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隐忍的哭腔,到后来变成了情绪崩溃大哭起来,不知道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何酥,又或者是海菊。
凄厉的哭声在审讯室中回响,听着让人非常的难受。
等到郑大河的情绪逐渐平复,他似乎也放弃了挣扎。
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也因为哭泣变得沙哑,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
“海菊死了,也是自杀。”郑大河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那平静之下,深藏着无尽的悲痛。
“出了那件事后,她就开始做噩梦,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在骂她。”
郑大河眼中闪过一抹痛色:“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周围的人却说,如果不是她穿了新衣服,怎么会招惹到流氓。”
“她有什么错?穿新衣服又有什么错?”郑大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懑和不甘,“我在城里一单一单跑外卖,就是为了在她生日时送她一件新衣服,想让她开心,怎么漂亮的新衣服就变成了要她命的刀了?不是那些心思肮脏的人才该死吗!”
韩慈看着,心里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老子、老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老娘身体不好,姐姐很懂事,为了赚钱减轻负担,早早就出门打工赚钱,可是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郑大河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苦涩:“他们很快有了第一个孩子,但由于长期在化工厂工作,孩子的健康状况很糟糕,最终被诊断出白血病。”
“医生说,要救孩子的命,需要进行骨髓移植。”
“他们夫妻俩的骨髓都不匹配,于是他们决定再生一个孩子,希望用她的脐带血来救命。海菊就这样出生了。”
可以看出,郑大河是真的很心疼自己这个外甥女。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最后活了下来,可他们也欠了很多外债,最后男人受不了跑了,姐姐养一个孩子都困难,更别说是多了一个海菊。”
“我姐姐没有能力再抚养一个海菊,想让我帮她找个好人家,把孩子送走。”
郑大河的声音哽咽,眼眶泛红:“我哪里舍得,她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所以我把她留下了,姐姐养不起,那我养她。”
郑大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海菊被送来的时候还那么小,却很乖,不吵不闹,稍微大一点,她就开始帮我分担家务,种地、砍柴,什么都做。”
“孩子一天天大了,要上学,在村里赚不到钱,我只能去城里打工,没有学历送外卖就是我能找到最好的工作。”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海菊会遇到那个畜牲!”郑大河再次控制不住哭了起来,“如果我不走就好了,,她就不会死!”
“这和胡佛生有什么关系?”韩慈强忍心中的悸动问道。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胡佛生!”郑大河眼中闪烁着愤怒,“我要报复的人是游坤!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的海菊报仇!”
提到游坤时,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咬牙切齿的仇恨。
郑大河吸了吸鼻子:“可在我动手前,有人来找我。”
“是何酥?”韩慈问。
郑大河点头:“对,她主动找上我,跟我讲述了她的遭遇。”
“她也想要报仇,她说可以帮我杀了游坤,但我们得一起布一个局,不能让警察发现,哪怕发现,也要拖延时间,知道把该死的人都杀了。”
“她跟我说了她的计划,我觉得可行,就跟她合作了。”
韩慈的眉头紧紧皱起:“什么计划?”
“她告诉我,何莲不想在和胡佛生五五分账,想踹了他,我们把这个消息泄露给了胡佛生。”
郑大河提起同样是畜牲的胡佛生,眼神都冷了许多。
“他知道消息后,果然去找何莲算账,我们一开始的计划是让他们两个大吵一架,在逐一杀了他们,没想到胡佛生气急,先下手杀了人。”
郑大河冷哼一声:“我们将计就计,何酥在楼梯间等着胡佛生,我在楼上一层放风,如果有不对就立马冲出来。”
“胡佛生杀了人,本来就紧张,看到只有何酥一个人后放松了一些警惕,何酥趁他不注意,然后给了他一刀。”
“我吓到了,原本她和我说的计划是我们一起动手,可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刀。”
郑大河语气下意识有些着急:“我赶紧冲下去想帮忙,她不让我碰,还让我全程在旁边录视频。”
“然后你全程在旁边看着她杀了胡佛生,还进行了录像?”韩慈问。
郑大河点头。
韩慈心头一紧,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拍摄何酥独立杀了胡佛生的视频录像?”
