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森蹩脚的中文把年应生生变了调,要不是许南禾和他认识了一个月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是的,我的家人还等着我回去。”许南禾道。
“你的妻子也在吗?我实在是难以想象你会为了她去考USPA-D,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你们之间的爱情一定会得到上帝的祝福的!”
进了屋许南禾扯下面罩浅笑道:“是的哈森,我相信上帝会实现我的愿望。”
人总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追求着愿望,把希望寄托于此,以求得到想要的结果。
江外婆笑着把程晚剪的‘福’字贴到门上,问道:“阿晚,今年有什么愿望吗?”
愿望。
程晚压下心里的真实想法道:“希望能过个好年。”
江外婆笑了笑没揭穿他,只道:“几点了,南禾应该快到了吧。”
程晚一顿,“他今天就回来了吗。”
昨天聊天的时候怎么没和他说。
“是啊,为了满足某个人在心里藏着掖着不愿意给外婆知晓的愿望回来了。”江外婆打趣道。
程晚耳朵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骗您,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说。”
“诶,又跟外婆生分了是吧,这有什么值得内疚的,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江外婆满意地摸了摸门上的‘福’字,动了动耳朵道:“我听这声音应该是陈叔回来了。阿晚,快去看看是哪位客人到了。”
程晚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去看看。”
江外婆看着他急匆匆的步子忍不住摇了摇头,“我这悉心照料的一个多月到底是比不上那小子一开始的从天而降啊。”
门外,许南禾接过自己的行李道:“陈叔,辛苦了。”
他才和陈叔说完话就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头一看,银装素裹中身着红衣的人那样耀眼,肤白胜雪,在红衣的衬托下脸色是许南禾见过的绝无仅有的好。
陈叔笑着摇了摇头,悄无声息地驾车离开,把这片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人。
许南禾嘴角上扬,道:“愣着干什么,过来。”
止步于门口的人终于扭动了发条,就算穿着拖鞋也没影响他的健步如飞,几步就把许南禾抱了个满怀。
“你终于回来了。”
“很想我吗?”
“很想。”
程晚贪婪地摄取着许南禾的味道,这只能靠着电话和聊天的一个多月让程晚的耐心差点告罄,两人之间六个小时的时差太过折磨。
六个小时,可以是巴黎可以是佛罗伦萨可以是很多地方,不管是哪,都让程晚只能用工作和学习压住自己日渐膨胀的想念。
他有事在忙,我要学会忍耐,等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等那时候我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
程晚靠着这番话撑了很久很久……
许南禾摸着程晚单薄的衣服低声道:“好了,先进屋,外边冷。”
程晚彻底成了许南禾的小尾巴,走到哪跟到哪儿,江外婆的打趣也只让他耳朵一红,该跟的还是没落下。
被打发到楼上的两人情难自抑地贴在一起,汗水很快就让干燥的皮肤晕上水润的光泽。
许南禾嘬了一口程晚的脸道:“胖了。”
“外婆经常投喂我。”程晚低喘着气道。
许南禾一边顺着向下吻,一边道:“开心吗?”
