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野就是一只永远都驯化不了的狼,怎么都喂不饱的!
你只能不断给他投喂食物,以维持他对你的衷心,一旦想要抛弃,他会狠狠从你身上撕扯下一块肉来,叫你再无机会逃离。
他给云稚做上位者的权力,却圈定了明明白白的范围。
只有爱他,云稚才能去做那个上位者。
而云稚一旦产生一丝一毫想要退却的念头,付野便会翻身而上,重新拿回主导权,让他无处可逃。
最可怕的,是付野的越来越不能满足。
他的那种控制欲,半点没有伴随着云稚展露出来的亲近而有所松缓,反倒越发肆无忌惮,企图侵占到云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次吵架闹得阵仗很大。
其实平时他们也经常拌嘴,时不时闹一下,不过都不会很长,最多一个小时就能翻篇。
这次不一样。
这次云稚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付野也坚决不肯再做那个摔下低头的人。
到了晚上,就不止傅从心,连老付总都知道这俩人闹别扭了。
云稚不肯跟付野在一张床上睡觉,付野也很硬气,拿着枕头就去睡了沙发。
从开始吵架,云稚就故意跟付野作对一样,每天睁眼吃饱了饭就出去玩。
他不走远,不至于让付野发大疯,但也绝不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
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
付野如果敢跟上去,云稚会立刻换地方。
折腾了几次,付野便不再出现了。
直到年三十的下午,云稚跟傅从心绕着前湖遛弯。
前天又下了雪,道路虽然干净,不远处的山头背阴处却还挂着一片白色。
傅从心推着云稚在湖边停下,自己则坐到了一旁。
“干嘛不走了?”
傅从心觑他一眼,指指水面:“让你照照镜子。”
“好端端的,我照镜子做什么?”
傅从心望天:“照照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啊。”
云稚立马后退,湖面上闪烁的倒影也消失了,“你胡说什么,我哪里有魂不守舍……”
“想找他就回去啊,干嘛端着,你俩这别扭闹得,全家人跟着一起别扭。”
从那天之后,傅从心过多的工作量就逐渐减少了。
还因为过年,得到了整整五天的超长假期!
太爽了真的是!
他现在看付野也没那么不顺眼了,而且今晚过后,云稚就会成为真正的付家一份子,不同于他这种干儿子,云稚会成为众人心目中名正言顺、唯一的继承人。
从此飞上枝头,再不可同日而语。
越是接触权力,傅从心越明白权力的魅力。
说放下就放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是像老付总这样,年过半百,忙碌操劳大半辈子,放权给下面的小辈们,自己享受点清闲日子,倒也还好。
可付野不一样。
他原本是付家新任的掌权者,即使很少亲自出面,也是说一不二,绝对掌控权威话语的。
这一退让之后,他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就算云稚不管事,可只要这个“亲儿子”存在一天,付野这个选拔出来的掌权者,就只能是为他“打工”的一个存在。
傅从心是跟云稚一样,并不知道DNA检测报告真实情况,都以为是付野私自修改骗过了大家。
这种行径的疯狂程度,简直令傅从心连连咂舌,惊叹不已。
“哎……”
云稚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
他还是头一回这样,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吵架而影响心情。
要知道,云稚一向是影响别人的那个。
但云稚还是有点要面子,嘴硬了一下:“我没有想他,我只是在想昨天的胸针找不到了,忘了放哪里了。”
“哦~”
傅从心:“查监控呗,看看放哪里了。”
云稚都忘了还有监控这茬,磨磨唧唧打开手机,连进监控系统里面,胡乱点了几下。
直到看到付野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一角,他随意滑动手指的动作才为之一顿。
监控在门外,房间里面是看不到的。
但付野刚进去,并未将门关严,云稚透过监控一角,刚好可以看到房间内部的景象。
付野在那间屋子里,挂满了一整面墙的复盘记录。
上面密密麻麻贴着很多张云稚的照片,旁边用不同颜色的笔做有标注,监控里并不能看清详细的内容,但一眼扫过去,也能感受到这是很用心的一份“笔记”。
云稚一直知道付野有看东西做笔记的习惯,比如之前就在他的电子设备里发现过那些他那气死人的直男装gay攻略。
这个……这个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哼。
云稚快速翻看历史记录,发现付野一天里如果不跟自己在一起,剩下的时间多半都呆在这里面。
可恶。
云稚心想,这可不是自己想要去找他,而是必须弄清楚这人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万一要是又有什么气死人的东西呢!
