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不一样,盛云阔理直气壮地宣告了自己的正当权益:“那你趁早换个人喜欢吧,他已经是我的人了。”
谁知道徐哲思忽然笑容放大,单纯地问:“那等你们俩分手之后,你不介意我成为你的继任者吧?”
盛云阔眉头紧锁,眼中不耐烦再也掩饰不住。
被他冷厉的目光盯了一会儿,徐哲思有些尴尬,缓和道:“开个玩笑啦。”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盛云阔再也不想维护表面和气,撇下他,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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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部永远是人满为患,或绝望或焦急的人们如一个个红细胞,快速穿梭在走廊里,为了关乎性命的大事,半刻不敢停下。
安然坐在走廊长椅上的林杳成为了一个异类。
他不慌不忙,笔记本在腿上摊开,捏着一支黑色中性笔,望着来来往往的人们。
目光锁定某一个躺在病床上,被盖着面容从抢救室推出来的人,周围的家属爆发出哀痛的哭声。林杳则快速在本子上找到一行字。
59号,男性,约40岁,数字:2781。
林杳在这一行字上拦腰划下长长的一横。
从两周前开始,林杳只要有空,就会跑到医院急诊部来坐着。
他只能看到少数人头上的数字,但急诊室每天来去成百上千的人,十多天下来,林杳也已经收集了将近60个样本。
在林杳看来,已经足矣他做出初步结论。
他之前的猜测是错误的,头上的数字并不是生命值。
第27章 兔子尾巴
这学期盛云阔的课表排得相当满,今天最后一节课结束,回到出租屋已经快晚上八点。
下课的路上盛云阔还接到了外婆打来的电话,不知老太太是听了哪位老姐妹的八卦,非要来电询问盛云阔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老太太让他抓紧机会,校园时期的情谊最纯洁。
听到这话,盛云阔差点没憋住,他心想,自己和林杳可是光屁股长大的关系,谁能比他俩的情谊更纯?
当然,再借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瞒着林杳擅自和外婆出柜,故而只能敷衍过去。
挂了电话,也差不多到家。
盛云阔与往常每一天一样,漫不经心推开门,却出乎意料看见了屋内的林杳,他腰间绑着围裙,鬓角些微汗意,似是刚刚从厨房里忙活结束,沾染了一身的烟火气。
听见开门的动静,林杳回首望过来,十分平常与他招呼道:“你回来了,我做了晚饭,刚刚好,一起吃吧。”
眼前的景象,莫名满足了盛云阔心中曾有过的某些幻想。
自己劳累一天后回到家,有人亮着灯做好饭在等自己。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很小的时候,盛云阔记得自己曾问过父母,为什么他们家的晚餐不是像电视里那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暖黄的餐厅灯光下有说有笑。为什么总是自己一个人吃外送或者剩菜。父亲会笑着解释说因为他们太忙了。母亲则会摸摸盛云阔的脑袋,眼角含泪说抱歉。
整日的疲惫在此刻被尽数洗尽,盛云阔放下包,跟着林杳来到餐桌旁。
看见桌上的菜,盛云阔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糖醋排骨、清炒虾仁、白灼菜心,还有一道莲藕玉米排骨汤。先出锅的菜被塑料罩子好好扣住,塑料罩内壁的水珠表明菜还是热腾腾的。
这顿饭对于两个人来说,可谓丰盛。
盛云阔第一反应是:“今天什么日子。”
思索片刻,他惊异:“清明节这样庆祝会不会不太好?”
林杳给了他个“无语”的表情,解释说:“不是因为清明,只是我今天心情不错,做几个菜,坐下吃饭。”
就算今天林杳要庆祝清明节,盛云阔也认了。
差不多吃完饭后,林杳起身去拿了个盒子回来,放在盛云阔手边,扬了扬下巴:“打开看看。”
还有礼物?
盛云阔忽然慌了。今天该不会是什么纪念日之类的日子,自己搞忘了吧?