“对。”
“那段视频现在在哪?”韩慈追问。
“在沈家义的家里,”郑大河回答得很干脆,“浴室天花板上,灯旁边的盖子打开,就藏在上面。”
韩慈立马接通对讲机,让人去沈家义的家里搜录像。
“沈家义和你是什么关系?”韩慈问。
“外甥,我姐改嫁后,他就改了后爸的姓。”
郑大河语气平静的说道:“杀了胡佛生后,我们让沈家义送外卖去报警。”
韩慈立马问道:“外卖是你们点的?”
“不是点的,是我们随便拿了份外卖顶上,防止你们查到用的。”
闻言,韩慈皱起眉头。
因为频繁往何莲这边送外卖,他们偶然得知了何莲家的电子门锁密码。
在第二次来送外卖的时候,佯装里面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悄悄打开了何莲家的门,把录音机丢了进去。
完成一切行为后,沈家义在伪装成第一发现人,去报警。
“胡佛生死亡后,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还得杀一个游坤。”
韩慈皱起眉头,目光锐利:“沈家义故意暴露出嫌疑,你自首,都是你们计划中的一环。”
郑大河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没错,我们没有真正杀人。即使自首,你们也拿我们没办法。这样一来,你们的注意力会集中在我们身上,给她争取时间去杀游坤。”
“还有胡连元。”郑大河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深沉。
韩慈微微一怔:“你们计划怎么杀胡连元?”
“你先告诉我,胡连元死了吗?”郑大河没有立刻回答韩慈的问题,反倒是先问了这个。
“没有。”
“怎么可能?”郑大河有些意外,“她失手了?”
“他不是最疼他女儿吗?”郑大河小声说着。
事情到了这一步,韩慈也不再隐瞒,直言道:“胡连元的女儿死了。”
郑大河瞬间瞳孔紧缩:“怎……怎么死的?”
韩慈简要地描述了胡雪清的死亡经过,郑大河听完后,惊讶得嘴巴微微张开,久久无法合拢。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
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何酥会放过胡连元,没有对他下手。
他们原定计划是用胡雪清引胡连元出来,然后再杀了他。
可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胡雪清竟然先一步被游坤找到,意外惨死。
或许是出于愧疚,何酥才选择放过了胡连元。
游坤按照原定计划死了,但这一次,他身上多背了一条胡雪清的命。
“何酥在庙口村的帮手是谁?”韩慈问。
郑大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帮手”
“游坤虽然有残疾,但毕竟是个男人,力量上和何酥有很大差距。没有帮手,你们怎么肯定能杀了他?”
