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蹲在溪边清洗战利品。
现在正是冬季,山上的野草却窜出成片的花骨朵,他们带来的御寒用品完全没有派上用场,就连树木也是茂密成荫。
一番收拾过后,江淮瑾打来的两只野山鸡被串在了架子上。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睨,向烛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低头看着堆在一起的野兔子。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瑾好像看到他的眼眶湿漉漉的,也不知是在悲伤些什么。
感受到他的目光,向烛才移开视线。
和他们比起来,月鸢就兴奋多了,她从锅里捞出一小勺还没干透的盐肤木汁液,在鸡肉的表面抹匀。
不一会儿,香气就弥漫开,直冲味蕾的刺激感让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咽下口水。
江淮瑾发誓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吃过最香的一顿晚餐,肥美的肉质配上微涩的盐料,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的工序就可以散发魅力……
脑袋里已经回放起那个熟悉的美食节目了!
月鸢的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跟着姐混,建设新兴原始社会。”
“我们多待几天,等晒干这些盐巴,带回去给我爹看!”她侃侃而谈道。
江淮瑾连连点头。
晚饭后,天光已息。
月鸢在营地周围撒了些药材,据说是能避虫蛇野兽的东西,他也给火堆添了些柴火。
江淮瑾一共支了两顶帐篷,女主一顶,他和向烛一顶。
入夜,最大的难题来了。
小孩在角落里蜷缩着,干瘦的手臂将自己护着,似乎江淮瑾就是洪水猛兽一般。
空气间沉默如死寂。
“猛兽”江淮瑾不禁扶额,刚想走过去说点什么,就看见少年龇着牙,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
他无奈的转头走出帐篷,蹲在火坑旁边画圈圈。
第二天,天不亮江淮瑾就被女主的声音吵醒。
“阿肆?你怎么睡在外面?”月鸢疑惑道。
“我守夜。”江淮瑾挠了挠头,睡眼惺忪的说道,就见女主手里抱着一些奇怪的东西,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激动。
这次外出打猎的收获出乎意料,没想到悬族背靠的大山居然有大量火山灰遗存,这对于靠着泥土和木材搭建房屋的原始部落来说简直算是天降之喜。
可惜这次没有带够人手,江淮瑾和月鸢商议了一圈,决定先带小部分回去,等下次再召集部落里的大家一起来。
“有了这个,说不定我们不用迁徙,就能度过严冬了。”月鸢对这个发现异常欣喜。
不用迁徙,也就意味着可以减少损伤,也不用和其他部族刀剑相向。
江淮瑾对此并不是很精通,只负责白天去深林里打猎找果子。
向烛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江淮瑾在,他便独自站在角落里,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这天,他拎着食物回来,透过丛林的缝隙,隐约看到女主和向烛坐在溪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再走进一点,江淮瑾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阿肆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你只要不惹他,他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月鸢劝慰道。
江淮瑾动了动耳朵,身体不自觉往前靠了靠,想听的更清楚。
林子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几片叶子落在地上。
“我明白了。”向烛盯着落叶,目光转而向上,透过树荫似乎在和他对视,看得江淮瑾一阵心悸,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可下一秒,他就收回目光,垂首看着溪边的倒影。
月鸢还在自顾自说道:“你再和我说说你们悬族的占卜吧?”
向烛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捡起水边的石头在地上摆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
趁着这个机会,江淮瑾也从林子里走出来,把食物放到一边,也凑了过去。
不出片刻,向烛再次抬头,稚嫩的脸上写满笃定,他道:“再过两天会有大雨,我们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江淮瑾和月鸢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女主率先问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怎么会下雨?”
“是它们告诉我的。”向烛不说话了,只是固执的看着她,指着地上散乱摆放的石头。
“好吧好吧。”月鸢眨眨眼,像是顺毛一样连连点头。
江淮瑾悄悄问了系统,却得到了它的肯定答复。
“他真会占卜?”
系统懒懒的说道:“相信科学。”
江淮瑾:“在和你绑定之前,我也是相信科学的。”
系统:“……”
好像有点道理,科学只能解释已知,一切未知都不在它的管辖范围内。
江淮瑾也不想深思,他奇怪的问道:“怎么女主才几天就和这个小家伙这么熟了?”
