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赔了百分之三十的原价退票,可去武东的机票最近一班都要等明天下午。
他看着导航上驾车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铝合金椅子的冰凉感从掌心侵袭进身体,多少让他被暴雨淹没的理智稍微平静了点,打消了开车跟过去的想法。
机场广播不断提醒航班接近的乘客注意登机时间,程间寻买了明天下午的票,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就觉得很茫然。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跟目标,可他没有。
他不知道他现在追过去有没有意义,纪流做好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对纪流来说,栽过一次的事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想故技重施把人关回来绝对不是易事。
身边传来脚步声,有人给他递了杯水。程间寻猛地抬头看过去,眼里的期待转瞬间被失望取代,来的只是机场的工作人员。
“先生您好,请问您是误机了吗?机场有休息区跟付费的休眠仓,需要我带您过去吗?”
程间寻看了眼腕表,这才发现他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坐到了十一点多。
机场附近有酒店,但他现在提不起劲儿再多走这点路。工作人员讲话的态度恭敬又礼貌,即便他心情差到谷底也只能缓了会儿,稳住语气应了声让她带自己过去。
休眠仓明码标价30块一小时,他直接续到明天登机前。
工作人员看他面色阴沉心底也有点发怵打鼓,礼貌地祝他睡个好觉后连忙逃似的离他越远越好。
程间寻关上舱门盯着定位发呆,那句睡个好觉只在他耳边走了个过场。机场晚上也有航班起飞,他听着周围陆续不断的脚步声一晚上没睡。
他脑子里充斥了很多不切实际又有违他警察身份的想法,可他就是没办法丢不掉这些杂念。
他甚至想过要不直接一棒子把人敲晕再带回来加重铁链锁在一间没有窗户的暗房里,可最后想想还是觉得舍不得。
纪流不是犯人,就算是“囚禁”,也应该给他相应的自由,而不该是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禁锢。
最近是雨季,许多城市都断断续续下暴雨,武东市也不例外。
飞机落地的时候外面风雨交加,雨大到撑伞都只能护住头顶。
纪流的定位停在一处酒店附近,程间寻出机场从地下室排成一长条的出租车里随意上了一辆。
司机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听口音像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人也热情话多,看见他目的地,闲聊似的好心问道:“小伙子,你是去住宿的还是去吃饭啊?”
程间寻冷脸看着窗外,没心情回答这话。
司机也没觉得丢面子,只当他是防备心重,和气地笑笑:“小伙子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是外来人想提醒你这家酒店啊只适合吃饭,要是想住宿,最好找别处去。”
程间寻皱眉收回视线,觉得他这话里有话:“为什么?”
“这家酒店开了得有20年了,开业后没几年老板跟合伙人就接连死在同一间房间里。”司机按了下喇叭催前面的车赶快走,“后面可能是忌惮酒店死过人,再去住的人都觉得住完不舒服。但我的想法就是自己吓自己,心病。”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没用的?”程间寻轻嗤一声,“世界上鬼是没有,装神弄鬼跟胆小传谣言的人倒是一大堆。”
“小伙子你这心态不错。”
程间寻问:“既然没什么人敢住,酒店还没倒闭吗?”
“那没有。”司机道,“一二楼是餐厅,三四五楼才是住房。酒店的餐饮在我们武东还是性价比很高的,所以大家基本过去就是吃饭。”
程间寻闻言觉得好笑,一边喊着害怕一边又要去吃,好话赖话都让你们说了呗。
看了眼还停在酒店附近的定位,职业习惯地问了句:“你说老板跟合伙人都死了,凶手抓到没?”
“这我也不知道了。”司机实话实说,“多久前的事了,酒店现在是之前那老板的女儿在管,凶手抓没抓到也没给我们公开过。”
程间寻听罢也没表态,每年出来的凶杀案数都数不清,当年互联网也还没发展起来,不是所有案件都会在大众间传播。
司机看他像是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夸了句小伙子胆子真大,识趣地跟他唠别的嗑。
一唠就是二十几分钟,程间寻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等到地方后又给他多付了点雨天辛苦费才下车。
酒店的位置在商业区,周边繁华又热闹。程间寻站在外面看了眼,确实跟刚才司机说的一样都是来吃饭的,排除一些胆子大的,往上三四五层基本没亮光。
他就近买了把伞,打算顺着纪流大致的位置找过去。可打开定位看的瞬间,前一秒还显示的光标,现在却突然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出租车之随即刷新一位NPC?
