆手道:“我们就算不是朋友,那也还算是合伙人,我不会背刺朋友的。”
沈沐应该是怕自己背叛他吧?不然不会这样惊觉猜疑。
“背刺?”沈沐疑惑看他,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陶溪看得一乐,甚至想要摸摸沈沐的头顶。不过他忍住了,也知道此举不合时宜,他要是在沈沐头上动手,只怕这人更加不会理自己了。
本来就喜欢冷着一张脸,再惹恼了他,怕不得冻成一座冰雕,想到这个可能性,陶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比起冰雕,我觉得你还是炸毛的样子更可爱一点。”陶溪如是说。
什么跟什么?沈沐皱眉,总觉得这句话似有不妥之处,却又不知道有何不妥。
沈沐没有去计较这个问题,他被陶溪所说得合伙人吸引了注意力。
“合伙人?此话怎讲?”沈沐问道。
见他感兴趣,陶溪便解释道:“为了同一个目的,联合在一起,互利共赢。明白了吧?”
他看了沈沐一眼,继续蛊惑道:“成为了合伙人,我们便是一体的。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总归是势单力薄,多一个合伙人,就多一个可以商量的人,说不定就能产生1+1大于2的效果来,怎么样?考虑吗?”
陶溪一提,沈沐自然就明白了,他当然也想要人帮自己一把,可是,面前这人……沈沐犹豫了。
“你看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是吧?躺椅卖的银钱不少吧?还有制冰这门买卖以后也可以做大做强,以后我说不定还能想到更好的买卖。唉!有道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要是不愿意合作,将来说不定就没机会咯。”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沈沐哼了一声,对他的话很是不屑。
“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你看我真挚的眼神,哪里像骗人的?”陶溪很是真诚的道。
沈沐双手环臂,“那我问你,你跟沈彦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记得,沈彦中药之后,嘴里叫出来的正是陶溪的名字。他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竟暗通曲款了。
“沈彦?谁啊?”陶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家的人,他真没接触过几个,又哪里知道谁是谁啊?
“哼!倒是装得挺像样的,不认识你还救他,还帮他找小雪?不认识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你陶郎君?”沈沐越说越气,恨不能撕破他伪装的面目。
“小雪?”陶溪仔细想了想,恍然大悟的拍拍脑袋,“哦!你说的是他啊。原来他叫沈彦啊,你可别误会了,我只不过是那天从庄子上回来的路上碰到他差点被马撞倒。正巧我在旁边,顺手就扶了他一把,又顺便帮他将那只狗找回来而已,真就连话都没有说两句。”
沈沐却还在生气,真是这样,那沈彦又怎么会念念不忘?
陶溪快走几步,到了沈沐面前,低头看他,很是奇怪的道:“我说沈沐,我总觉得成亲以来,你就对我产生了不小的偏见,我好像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沈沐无言以对,上辈子的一切现在还没有发生,自己难道要跟他说上辈子他是如何抛下自己攀高枝的?
沈沐心下无比委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上辈子的事,也只有他经历过那些苦难,他却不能将一切还未发生的事全都算到面前这人的头上。
现在,他极力容忍这人在他眼前晃悠,可这人居然还一脸无辜的说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
沈沐憋屈至极,几乎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是啊,我不待见你,我恨你,恨不得你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说完,沈沐一把推开他,快步离开了。
陶溪一脸莫名,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怎么就突然发脾气了?果然,这人脾气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跟小孩子的脸似的,说变就变。
沈沐心绪很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知道扰乱他心绪的只有陶溪。
现在的陶溪跟他前世生活了八年的那个人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陶溪还是上辈子那个他熟悉无比的陶溪,他便是恨,也恨得理所当然。
然而,他重生后的这个陶溪,就好像是完完全全的变了一个人,只因他找不到曾经的熟悉的感觉。哪怕是半分神情或者一个小动作,都没有半点相像的地方。
这使他无措,因为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不一样的陶溪生不出半点恨意来。两人之间相处得越久,他越是没办法将对方看作是上辈子的那个人。
他有时候也自我怀疑,一个人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两面吗?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半点他熟悉的影子?
对方越是对他好,他越是难以接受,因为他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明明已经决定,将这人留下来,就是为了方便以后报复,可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借口去报复针对?
