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直直转了个弯,云稚仔细打量着付野面上一点点细微的转变,眉梢轻扬,一点点挪动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戳了戳。
其实之前从鬼屋那次出来之后,付野就没再戴过手套了,或许是觉得太多余,毕竟九月天热,穿的大多是短袖,单独戴上手套反倒显得过于刻意了。
没有得到反抗,云稚便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塞到付野垂落的右手手心里,然后两根、三根……塞满后轻轻拉着付野的手摇了摇,又甜又嗲地请求:
“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你小时候都有保证过以后会对我很温柔,满足我所有条件。我现在真的很可怜的,你都不乐意喜欢我,对我好一点还不行嘛。”
付野心头怒意如潮水般散去,甚至被他缠人话扰得有些脸红。
没再提假期不准跟别人走的事情,反正只要自己不准,小礼物本来就哪儿都去不了。
况且他这话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没办法同他当恋人,小事上稍稍让一些也无妨。
不过付野不打算让自己显得能这么轻易被哄好,他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有他的节奏。
“你喜欢我是应该的,我对你不好难道你就不喜欢了?”
付野冷笑:“不可能吧?”
云稚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笑意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浅。
他收回自己的手,操纵轮椅转了个弯,轻轻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走吧,我已经饿了。”
付野被他不正面回答的态度惹得有些不快,想强迫他快点回答自己。
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再追上去要他说便有些显得自己过于在意,也或许这就是小礼物故意的。
如此,付野也不说了。
吃过午饭,云稚在大厅看到有情侣活动。
服务员小姐姐说他们老板求婚成功,这几天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只要是情侣的,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小礼物。
云稚看了看情侣小摆件,巴掌大,外形可爱,做工也精致。
付野结完账走了过来,服务员看两人站在一起,一股无形的气氛很自然地将两人划归到一处,便主动开口询问:“两位是情侣吗?”
云稚放下了手里的玩偶,很自然地摇摇头,回答:“不是哦。”
“嗯?”服务员小姐姐面带疑惑看向付野。
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方才付野从结账到一路过来,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毫分,如同死守宝物的恶龙,决不准任何人有任何机会窥探到他的珍宝。
这种眼神过于明显,毫不遮掩的程度让服务员小姐姐自然而然误会了。
“我们只是朋友。”
云稚与她解释,又侧身仰头看向付野,像是再三确认又像是征求同意,“对吧?”
付野盯着云稚一张一合的嘴巴,说不出不是的话。
分明小礼物能自觉这样做应当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可这会儿真发生了,付野又觉得不满意。
一时间他也说不上如何不满,只是总归没那么顺畅。
小姐姐想说其实喜欢的话不是情侣也没关系,毕竟这家店人均消费大几千,老板不可能差这点东西让客人不满。
但付野脸色很不好地直接推着云稚轮椅走了。
出了大门,助理已经早早将车开了过来,奢华尊贵的劳斯莱斯等候在最近处。
知道自家总裁不喜欢别人打扰,助理干脆没下车,不去没眼力的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云稚很自然地张开双手,等着付野把他抱上去。
付野正想要给他也找点不痛快呢,便站着不动,故意晾着他,居高临下,冷冷道:“朋友间能这么抱?”
“可以的。”
云稚点点头,认认真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傅从心经常抱我,基本上每晚上床睡觉都是喊他抱我上去,富贵也帮忙过几……唔!”
