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戎以为自己会在初春谷里看到谢明渊心中显化出来的恨,看到谢明渊对“白虎”的复仇,哪怕是用各种残忍的手段,十倍奉还,百倍奉还,只因是初春谷,白戎都不会觉得惊异。
可万万没想到是没有。
没有。
谢明渊没有半点污浊心魔,满林桃花灼灼,灿烂迷人眼,花瓣如雨飘散,谢明渊就静静坐在多出来的与周遭美好环境格格不入的血池后面,全神贯注地、专心致志地搞着修行。
白戎:“......”
在那一刻,一念之间,不知怎么的,白戎好像突然就不想让谢明渊知道自己就是白虎了。
作者有话说:
白戎:恨意能让谢明渊接受现状,并且入魔。
我:不,爱也能。
白戎:他专心致志地搞着修行。
我:不,那是你不知道他其实只想搞你。
......
谢谢一只太白的浇水。
第88章 夏至将至
那是一种白戎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于一念间起了意,尚未来得及多想,便卷入东境里更麻烦的事。
老木根消化了一会儿,有点发愁,问:“那...是入不了魔的意思吗?那小子就这么正直呢?魔念都没有的?不会吧?”
白戎没有说话,树梢轻摇,阴影打在他半边肩头。
两人在绿荫底下站了会儿,又继续走在山道上。
走得不快,山涧里的风清爽干燥,一点一点蒸发掉水汽。
行林绿意,夏之将至。
老木根想了好一会儿,问心事重重的白戎说:“那,不要谢明渊入魔了吗?”
“要。”白戎半点犹豫都没有。
老木根:“......”
白戎:“谢明渊必须要入魔途。”
老木根心梗了一下。
这斩钉截铁半分犹豫也没有的“要”,让老木根觉得,无论白岛主后悔与否,至少最初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至于到底是不是后悔了,白岛主不说,老木根也不敢乱下定义,毕竟,此事或多或少也出在谢明渊身上。
而谢明渊...
相处了一段时间,尤其是用了自己那么多宝贝...如果可以的话,无论白岛主到底要谢明渊做什么,老木根内心深处其实希望谢明渊不会出太大问题。
不过比起谢明渊,当然是白岛主最重要。
老木根比白戎自己还要担心白戎的身体状况,他说:“关于谢明渊的事,您慢慢思虑吧,先等夏至诅咒过去了再细想,成不?”
白戎摇头,低声说:“等不及。”
“......”老木根:“怎么就等不及呢?诅咒发作就在这几天了,难不成连几天都不能等吗?”
这也是白戎烦心的事情。
白戎:“也就是这几日,魔界恐怕会有人来药山。”
老木根头皮一毛,叫道:“啊?魔界有人来药山?为什么?”
白戎把去了东境的事和老木根说了,说完,沉声道:“青魔既然打了谢明渊的主意,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老木根早就听白了脸,他着急道:“那要怎么办?青魔那坏东西可是知道您身上有诅咒的,这次相见,他又在东境试了您如今力量...可算是知己知彼了...”
这可怎么办?真是愁的不行!
白戎吩咐:“遣尽药山上的人吧。”
“什么...?”老木根身体僵住。
白戎:“在夏至前遣尽所有人。”
老木根:“......”
已经严峻到这种程度了吗?
半晌,老木根艰难回答白戎的吩咐:“...好。”
一路上便无话了。
老木根知道,就在短短时间内,白岛主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老木根不知道是什么决定,但他几乎是立刻就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快要回到院邸前,白戎又吩咐老木根:“不要来扰我,若出了事,让谢明渊去处理。”
老木根一愣,药山上的人都要悉数被遣散了,这句“不要来扰我”,分明是对他说的。
而且什么叫“若出了事让谢明渊去处理”?这要是出事,就只能是魔界来人的事了吧?白岛主怎么想的,要让谢明渊去处理?认真的吗?!
心神不宁的老木根一下子就急炸了,跑到白戎前面,两臂一张拦下白戎,一双浑浊老眼泛红,急道:“是我也不能来扰您的意思吗?可您现在神魂极其不稳,诅咒又即将发作,我不能不待在您身边,这三个月里我又想到了许多新方法,也弄出了许多新法子,一定能比之前管点用...”