不对啊,他们第一次亲嘴、第一天在一起、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羞羞的日子自己全都记在了日历软件上,按理说不可能遗忘任何纪念日的。
瞧盛云阔坐在位置上迟迟没有动作,林杳忍不住催促:“你想什么呢,打开啊。”
盛云阔抬眼看林杳的表情,决定有话直说:“我什么都没有给你准备。”
“没事。”林杳说。
盛云阔这才放下心来,打开那个四方的黑色盒子。
看清楚盒子里装着的东西后,盛云阔先是愣了一秒钟,随即醒过神来,脸颊迅速爬上一层薄红。
里边是一对兔耳朵和一朵圆圆的兔尾巴。
洁白、柔软、毛茸茸。
是不太纯洁的那种道具。
林杳手托着腮,嘴角笑意浅淡,说:“你之前不是提过想让我试试?我买回来了。”
“……靠。”
好半晌,盛云阔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字。
今晚从他步入家里这扇门开始发生的所有事都美妙得不像真实,盛云阔甚至想掐一把自己的大腿,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管他的,就算是梦,他也愿意沉醉其中。
盛云阔猛地抓起林杳的手腕,把人往卧室里拽,同时不忘捎上关键的兔耳朵与尾巴。
-
兔耳朵一只立起,一只垂下,晃晃悠悠、颤颤巍巍。
兔尾巴毛毛的,蹭在鲜少被碰触的那块皮肤上直发痒。而且林杳之前没用过类似的玩具,不大习惯,不一会儿就表示想要摘掉。
但盛云阔不想他摘掉,一句一声乖呀、宝的,求他就这样全程戴着。
林杳艰难习惯着,感觉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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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腾一番,已到后半夜。
林杳脱掉了耳朵和尾巴,腿明明在打颤,却执拗的要去洗个澡。
盛云阔知道他爱干净,松开手放他去浴室。
林杳进入浴室,关门,站到了镜子之前。
他看着自己头上的数字,数值增加了3,和方才他们两人做的次数恰好一致。
确认了心中的猜想,林杳闭上眼,吐出一口气,三秒后,重新睁眼。
其实他早该在第一次和盛云阔上床的时候就察觉的。只不过当时他脑子里只想着生命值的事,根本没有把数字和性行为联系在一起,所以忽略了如此明显的关联。
“呵。”
林杳莫名冷笑,带着浓重的嘲讽意味。
闹来闹去,结果竟然是个天大的乌龙。脑袋上的数字根本与生命值无关,只是单纯表示某个人的性行为次数。
他和盛云阔根本不是寿数无多,纯属处男而已。
能活下去了,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林杳此时此刻的心情无论如何都称不上轻松。
他之所以答应与盛云阔在一起,完全是因为想到他们二人活不久了,不如及时行乐。并非出于真正的喜欢。
当时林杳想的是,两人的寿命所剩不多,那就趁死前在一起,自己把不喜欢盛云阔这件事当做秘密带进地狱。如此既满足了盛云阔喜欢自己的心情,又能丰富自己短暂人生的经历,何乐而不为。
可现在命运却告诉他,他俩根本不是死到临头,不出意外还有几十年可活,难道自己还能违背真实的心意,与盛云阔在一起一辈子吗?
不可能的,这对自己,对盛云阔,都不公平。
他们两个人本不该开始的。
林杳望着镜子里的身影,对方也牢牢盯住了自己。他略蹙眉,觉得这个正与自己面对面的家伙实在面目可憎,那双随时都好似古井无波的眼睛堪称冷血,里面全是利弊权衡,看不见半分柔软的情感。
林杳扬手,泼了捧清水,浇碎了镜子里那人的面容。
-
二十分钟后,盛云阔也洗了个澡出来,两人并肩躺在床上,闭着眼,其实谁也没睡着。
林杳忽然感觉自己放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紧随其后传来盛云阔因疲惫而低沉慵懒的声音:
“林杳,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某一天,叔叔阿姨和我外婆知道了我们俩的关系,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夜很静,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静谧,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然而盛云阔这句话说完,林杳却清晰地听见某种令人不安的敲击音,像是什么木槌击打着自己的心口,一下一下,越来越急促,叩叩叩……
林杳忍不住跟随盛云阔的问题去想,自己的父母若是知道自己和盛云阔的关系会如何。
林裕升先生接触过同性恋,甚至他有一位学生就是。对别家的孩子,他的态度相当开明与随和,认为只要不违法犯罪,喜欢什么人都是各人的自由。但换成自己的孩子,很难保证他依旧接受良好。
而樊灵女士早已旗帜鲜明地表达过对同性恋的不理解,还庆幸地笃定他的宝贝儿子绝不会是这种人,因为林杳不“娘”。所以她的反应很好预料,一定是不可置信、无法接受的。
至于盛云阔的外婆。
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她的认知中根本不存在两个性别相同的人会在一起的可能。何况她身患重病,谁敢告诉她这种冲击力十足的事实?