他想得头疼。算了,不想了,以后再说吧。
沈二叔父子被收押进了大牢,沈家二房其余人也被赶出了沈家。本来这些人应该是无处可去的,还是沈叔公发了一丝善心,让他们去临县早就废弃了的庄子安顿了下来。这庄子除了几片烂瓦房置身外,什么都没有,一群老弱妇孺想要生存下来,也只能靠自己了。
这些人离开的那天,沈沐专程去了一趟。
有沈沐在,底下的下人半分不敢徇私,“叔公老爷说了,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其余一律不准带走!”
有人挨个搜身,贴身藏着的银票,头上的簪子,耳环,乃至嘴里镶的金牙都一一搜了出来,引来一片骂声以及哭喊声。
他们本就锦衣玉食享受惯了的,现在什么都没了,让他们以后怎么活啊。
“你个天杀的兔崽子,好歹也是一家人,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你怎么能这么歹毒!”有人指着沈沐的鼻子骂。
也有人哭着求情,求沈沐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沈沐只冷眼看着,对于这些话充耳不闻。
一群人悲悲戚戚,哪怕心中再不愿,也只能哭哭啼啼的离开。
落在人群后的沈纤微微朝着沈沐福了一福,以示感谢。她父兄的计划失败,她也算是逃过了一劫,去外面生活总比送人作玩物,生死不知要强得多。所以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甚至还有些感激沈沐的。
沈沐看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感情,上辈子他落魄之际,虽然奚落嘲讽自己,到底从她口中也知道了不少二房所做的事,也让他认清了形势。
这辈子她离开沈家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她,就都与他无关了。
沈纤不着痕迹的谢过沈沐,抬头见到被围在人群中的刘夫人以及沈彦,眼中的恨意依旧未灭,她脸上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达眼底,看着却渗人。
沈沐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唇角微勾,有了沈纤这个未知数,刘夫人彦哥儿只怕就永远都不能安生了。
以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因着身份地位的压制,刘夫人对沈纤的所作所为令她不敢反抗。现在除去了刘夫人的光环,沈纤的玲珑心思却又让人捉摸不透,只怕刘夫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这下子怕是有好戏看了。沈沐育几分快意,留下沈纤,让他们鸡犬不宁,这个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嗯,还是让人盯着些,有什么事情报回来,他也能当个乐子听听不是吗?
第44章
沈二叔父子的判决结果不出所料,等秋后便统一发配往北地。
沈沐心愿已了,自然也就不再关注此事。至于被赶出去的沈家二房之人,有一个沈纤在中间搅风搅雨,这群人也必然不得安宁。
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他只需要看戏则可。
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旱情果然如前世一样,越来越严重。
沈家粮铺的米粮已经卖完,去外地购粮的商队也还没有回来。
正如沈沐当初所说的那般,如今凤宁县城中的米粮价格早已经翻了几番,而且,很多人就是有银钱都买不到粮食。城外的百姓已经开始剥树皮,挖草根来果腹了。
周大人早就将灾情禀报上去了,只希望朝廷能早日派人前来赈灾。可是朝廷这帮子人,成日里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扯个不休,这赈灾之事,只怕也没那么快决定下来。
都说救灾如救火,朝廷这么耗,底下的人可耗不起。
眼看着难民越来越多,治下百姓也都生活艰难。
周尹头大如斗,实在是束手无策。这些日子,他食不能寝夜不能寐,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周大人,您邀请的夏家,胡家,陈家以及沈家来人了。”有差役前来禀报。
周大人精神一振,连忙站起身来,“去请他们进来。”
他也是没办法了,只能从这些商户那里看能不能想点办法。哪怕他们能将粮价稍微往下压一压,也是一件好事了。
夏,胡,陈三家囤积居奇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然而他却没法过问。毕竟这囤积居奇的事儿,那些没良心的商户也没少做过,却也没有人因此获罪过,而大衍朝的律法,对此也并没有处罚条例。
因此他也只能派人对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而其收效却微乎其微。这些人不但不收敛,反而行事更为嚣张,为了银钱,根本就不顾百姓的死活。
哪怕他现在恨不得将这些人下入大牢,表面上却不得不对他们和颜悦色,甚至还要低声下气相求。
一想到这点,周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至极。
现在听到这些人来了,周尹调整了心情起身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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