白戎静站在原地,静静听着老木根絮叨,等老木根咄咄咄一大堆话说完了,冲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老木根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心底的不安被放大到极点,颤着声音喊:“白岛主...”
白戎看着他,轻声道:“你已经帮了我许多。”
老木根没忍住,直接落了泪。
年迈如他,两行热泪滚滚,仿佛风中残烛似的飘摇。
白戎目光离开,淡淡道:“没事,一切都快结束了。”说完越过老木根,走进院中,推开房门,进了屋内。
漆红的木门吱呀被推开,又重重被关上,隔绝了所有。
——
虽说要休息,但怎么可能真的做得到休息。
谢明渊只要躺下,脑子里就不自觉响起那个自称修冥宫青魔的魔修对他喊出的话。
“你用着魔尊的剑,练着魔尊独创的功法。”
谢明渊:“......”
谢明渊只能从床上坐起。
窗外风吹,树叶斑驳,沙沙作响,时间还早。
谢明渊坐到窗边榻上,把剑拿来放在腿上,细细感受苏醒后全然不同的有光,同时也一直注意着院外动静,想等师尊回来,看看师尊状况如何。
关于青魔使所说的那些话,谢明渊是在意的,也想询问师尊,可是师尊状态不好,谢明渊更在意师尊的身体状态,便一直滞后拖着,一直都没来得及问。
不过谢明渊也仅仅是想问剑和功法的事,至于后面青魔使又说的什么真的假的,谢明渊一概没听进耳朵里。
一个莫名其妙的魔修,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实在是有够没事找事。
谢明渊自诩早不是当年白云巅上无知的少年,早有了明辨是非之心,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待他如何,他自有分晓判定,哪里轮得到一个不认得的魔修胡乱谈论。
谢明渊就这样等了会儿,一直没等到师尊回来。
担心之余,谢明渊不想白白蹉跎时间,正好心念繁杂,便入了明镜台里修炼。
对于外界来说一晃才过了三个多月,可对于谢明渊来说,却早已在四季阵法里度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明镜台,谢明渊许久没来了。
久违进入明镜台修炼,被白茫茫的清凉之雾席卷,真的可以拂去身心倦意。谢明渊修炼了一会儿,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暂时慢慢放下了杂念,进入了无我之境。
无我之境里,谢明渊看到了一幅画面。
画面是在海上,海上还有一个男人。
海上风卷浪涌,男人悬立于半空,在道道飓风中手起剑落,荡山平海,平定风浪,把汹涌诡谲的海域开出了一片宽广的区域。
海域被撕开,海底的礁石山石裸.露出来,那剑又起,将这些山石翻覆,一时间里,山倒,砂石倾,自海之中央生出一座岛屿。
海风和海水永不会停,岛屿周围不平的棱石被打磨成圆润的弧度。男人立于岛屿之上,满意收了剑,开口道:“我走后,你若有麻烦,便来这里。”
到此,谢明渊一下子惊醒了。
谢明渊:“......”
这梦里的画面如此逼真,谢明渊仿佛身临其境。
可谢明渊又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男人的脸,更不知道男人是在对谁说话。
谢明渊:“......”
谢明渊有点头疼。
这已经不是谢明渊第一次在明镜台里做古怪的梦了。甚至,梦到这片海域、梦到这个拿剑斩海的男人也不是第一次。
这次谢明渊直接低头,把膝盖上的手拿开。
果不其然,一片熟悉的五颜六色的叶子斑斓在他手心底下,手掌一抬开,叶子便开始挥发,碾落成尘消散,余灰都没剩留一点。
谢明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深深拧起眉头,谢明渊抬手揉了揉两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
从明镜台里出来后,谢明渊才知道师尊已经从药泉回来,并且回到房间睡下休息了。
就这样跟师尊错过了。
于是谢明渊去找老木根。
老木根在悬壶堂里捣药,见谢明渊来了,手里动作没停,不等谢明渊发问,主动说:“白岛主受了累,要睡很久温养神魂,你不用问了,去休息你的吧。”
谢明渊:“......”
还什么都没说呢!
谢明渊说:“知道了,那我便去门外等师尊醒来。”
“不许去!”老木根把捣药的铂狠狠往石台一贯,发出哐一声巨响,动静之大,吓了谢明渊一跳。
谢明渊问:“为什么?”