“我要回去啦!”
云稚调头就走,大声扭头冲着傅从心摆了摆手。
傅从心在长椅上仰躺下来,双手搭在脑袋后面,仰头望着高高的天空,满不在乎地回应着:“去吧,去吧……”
苍穹辽阔,暖光融融,湖面映着碧波,傅从心伸出手,感受到有风从指尖钻过,他抬头看着遥远的天幕,忽地笑出了声。
新年的脚步悄然临近,命运的轨道却已早在无形之中改变了应有的去向。
他看着那道身影渐渐走远,又收回目光。
笑意浮上眼底。
当男二啊,也有当男二的好处……
·
云稚找过去的时候,故意没敲门,悄无声息站在门外面,凑着脑袋往里面看。
看着看着,他便逐渐被注释上的字迹吸引了目光。
这间屋子里,不止有照片,还有聊天记录以及发票之类的物品。
而所有内容都只围绕一个主题,就是云稚。
这里有全部的,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详细的,全部相处细节。
有特别圈出的重点,有值得反思的改进方案,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慨。
云稚想要继续探究更多的内容,但为数不多的良心难得冒了个头。
这些东西,付野心里未必希望自己看到吧……
于是云稚压下想要继续看下去的念头,扶着墙动了动。
付野听见声响,回过头来,看到云稚竟然站在门口,眉头立刻拧紧,快步走过去将人抱起来,重新放回轮椅上。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责备,但最终又咽了下去,冷着脸,还挽尊似的退开了两步。
云稚瞅了他两眼,又两眼。
付野岿然不动。
云稚虽然有时候爱耍小性子,但不是那种真死犟着要人哄的类型。
平时他们吵架,大都是付野先低头,这次是触及到了付野的底线,才僵持了这么久。
“喂。”
云稚用手指勾着付野掌心胡乱缠了一会儿,打量着问他:“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呢?我可看见了,里面有我照片。”
付野反手关上门,不理他。
但仔细观察,就能注意到他耳根有些泛红,明显是被人戳穿秘密后产生的羞愤感。
云稚就喜欢他傲娇起来的这个劲,也没有再继续招惹,而是点点轮椅,“我累了,回去先睡一觉。”
付野推着他往回走。
长长的走廊里,地毯隔绝了走动的声响,一道道光影从窗户拂过两人的身影。
云稚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想我回去住校?”
付野不想回答,反问:“你为什么非要回去住校?”
“我是学生啊,学生就应该住学校,体验美好的宿舍生活。”
付野不想体验,想随口敷衍一下,被云稚一眼看穿。
“你好好回答我,别跟我吵,就给你这一次机会。”
付野顿了一会儿,才闷声开口:“不想你跟别人在一起。”
云稚听着,没吭声。
他这次没有再说什么我跟别人只是玩玩,跟你是正经谈之类的话,他已经能够理解一点付野的那种过度偏执欲。
到了房间里,付野把云稚放床上,给他盖好被子,“睡吧,过会儿我叫你。”
晚上一堆事儿,估计要到很晚,这会儿可以多睡一下。
云稚看到付野在旁边坐下,自己才摸着手机,躲在被子里偷偷继续看那些监控。
付野去那间屋子的频率真的很高。
高到了一定程度。
云稚好像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付野身边很少见到其他人。
像云稚生病,假期里不少朋友专程过来探望过,还有留在本市没走的一些同学亲友之类的。
而付野,他好像从未有过什么朋友。
无论什么时候见他,都是一个人。
云稚看着看着手机,便有点心不在焉。
他扒拉出之前两人列下的打卡清单,上下扫过,将最近有做过的事情打上勾。
然后确认共享。
这张表,还有很多空白。
以后慢慢来吧!