韩慈心里一阵不安,难道这个帮手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郑大河依旧一脸茫然,眼神中透着惊讶和困惑,似乎完全不明白韩慈在说什么。
他的反应显得真实,撒谎的可能性不大。
他既然已经坦白了他们的杀人计划,也没有理由再隐瞒什么。
“何酥说她有游坤眼神不好,只要她偷袭,可以得手的,没有安排帮手。”
对于何酥在庙口村的帮手,沈家义的答复也是一样,完全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韩慈派去搜集视频证据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从拍摄的视频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中,动手杀害胡佛生的,只有何酥一人。
陆在川看完视频后,心情并没有因为案件的侦破而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何酥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活,拍视频就是为了证明,人都是她一个人杀的,想把郑大河和沈家义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方一渠心情复杂的说道。
与此同时,几个穿解放鞋的村民的鞋底检测结果也出来了,他们的鞋底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没血迹,这几个小子支支吾吾的干嘛!”方一渠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和不解。
“行了,别不能理解了,审了就知道。”
段丞手里拿着一叠资料,轻轻拍了拍方一渠的肩膀,示意他准备进入审讯室。
被警方盯着已经快要到24个小时了,偏偏在第一次审讯过后,他们不知道外面突发了什么情况。
只以为警方一直晾着他们,也没说明白要怎么个打算,让他们彻底慌了神。
当段丞和方一渠一进屋,他们迫不及待地解释鞋底沾满泥巴的原因。
他们之所以鞋底有泥,是因为他们去偷了何祖文他们家鱼塘里的鱼。
自从何祖文夫妻失踪后,总有村民去他们家的鱼塘偷鱼。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害怕警察知道他们偷东西,给他们抓去关起来。
关于这一点,也在后续的调查中被证实,他们的确是没有问题的。
何酥拍摄的两段视频都证明,人都是她杀的,案子也就基本结束。
刑侦队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剩下如何量刑定罪,是审判机关的事情,他们的任务也就到此了。
返程前,陆在川心中仍有些疑问,想再去一次洪保民的家。
方一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第一时间表示要和陆在川一起去。
此时,一直不太爱动弹的明礼听说后,表示自己也要去。
三人到达洪保民家时,正见他在门前费力地清理淤泥。
听到脚步声,洪保民停下手中的竹扫把,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随后放下扫把,把他们迎进屋内。
明礼瞥了一眼那张小板凳,发现高度有些低,心里估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腿可能不太方便弯曲坐下去。
正当他犹豫不决时,忽然感觉到腰间一阵温暖的扶持。
回头一看,陆在川的手轻轻搭在他腰间,并且身后多了一张稍高的塑料椅子。
“坐这个吧。”陆在川轻声说。
明礼抬眼看了他一瞬,心里明明是想推开他的,但腰间传来的那股温热让他迟疑了片刻。
“都在看我们呢,坐吧。”陆在川小声提醒。
明礼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顺从地坐了下来,心中却泛起了一阵复杂的情绪。
明礼坐下后,方一渠那探究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他心里总觉得明礼和洪保民之间有些异样,但又找不到任何证据。
洪保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更像是在等着这一刻。
“你们是为游坤的事来的吧?”洪保民直截了当地问道。
闻言,方一渠表情僵了一下。
一时间不知道该看洪保民,还是先看陆在川。
“他死的时候,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到了。”洪保民说。
陆在川眸色微动:“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伤害你女儿的人是游坤,对吗?”
洪保民沉默了片刻,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是的。”
方一渠终于缓过神来,眉头紧锁,质问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
“说了能有什么用?”洪保民冷笑一声,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告诉你们,他即便被抓,也不会死。”
“他得死。”洪保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然那些被他伤害的娃娃的仇该怎么报?”
陆在川看着他:“你知道何酥要杀他,对吗?”
洪保民迎上陆在川的目光,眼中没有一丝慌乱:“是,我看见她带走了胡雪清。”
“当时我就在想,她可能是回来为她父母报仇的。”
洪保民的神情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你也看到了胡雪清被游坤追逐对不对?”明礼突然开口问道。
洪保民瞥了他一眼,然后微微点头:“对,看见了。”
“我不想救她。”未等陆在川他们开口,洪保民抢先一步说道,语气中透着一股冷漠。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可我的闺女就不无辜吗?”他反问道,眼中闪烁着悲痛的光芒,“如果当初胡连元肯站出来为我们讨个公道,他的闺女也不会死。”
“是他亲手害死了自己的闺女,怨不得别人。”
话音刚落,现场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陆在川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片寂静。
“最后一个问题,何酥死后,为什么要把游坤的尸体拖到水沟里?”
洪保民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他就是个垃圾,臭水沟就是他该去的地方。”
洪保民说完,长叹一声,缓缓伸出双手:“铐上吧,我跟你们走。”
人他们肯定是要带走的,但在这整件事情中,洪保民除了见死不救和在游坤死亡后抛尸,并未真正参与到其他罪行中。
18/83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