明明之前还让自己去把师尊哄好,现在又这么凶狠地说不许去?这脸翻的,比翻书还快。
自觉失态,老木根喘了口气,枯嘎着嗓子说:“你很闲吗?要是很闲就多去泡几次药浴淬炼淬炼筋骨,这山上的药,你一次性全用完好了!”
谢明渊:“......”
老木根就很不对劲。
脸色有点变了,谢明渊问:“是师尊这次情况很不好吗?”
老木根停了手,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谢明渊。
见状谢明渊脸色完全变了,背脊都紧绷起来,大有要转身就走的趋势。
老木根忙说:“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再好的耐心,遇到跟师尊相关的事上都会变得很容易殆尽,要不是面前的人是老木根,谢明渊都想拿剑摁着人逼问了。
这想法才出,谢明渊又觉得不妥。
从初春谷出来后就一直这样,谢明渊觉得自己的心底好像是被开了一道黢黑的口子,总是会钻出些很不好的心思想法......
理智告诉谢明渊,诸如这类想法不应该被助长,否则就真要变成云华口中所说的邪魔之流。
摇了摇头,谢明渊挥去心中隐隐滋生的戾气,平复下心境,温声对老木根说:“前辈有话不妨直说,这世上不是只有您一人担心师尊,我对师尊的关心和...敬爱,并不比您少,您有什么话请直接告诉我,如果可以,我也想为师尊做点什么。”
一番话可谓诚恳,眼神也是良善得不行。
老木根有点麻,闭了闭眼,心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除了修炼就是师尊,好像离魔道确实挺遥远的...那,白岛主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他入魔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三修的雷雷,谢谢一只太白,梧桐,佛系随缘的浇水~
第89章 一场好戏
这是连白岛主都在烦恼的事,老木根能有什么办法。
老木根只能叫谢明渊不要过分惦念白岛主,说诅咒发作就在这几天,白岛主应该会在发作前醒来,让谢明渊自己去修行休息。
好说歹说,一通说下来,虽然不知道谢明渊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让人点了头,成功把人送了走。
老木根:“......”
没什么捣药的心情,老木根把药钵一扔,去忙遣散药山上众人的事情了。
但事情并不是老木根安慰谢明渊的那样。
只才过了两天,药山上的人刚被遣尽,次日魔界的人便来了。
是早晨,谢明渊刚练完剑,头顶清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变暗,远处有厚厚的乌云奔着药山飘来,乌云行径带起阵阵阴风,阴风穿在绵延起伏的山林间,枝繁叶茂的草木被吹得东倒西歪,禽鸟山兽争先窜逃。
这种异变,显然不是自然的变天。
是来人了。
谢明渊收了剑,一双寒星点璀的眸子深黝乌暗,走出院外。
院外空空荡荡,山风呼呼作响,听起来像鬼哭狼嚎。
谢明渊闭目感受,发现整座药山除了压过来的人,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仿佛一夜之间药山就被撤空了,山上只剩下他们三人。
老木根来了,急色匆匆,昏黑中看到负剑站在院外的谢明渊,他上前抓住谢明渊,说:“魔界的人来了。”
谢明渊面容沉肃,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是冷静,他问:“师尊早就知道魔界的人会来吗?”
老木根:“啊?”
谢明渊:“不然怎么药山上除了师尊、您、我,就没有其他人了。”
老木根:“......”
“是什么时候遣散的?”谢明渊问,倒也没真想叫老木根回答,自问自答道:“师尊带我回来的时候还有人,也就是说,就在这两天遣散的。”
老木根看谢明渊的眼神为之一变:“你......?”
乌云飘来的极快,没多一会儿已经压到药山上空,明明是清晨,天色却暗沉得像刚入夜,不用等人下来都知道来人必定极多。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谢明渊不慌不忙,站在这儿跟他分析这些......
是...吓傻了吗?
但看谢明渊样子,老木根又很难觉得谢明渊是被吓到了。相反,老木根在谢明渊身上感受到一种极端的冷静镇定,极端到光是看谢明渊脸上表情,老木根背后都有点往上窜凉气。
老木根滚了滚喉咙,忍不住诧异,问谢明渊:“你不害怕吗?”
谢明渊视线从头顶大片乌云上转开,低头看向老木根,淡淡说:“害怕什么?这不是师尊的安排吗?”
老木根心中一突:“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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