“可能是主角光环吧。”系统敷衍的漫不经心。
当晚,他就拉住准备回帐篷睡觉的月鸢提出了一个让她哑然的建议。
“让向烛和你住吧。”他说道。
月鸢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江淮瑾干咳了一声,说道:“他比较怕我。”
主要是外面蚊子太多了,他快要被盯成猪头了。
月鸢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拉过他说道:“你要对人家好点,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江淮瑾忍住抽搐的嘴角,已经不想解释了,只是敷衍的点点头。
当晚,月鸢就拉着向烛住进了自己的帐篷里,江淮瑾蹲在帐篷外面,听了半天也没有其他动静,这才放心的回去睡觉。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和他现在的审美有点差异,但是棱角分明,五官周正,虽然因为长年累月风吹日晒,皮肤黑成了麦色,但也算是平均颜值以上的水平。
“统哥,我有这么吓人吗?”江淮瑾委屈地问道。
系统回复了一个中肯的回答:“从内而外的吓人。”
江淮瑾又开始嘤嘤嘤,哭着说它不爱自己。
这场面实在是辣眼睛,系统扔来一双臭鞋并退出了群聊。
留下江淮瑾一个人挥着尔康手。
他裹了身厚厚的裘衣躺在地上,听着帐篷外的声响,第一次发觉夜晚的声音格外的嘈杂。
林叶簌簌坠落,夜枭飞过,甚至还有不远处溪流淌过池水的涓涓细吟。
江淮瑾听了一会儿,觉得没趣,眼皮子也开始打架。
不知何时,他陷入沉沉的梦乡之中。
直到一声高声的呼喊传来。
“阿烛!阿烛!”月鸢的声音听着十分急切。
江淮瑾瞬间醒神,钻出帐篷,问道:“怎么了?”
“阿烛他不见了!”月鸢面色焦虑,她犹豫了片刻,继续道:“他还把你给的那把刀也带走了……”
江淮瑾心头一跳,他还是低估了小孩的反抗欲。
现在天才刚亮,到处都是野草密林,野兽横行,小孩在外面乱跑很容易出事。
“统哥,你能定位他的位置吗?”他赶紧找系统确认。
地图打开,连绵的山脉和水系间,有一个红点正在向着某个方向移动。
还好离得不远,向烛应该是半夜离开的,他们早上起的早,小孩没能走太远。
江淮瑾扶额,只能和女主说道:“你留在这儿,我去找他。”
月鸢连忙点头道:你去吧。”
驻扎地附近都撒上了驱赶野兽的药粉,他还把自己随身的武器也交给了月鸢。
好在以向烛的体力,想要追赶上去并不难,他只要跟着定位用上大半天时间就能追赶上去。
小祭司的位置停在离部落不远处的山坡上,闪烁的红点在空旷的坡地上静止了很久,江淮瑾越看越惊心。
那地方是悬族人的埋骨之地。
“他去那里干什么?”江淮瑾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但还是忍不住心慌。
他连着赶了几个时辰的路,终于在黄昏时刻到达了目的地。
山坡上到处都是残破的人的尸身,为了防止疫病和传染,这些悬族人都被扔在了山坡上,历经几个月的暴晒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消失。
这地方也成了野兽们的觅食场所。
江淮瑾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血腥味混杂着尸臭,连地上的杂草都罕有生长的痕迹。
有几匹野狼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新鲜的血液与这些残损的尸身并不相同。
再走近些,小孩就蹲坐一旁,浑身浴血。
他手上的刀满是鲜艳的红色,江淮瑾怔住了,“这些狼,是他杀的?”