付野抬手把人丢进了劳斯莱斯后座。
福利院这种地方,付野没法像上次一样进行清场,尽管有吩咐人安排组织小孩子们遵守秩序,效果也很一般。
云稚这学期有公益打卡要做,刚好今天顺便完成。
林助理有提前准备好赠送的物资,云稚负责给小孩子们分玩偶。
他可太喜欢这种被一群人围着,用感激又崇拜的目光眼巴巴看着的感觉了。
小孩子们还特别热情,一个个小嘴都跟抹了蜜似的使劲表达着自己,云稚被捧得晕晕乎乎,早把付野那死人脸丢到了脑后。
付氏大大小小的公司每年在公益和慈善上的投入金额非常高,林助理并不负责这块,还带来了多次定点扶持过这家福利院的项目负责人。
院长千恩万谢,以几名老师为分界线,付野这边是西装革履你来我往的大人们,云稚扎在小孩堆里,彩虹蘑菇伞下是阵阵银铃般欢声笑语。
付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本来就烦工作,平时能不亲自处理的事务都懒得管,公司又不是离了他就要倒闭了。
或许是他心不在焉的状态过于明显,院长停止介绍孩子们,林助理便找借口把负责人推出去应酬,放付野走了。
付野冷着张脸走到云稚背后,看着他三言两语俘获了一众小孩的欢心,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他旁边。
越看,付野脸色越沉。
他开始有些不满足,为什么系统没有给他送一个假人呢?
如果他是一个数据人就好了,最好功能性没有很高,可以让自己手把手设定每一条指令,让吃饭吃饭,让喝水喝水。
让他眼里只能看见自己,让他不准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笑,让他……
最阴暗的想法占据上风,粘腻暧昧的回忆伴随着咸湿的汗水与压抑的喘息冲入脑海,付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登时愣在原地。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接过云稚手里的糖,他才到膝盖那么高,摇摇晃晃着想要往云稚怀里去。
不等他那只脏手碰到云稚一片裤脚,付野立即回神将轮椅往后一拉——
“啊!”
云稚吓一跳,抬头对上付野冷漠的脸。
那会儿看他在工作,还以为他要认真勤奋了,谁知道这么快就又偷跑来找自己玩。
还以为剧情提前,男主也要迅速变身事业狂了呢。
小孩子们大多格外敏感,不需要付野出声呵斥,就已经个个噤若寒蝉,束手束脚后退成一排,半点不见方才阳光开朗的样子。
“你把他们都吓到了。”
云稚皱眉嫌弃,他还没有玩够。
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他要多被捧捧,才用心情去捧付野,付野懂不懂啊。
付野自然不懂。
他这会儿只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个大洞,无底线地吞噬着一切,饥渴难耐,迫切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上去。
这样想,他理所应当也要这样做。
付野随心所欲惯了,直接上手扣住云稚的腰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无视一群萝卜头青蛙一样的乱叫和不远处众人惊讶的注目,付野径直扛着人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云稚才不要被他这么扛着走,太没面子了。
付野也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想这样做便做了,没有考虑别的。
“这个地方可以了,我们换下一个。”
“不行!”云稚挣扎:“我还没有拍照片呢,我留着交作业的。”
出门打卡付野必定安排了航拍,很不耐烦他这非要留下的举动:“视频里截。”
林助理刚好走不开,催促旁边的经理赶紧过去给把轮椅推一下。
经理话都没听明白就麻溜窜了过去,推着云稚轮椅一路小跑赶上,殷勤备至,张口就是:“付总!您对象的轮椅!”
付野看他的眼神像是打算当街杀人。
“他、不、是。”
一字一顿否决完,付野接过轮椅,让他滚。
云稚听见他斩钉截铁的话,一股冲动涌上脑门,瞬间剧烈挣扎了起来。
付野强悍的臂膀如钢筋般死死箍着他的腰,半分空隙都未被撼动。
一脚踹走轮椅,付野扛着云稚拐弯进了福利院后方的一条小路。
半高不矮的墙壁遮挡住人烟喧闹,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环境勉强能令付野满意一些。
他走到一旁的漆椅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俯身将云稚往上一放。
云稚屁|股一挨上椅子,一个弹跳就又蹿回到了付野身上。
速度快到划出残影,半点不像是个残疾人。
谁知道干不干净的椅子,云稚洁癖严重坚决不肯沾到一点,手脚并用缠紧了挂在付野身上。
这个姿势完美重叠到上一回,随着身体重力下滑一截,一模一样的事故再次发生——
云稚浑身汗毛炸起,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脑子短路半秒,下意识喃喃:“你怎么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付野理智还在,自然没有错过云稚的那个“又”字。
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强悍到了一定程度,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如果不是云稚切切实实感受得到变化,并且越来越明显的话。
云稚被他带有审视的目光一看,霎时紧张噤声。
“又……凶我,不顾我的意愿……”
0.1秒不到的时间都是如此漫长,云稚艰难续上前面的话,但还有些牵强,他只能尽量自然地、直面现在这个无法避开的话题:“而且还这样……了。”
隐晦的说完,云稚白玉似的侧脸飞上一抹浮粉色。
付野要镇定很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如往常,甚至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下面是怎么样的。
“还不是你?”