他把手机扣上,侧躺着闭上眼,又忍不住想到更多。
其实……
在很早很早之前,刚刚见到付野的时候,云稚就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很浓重的孤独感。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出来。
可云稚只要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接连失去父母,双腿不良于行,债务负担沉重,脑子里还有一个随时可能会爆发的隐藏危机。
云稚几乎要看不到自己生命的走向。
他在爱里长大,知道要向前走。
可前路迷茫,大雾弥漫,哪里是他的归途。
一开始病得迷迷糊糊倒也还好,他知道要活下去。
可等到病情稍有缓和,那股原本只在夜晚缠绕上来的窒息感便开始肆意生长,孤独像一张看不见的巨手,无孔不入,竭力侵占着每一分每一秒的独处时光。
有那么几个瞬间,云稚也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他没有家了。
没有了最亲近的家人。
世界之大,朋友之多,没有一处是他的栖息之所。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目标。
直到命运的齿轮翻开那一页页的书籍,文字跃动着,点亮了微弱而荒谬的一缕光。
付野就是在这样的时间里出现。
云稚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他与自己是一样的。
就是因此,云稚一面怀抱这种特殊的情感,一面将他当作一个方位标,一步步靠近……
却不想,一路阴差阳错。
有了家。
有了爱。
……
付野等云稚睡着了,才过来拿走他枕边的手机。
看了眼,屏幕还是亮着的。
付野关掉进行中的监控录像,给他把手机充上电,放到一旁去。
随后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微信,编辑发送 :
【谢了。】
傅从心很快回复:【下个月我要工作量减半!】
【可。】
付野删掉聊天记录,收好手机,盯着云稚看了一会儿,才俯身慢慢抱住他。
隔着被子,一股温暖而柔软的冲动涌上心头。
付野低头,埋首在云稚熟睡的脖颈间,感受着这一刻的安静与充实,轻轻呢喃:
“宝宝,爱我吧……”
·
付家的新年晚宴办得十分热闹。
虽然没有大范围对外,但所有旁支里能沾上点亲的,都不辞辛劳赶了过来。
这是一年之中唯一一次大聚。
能够进入这里的人,无不小心谨慎,希望能借此机会得到家主几分青睐。
云稚在老付总和付夫人的陪同下挨个见过了比较亲近的几位长辈,又在晚宴正式开始时隆重介绍了他。
虽然没明说是不是亲生的,在场各个却都是人精,很快就查到了云稚那巧合般的生日,又从老付总夫妻二人的态度中揣摩出几分端倪。
再看那平日不苟言笑,冷漠至极的付野,如今也乖乖在给这个“新儿子”推着轮椅。
一场亲生太子爷回宫,继承人争夺大战的戏码便在众人心中上演了一百零八个版本。
有人认为,付野这个前太子如今仍旧大权在握,手腕狠辣冷血无情,堪称前科累累,如今不过暂时蛰伏,笃信这个小白兔似的新太子在他手底下蹦跶不过三个月。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
他们细心地发现,晚宴过半之时,云稚在角落里使唤付野给他剥了一碟子瓜子仁,认为新太子只是表面人畜无害,实际很可能是狠狠拿捏住了付野什么把柄。
众说纷纭,总之一切都与云稚无关。
窗外,夜空中已然开始了无人机表演。
云稚坐着,却没有抬头。
付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将被他赶到一旁,快要掉下桌面的碟子端走了。
“给你剥了也没见你吃多少。”
付野把剩下的半碟瓜子仁吃完了。
云稚在摆弄一些红纸,这是之前写福字和对联时候剩下的。
付野看到云稚写了两张他看不懂的文字,应该是甲骨文。
洒了金粉的红纸上,字迹规整娟秀,十分赏心悦目,付野问:“写的什么?”
“我的新年愿望。”
一大早云稚就把之前做好的河灯找了出来,就等着晚点去前湖里放了。
象形文字领域是付野不曾涉猎的,他端详一阵,确实看不懂,便俯身揽住云稚的腰,将他搂进怀里,轻轻蹭了蹭:“什么愿望,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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