系统默认般没有说话。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向烛转过身,一脸警惕的看过来。
那双淬了恨意和血性的眼眸撞进江淮瑾的脑海里。
他喉中干涩,说不上什么话来。
地上有一个浅坑,应该是向烛挖的,他的手上满是泥土,甚至指节处还有些渗血,可见他挖的时候有多用力。
江淮瑾身体动了动,往前走。
向烛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手里举着刀。
“滚!”这是这些天里,他第一次朝着江淮瑾吼叫。
地上这些尸体都是好吃族的人所为,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在蛮荒时代是多么轻如草芥,但却是陪伴了小孩十多年的家人们。
“你不准过来!”他怒喊道,红着眼睛朝江淮瑾砍来。
可惜力气太小,半道上就被江淮瑾一把夺过刀,他把小孩拎了起来抗在肩上。
向烛剧烈的挣扎起来,一口咬下去。
江淮瑾眉角抽痛了两下。
小孩虽然年龄小,身板也弱,但是真的很会咬人,一口下去就见了血。
江淮瑾也没拦着,就任由他把自己的肩膀咬得鲜血淋漓。
多日下来的愤恨和悲伤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向烛突然松了口,趴在他背上。
他的身体还在止不住的颤抖,哽咽声传出。
江淮瑾感觉到自己的背上有冰凉的泪水划过,小孩子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叹了口气,把向烛放到一块石头上。
第74章 祭司大人好俊好翘(04)
江淮瑾拿过那把刀,继续在地上挖坑。
小祭司看起来成熟懂事,但内里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哭起来昏天暗地。
等到坑挖好了,江淮瑾从里面爬出来,小孩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他扭头看过去,此时黄昏已过,向烛那张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们沉默地对视,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动了动,开始搬运周围的尸体。
经历了几天的暴晒和野兽分食,残存下来的尸体没有几具是健全的,他挖的坑刚刚好被这些填的满满的。
接下来就是盖土。
等到小土堆盖好,周围已经是一片漆黑。夜枭在他们的头顶盘旋,发出咕咕的声响。
江淮瑾从旁边捡来一块木头,趁着小孩坐在土堆旁出神时,他用刀削减了两下,然后插在上面,算是立碑。
“走吧。”他对小孩说道。
向烛还望着木牌,干瘦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忽然,他双膝跪地,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沉闷的声响入了黄土后,瞬间就只剩沉寂。
一下。
两下。
三下。
做完这些,向烛站起身,长时间的消耗体力让他的身形摇摇欲坠,最后终于还是倒了下去。
江淮瑾眼疾手快的接住,将他背起来离开。
回去的路上,小孩的身体软软的趴在自己的身上,江淮瑾甚至可以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和那一声声细微的呼唤。
“真是个命苦的孩子。”江淮瑾仰头望着天,忽然叹道。
系统:“部落纷争,不怪你。”
江淮瑾道:“以后对他好点,就不打他屁股了。”
系统:“嗯。”
江淮瑾:“他这么爱咬人,我要不要给他弄个磨牙棒啊?”
系统:怎么没咬死你呢。
……
这是向烛这些天里睡得最沉的一次。
男人温热的脊背将他带入柔软的梦乡,就连吹过的风也变成绵密的形状。
记忆里,只有阿爸会这样背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自己被轻柔的放下,冰凉的水浸泡到他的脖颈,溪水顺着身体淌下。
他微微眯着眼,看似粗犷的男人正在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清洗伤口,那张被他视作梦魇的脸庞此时满是专注与温和。
他不该是这样的。
向烛合上眼,任由水渍从他的眼角滑落。
……
“洗刷刷~洗刷刷~嗯~嗯~”江淮瑾哼着歌,手里的动作不停。
系统:“我真想把你脑袋扔水里洗洗。”
江淮瑾:“你就是嫉妒我不仅有英俊的外貌,还有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
系统:“......呵呵。”
还好它已经充足预判了自家宿主的自恋属性。
江淮瑾轻手轻脚把小孩从水里捞起来,放在石头上。此时正是炎炎夏日,不一会儿身上的水也干得差不多了。
他赶到的时候,向烛已经和两匹野狼搏杀过,虽然赢了,但身上不免落伤。
小孩的背上有一道极长的爪痕,一直绵延到后腰。
江淮瑾从包里翻出一些简易的药膏,一点点涂抹在伤口上。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小孩的身体忽的一颤,他连忙收手,抬首就撞见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向烛光溜溜的躺在石头上,而他趴在旁边,手上是乳白色的药膏,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还好月鸢不在,不然江淮瑾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受伤了,得上药。”他干咳了一声,把药瓶子放到小孩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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