付野没再多想,没好气道。
他也好意思问,不是他撞上来把自己给硬坐出来的么?
自己这种没经验的新手,哪里比得上他。
他还天天坐着轮椅,肯定是要比别人都更会坐一点的。
云稚被硌得两腿发软,也不在乎漆椅脏不脏了,自己瞄准距离打算松手跳下去,付野满脸不耐烦地抓着他的腰将人墩到了上面。
一枚小小的圆章掉到了地上。
付野弯腰捡起来,放着自己的异常不管,直愣愣站在云稚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云稚都不敢拿正眼看他,眼神左右乱飞。
漆椅很矮,他坐着的高度,基本上眼睛正前方就是那玩意儿……
不愧是男主吗,怎么这个也比别人厉害啊,而且看着跟自己的差距好大。
“问你话呢。”
付野恼怒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走神,拿金属勋章往他脸肉上拍了拍。
冰凉的触感立刻唤回了云稚的思绪,他睁大一双眼睛,尽量避开不该看的东西,心脏砰砰乱跳。
“男友力勋章。”云稚小声回应,整个人都略显不自在地白里透红,两腮像荔枝肉似的透着柔光。
“这、这是刚刚那个小孩子送我的,我以后给我的对象戴,反正你也不是,你、你还给我。”
云稚说得没太有底气。
理智让他停手,别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一个能狠心隐忍到这种程度的人,一个……这么大的,万一把他逼急了,玩脱了真的会死人。
但感性上仍旧残留着冲动。
付野越不肯当他男朋友他越来劲,付野越是这么狠恶恶的样子他就越激动,付野越是……越是这么能忍,他就越想逼他……
“谁准你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什么垃圾你也看得上?”
腹腔火焰熊熊燃烧,付野盯着云稚的样子像是遏制着自己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我、我喜欢就收,你、你管不着!”
又没忍住顶了嘴,云稚垂下头,不敢再看付野。
觉得他这会儿简直就像一头返祖的狼,只差一双尽露寒光的竖瞳,便可以率领狼群掠夺资源,最后贪婪地占下自己那份最美味的食物尽情拆吃入腹。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他的那份食物。
“我管不着?”
付野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咬文嚼字将他的话在齿间重复过了一遍,胸腔颤抖着泄出冷笑。
“……我管不着你?”
云稚手臂起了一阵寒颤,这下是真的不敢再乱说话刺激他了。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嗤笑一声,轻声道:“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
云稚咬紧唇瓣,抑制住自己找死的冲动,一言不发。
足足一分多钟里没有人再开口,纠缠的呼吸一轻一重,此起彼伏,节奏全然错乱。
付野没心情管身体,命令它自己消停下去,分心扫了眼跟他犯倔惹他不快还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言语刻薄:“离了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走了,你连回都回不去。”
“那你走。”
完了又没忍住。
云稚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付野嘴角下垂,冷漠的眼神半分留恋都没有,转身干脆利索就走。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天之骄子如他,不走都不可能。
看着付野的背影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云稚才懊恼的用手背拍了拍自己额头。
真是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云稚看好像付野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样子,只能琢磨着自己想办法。
墙对面就是福利院,他仰起脖子望了望林荫茂密的树影和小路两旁的花丛,不紧不慢考虑如何引人过来。
一道人影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光。
云稚收回脖子坐直,看到的就是来追债的张叔以及他身后三名凶神恶煞的打手。
……
拐角不远处连接干道,付野在路边停下,一直等到身体恢复冷静才长出一口气。
他就站在这里没再继续走,心里笃定那小礼物是要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来喊自己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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