同样的,由于林杳之前认为自己和盛云阔活不久,便从未考虑过相关的现实问题。
反正过不久他们就会撒手人寰,何苦要考虑未来的事呢?
因为林杳久久没有回答,盛云阔挠了挠他的手掌心,追问:“睡着了?”
林杳的身子小幅度抖了一下,从漫无边际的思绪世界中回到现实。
他不明白为何盛云阔偏偏在今晚想到了这个话题。
如果盛云阔早一天或者晚一天问起,林杳都能比现在更好、更冷静地回答这个问题,可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
太多的想法占据了林杳的大脑,使他焦躁不安,无法正确处理情绪。
于是林杳忽然抽回了被盛云阔牵着的手,翻身背对他,相当糟糕地回答:“想太多没有用,睡觉吧。”
盛云阔觉察到林杳的不对劲,执着地问道:“什么叫没有用,咱们迟早要和家里人坦白的啊。”
除非……你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盛云阔的心口仿佛被揪起。原本只是随口闲聊的话忽然变成了必须严肃讨论的议题,他坐了起来,不断地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转过来,看着我,和我说清楚。”
他像是一只害怕被抛弃的犬类,面对主人的冷漠,焦虑不安地嚷嚷着。
林杳被纠缠得烦了,竟脱口而出:“盛云阔,你成熟一点好不好?”
话音落,房间内瞬间安静。
林杳看见了盛云阔的眼睛,纵使在深黑之中,亦是那么澄澈明亮。如同一束聚光灯打在罪犯的脸上,让他心虚至极。
分明他才是不成熟的那一个。
第28章 不喜欢
转眼,林杳冷静下来,收敛住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脾气。
他垂下眼,刘海有些长了,似有若无地遮住了他的双眸。他忽然变得茫然无措似的,低声说:“抱歉,我只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棘手,所以不愿意现在去想。等以后好吗?等我准备好之后。”
得到林杳明确的回答,盛云阔顿时放下心,方才的不安一扫而空。
接着,盛云阔惊讶地发现林杳撑着床铺的手腕居然在发抖。
很难见到林杳这般脆弱的样子。
此刻,盛云阔总算意识到原来林杳有想过他们二人的未来,想过该如何面对彼此的家人,并且对此感到焦虑。
愧疚与心疼袭来,盛云阔埋怨自己非要刨根问底。他伸手将林杳揽入怀中,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逼着你回答的。如果你不愿意想,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埋首在盛云阔的肩窝处,林杳的心跳飞快,四肢也止不住微微发抖。
却不是因为焦虑他与盛云阔的未来。
而是惊惧,惊惧自己原来能如此自然而然地说谎。
利用盛云阔对自己的感情,扮做无能为力的脆弱模样,不假思索就说出了一个完美的谎言,逃脱了可能面对的审判。相当合格的卑鄙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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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林杳和盛云阔有同一节课,下课后两人一起前往食堂。
两人找了俩面对面的位置的坐下。
刚吃没几口,有人选了盛云阔身旁的位置落座。
在对面的林杳先注意到了来人,他叫不出对方的名字,但感到很眼熟。
徐哲思微笑着朝林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盛云阔顺着林杳的目光转头看去,没想到居然是徐哲思。
转念一想,他们是同一专业的学生,课程重叠简直不要太正常,在食堂遇见是大概率事件。
因着上次的事,盛云阔对徐哲思的好感所剩无几,只草草打了个招呼,没有要继续搭话的打算。
实际上如果可以的话,盛云阔甚至想带着林杳换个地方吃饭。他小心眼,不想徐哲思和林杳有太多接触。
然而徐哲思没有被讨厌的自觉,开始和盛云阔说话:“组长,下周要交的进度我已经提前做出来啦,待会儿要不要找个咖啡馆,我给你检阅一下?上一次因为我的粗心大意导致你加班,实在过意不去,我顺道请你喝一杯咖啡?”
盛云阔想也没想,拒绝道:“下午我还有课,你把文件发我就行了。”
“诶——怎么这样。”
徐哲思拉长声音,与此同时整个身体朝盛云阔倾斜过去,即将要靠在他的肩膀上。
盛云阔下意识往旁边躲去,好险没让他得逞。
徐哲思重新坐正身体,深深瞧了盛云阔一眼,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对面的林杳不明白两人之间的恩怨,保持沉默,专心吃饭。
之后的时间,徐哲思没有再主动开口。但他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敲了一段话,发送。
随即盛云阔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提示收到消息。
盛云阔手机解锁,这消息居然是就坐在身旁的徐哲思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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