◇ 第78章 跟我回去
程间寻盯着光标消失的位置紧皱眉心,瞬间生出一身冷汗。
由于职业原因他们平常没少单独行动,有时候出任务不得已要主动“失联”几天,一线警察的家属哪个不是时刻都在操心牵挂。
程间寻知道纪流不是需要别人时时刻刻保护的角色,虽然担心,但从来不会感到不安。可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纪流不在他视线范围内他都觉得发慌。
小店的遮阳棚被雨水砸得噼里啪啦响,狭长的闪电划破夜空,昏暗被一阵短时间的强光替代,耳边轰隆几声惊雷仿佛连地面都震了下。
程间寻看向汇集在井盖口打旋的水,本能不愿去想最坏的结果,只当是暴雨天信号问题所以定位故障了。
“小伙子……”老板犹豫的声音传来,似乎是等了有一会儿才开的口,等程间寻转头时指了指他手上的伞,“这伞你还要吗?你还没给钱呢。”
程间寻心神不宁地说了要,看了眼定位还是没有光标,几步跑进酒店找前台问纪流有没有在这的订房记录。
前台小姐刚出社会不久,年轻漂亮一看就是个思维灵活的主。看程间寻急哄哄又脸色不佳上来就报了电话问房号信息,以为是女朋友跟那男的跑了来捉奸的,轻咳一声也有些纠结。
迅速查了订房记录,秉承着绝不让任何一个痴心人戴绿帽子的原则,还是如实说道:“纪先生在这订了一周的房。”
“他什么时候来的?”程间寻问,“房号多少?”
“这个……纪先生是昨天晚上到的。房号的话……这是客人隐私,我们这边也不好透露。”前台面色闪过为难,热心归热心,职业道德还是有的,“请问您找那位先生是有什么事吗?方便的话等他回来我们可以代为转达。我看他一直是一个人进出,身边没有别人。”
“他还没回来吗?”程间寻目光警惕,只留意了前半句话。
前台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立马道:“是、是的,来我们酒店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来吃饭的,开房的一周加在一起都没有十个,所以人比较好记。”
程间寻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往哪个方向走的?”
前台搓着手想了会儿才犹豫不决地说了个点:“一个多小时前就出去了,这附近是商业区,有很多店铺之类的。您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您朋友只是出去逛了——”
她话还没讲完程间寻掉头就走,跟她说的差不多,酒店周围一圈都是门面。基本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店,这段时间老天爷阴晴不定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门店营业,照样热闹。
这场雨持续得久,躲雨的人三三两两挤进店里。程间寻把定位光标消失前的大致位置都排查了一遍,一个多小时了还是一无所获。
他又回酒店问了前台,得到的答案却是人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震耳欲聋的雷声下程间寻仿佛听到了自己因为不安加重的心跳声,他从下飞机都现在屁股都没挨过椅子,周遭找遍了都看不见人影。
天空好像又沉了一点。
他拿上伞往外走,也顾不上自己是不道德跟来的,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无所谓了,不管纪流知道他跟过来会不会再找地方继续躲,只要能确认他现在安全,其他的眼下都不重要。
手机里嘟嘟两声,对面传来的是机械女音转播的用户关机。
程间寻站在天桥边上,像是失去方向一样环视着周围来往的脚步跟不断砸在地面四溅的雨滴,攥紧拳头没动。
发的微信没答复,电话也打不通。
他突然就后悔了,后悔在家的时候他就应该狠下心直接把铁链锁死。
天桥下面就是条河,一道闪电劈下来的瞬间他借着光亮看见河岸边围着一众警员,旁边还停着打捞队的车,他赶紧跑上前找了个警员问怎么回事。
这阵的降水量已经让大部分店铺外都堆好防洪沙袋, 警员的声音淹没在雨里听不太清,但大致是说接到报案河里掉了人,正在打捞。
程间寻不由自主有些心慌,拔高音量问:“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是个钓鱼佬。”警员语气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多嘴数落道,“什么天气看不见吗,这也耐不住瘾,一点都不把自己得命当回事!”
听到是钓鱼佬,程间寻内心阴暗地松了口气。
警员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对群众说这些,抹掉脸上的水连忙催促道:“安全起见赶紧回去,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少在外面逗留!”
河流速度加快了不少,程间寻也叮嘱了一句让他们注意安全。
他买的是把小伞,本来就遮不住斜面而来的暴雨,全身上下除了头没事其他地方都湿了。
短袖黏腻腻地粘在身上他也不在意,察觉到撑伞没用干脆也不撑了,找了个桥边的椅子坐着让自己大脑冷静下来再做打算。
他木然地望着这座一点也不熟悉的城市,这么大,可他真的想不到纪流现在会在哪里。定位是人为消失的,还是他真的又有什么事,他不敢想。
武东市局他没有熟人,但赵局或许有。
他掏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赵局,无意间听到路边传来的喇叭声又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眼,一道挺拔又熟悉的身影就这么撞进他的视线里。
马路对面的门店还是一片欢声笑语,但程间寻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些,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棋牌室门口撑伞经过的人身上。
是他在找的人。
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地面,随之而来的一股说不清的怨念。他二话不说横穿马路过去,没等人反应过来就从后猛地扯住他的手。
“纪流!”
纪流闻言回头,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下,但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意外。看到他没打伞浑身湿漉漉的时候,又皱眉把人拉到伞下:“下这么大雨你出门都不带伞吗?”
程间寻胸口积攒的情绪太复杂了,他自己都说不清,也不知道为什么纪流能这么冷静。
周围的人频频侧目,他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于是拉着人就往天桥附近的亭子走。
纪流前脚刚走进去,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转身的瞬间程间寻就死死抱住他,力度大到像是要把他骨头都捏碎。
风雨交杂的吵闹声仿佛瞬间就安静下来。
纪流身前的衣服没多久没被染湿了,他感受着程间寻有些急躁的呼吸起伏,本来是想等他先说话,但半天都没等到,于是还是开了口。
“怎么不带伞?”
这个拥抱的唯一用途就是发泄,所以持续的时间不长,程间寻骤然松开他,脸色沉沉地咬牙质问道:“我还没问你下这么大雨不回酒店在外面待着干什么!”
亭子的石凳上全是水,纪流站在柱子旁,拿出半包没用完的纸巾给他。
“在棋牌室等雨小,买了东西还没给钱手机就关机了。”他道,“店里排队充电的人多,刚跟老板说回酒店充完电再回来付钱你就来了。”
一番事无巨细的解释让程间寻躁动的心被安抚了不少,他看向纪流,一直到确认面前的人不是幻觉后才问道:“你……怎么开的锁?”
“你以前不总说我是开锁专业户吗?”纪流收起伞,淡淡笑着反问,“专业户用点专业技能,没问题吧。”
“为什么骗我!”程间寻攥着他的手腕不松。
纪流没回答这个问题,默不作声跟他对视,也没有挣扎的打算。
程间寻看他不讲话也往前走了两步,用一种围堵的站位挡在他面前。
“跟我回去。”他沉声说着,“哥,跟我回去。”
纪流心里揣着自己的考量,还是没回话,只是带着他往里走了点免得又淋到雨。
程间寻跟过来就是打着必须把人重新带回去的想法,也没给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机会,脸色宛若笼罩了层阴霾,语气也带着强硬的固执。
就像他答应就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上飞机前就请过假了,你不走,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追着你不放。”
纪流听到这话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小寻,追着我不放的,我印象里只有你外婆家那两只鹅。”
“我不想听这些,你就告诉我你跟不跟我回去?”
程间寻其实知道,纪流给出模糊答案的言外之意就是拒绝,但还是又问了一遍。像是不死心,又像是在给自己控制不住的冲动找理由。
结果也跟他想的一样,纪流还是没给他一句准话。
程间寻没再说话了,缓缓松开握住纪流的手,垂眼看着积水的地面:“哥……你不跟我走,那你还管我吗?”
他又看向纪流,忽然就觉得纪流的感情慷慨又残忍。
偏爱是种易碎的消耗品,但他能慷慨到源源不断地分给自己十几年,就像汇聚了一片海。可等自己想靠近的时候,潮水又残忍地退了回去,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纪流不知道他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程间寻就主动跟他拉开距离,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他冷静地说道:“哥,你知道我不会游泳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拔腿就冲向天桥。纪流就算再没反应过来也知道他要干嘛,顿时一惊,连忙追了上去。
“小寻!”
从亭子到天桥的距离不长,纪流几乎是在他刚靠近栏杆边就赶了过去,一把拉着他的大臂往后一拽,双手扣住他的肩厉声训斥道:“程间寻!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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