“开心。”
在许南禾不在的日子里江外婆弥补了最大的空缺,让冷风被关在外面一点也吹不到程晚。
恍惚间,程晚都快以为自己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人了。
从国外寄回来的东西只多不少,每一次都让程晚受宠若惊,对此江外婆只道:“收着,那是你爸妈给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南禾摸索着盛樱桃的瓷盘,压着声道:“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我还从没见过爸妈会给人买这么多礼物。”
程晚咽下口中的轻哼,道:“因为我有乖乖听你的话,让他们更喜欢我。”
许南禾咬了口樱桃肉道:“嗯,跟我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
他明明知道事情的始末却还是想让程晚亲口再说一遍。
程晚乖巧道:“我每次考试都拿了第一名,给外婆薅到了好多钱。爸妈给的东西我都有好好用,每一样都没落灰,他们把我装扮成了洋娃娃。”
程晚蹙眉思索了会儿,补了句:“男版的洋娃娃。”
闻言许南禾终于愿意把瓷盘还给程晚了,他理了理程晚的衣服,把人从地上抱了起来,笑道:“程晚,他们是把你当做了王子。”
许南禾不在的时候他的房间就是程晚的房间,等他回来后也依旧是。
客房的事被所有人抛之脑后,也让许南禾得以在被占了半边的衣帽间不费吹灰之力找到程晚的衣服。
王子迷迷糊糊地又换了身衣服,一下楼正好遇上回来的江君曼和许知远,程晚迎上两人的视线目光澄澈乖软道:“妈。”
他隔了一会儿才又看着许知远道了声:“爸。”
有进步,妈果然不负众望,夫妻俩不约而同地想到。
江外婆这一个多月的无声侵入终于让程晚在面对江君曼和许知远的时候不再那般警惕,这个家的善意和温暖在慢慢覆盖他以往的残缺,等到程晚发现的时候才惊觉他已经不知不觉和许南禾的家人友好相处成了这般摸样。
以至于除夕这天程国秀的这通电话是如此的突兀又不合时宜。
程晚语气冰冷,面对男人的一番输出只回了句:“我知道了。”
说完也不等男人反应,直接挂了电话,程晚想都不用想,程国秀现在肯定暴跳如雷,但这些和他都没关系了。
许南禾抱着程晚把电话听了个全,安静了会儿道:“要回去吗。”
程晚落下眼皮,沉沉道:“要。”
“回去干什么?”
“回去和他断绝关系。”
此话一出,许南禾拧着的眉一松,嘴角的弧度上扬到明目张胆的满意。
程晚和许南禾的手十指紧扣着,语气凉薄道:“我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关系了。”
不管是用温柔的假面一直吊着他的人还是漠视他十余年的人。
许南禾把人抱得更紧了些,知道程晚不会愿意直接拿自己的钱,于是道:“需要我借你点钱吗?”
程晚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怎么,小金库里有多少钱了?”许南禾问道。
他在心里算了一番,程晚这几次的考试满满当当算下来应该也就只有五十万的奖励,照程晚的性格应该是想和程国秀断个干净一分也不想欠他的。
甚至说是连本带利的还,还那无法左右的生育之恩。
“两百万。”程晚带着淡淡的得意道。
“哦?”
许南禾暗笑一声,听程晚这语气就知道这个钱是谁给的了,“外婆给你这么多零花钱啊,程晚,你现在比我都要得宠。”
程晚转过来,额头贴着额头道:“她更喜欢你,所以才会喜欢我。”
他对江家人的喜爱看得分明,知道他们是为了谁才这样对自己,但这并不妨碍程晚感到开心。
本该如此才对。
许南禾:“嗯,但我只是因为喜欢你才喜欢你。”
程晚眨了眨眼道:“我知道。”
就是知道我才能心安理得收下了他们的爱,而非清高的,多般推拒的。
程晚突然不想把这带着爱的钱拿给程国秀了,他觉得他不配。
“许南禾,我改变主意了……”
两人若无其事地借着买烟花的名义出了门,没有引起任何侧目,只得到江外婆一句“阿晚,别花自己的钱哈。”
许南禾挑了下眉,意味不明地看着程晚,无声道:走吧,钱袋子已经准备好了。
程晚如愿所偿地带着钱袋子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到了过年筒子楼更加冷清了,从四海而来的人又回到了四海,短暂的容身之所恢复了原样,变得了无人烟。
钱袋子摸了摸程晚的耳朵,轻声道:“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
钱袋子被程晚要求待在了门外,还不允许被发现,说话的声音和动作都很轻,一点也没惊扰到屋里的人。
程晚点点头,掏出单只的金属钥匙开了门。
和他想的一样,房子里只剩下程国秀一个人了,房子很清冷空荡,像是个样板房,平日里堆叠的满满的家具一个都不剩了。
程晚把钥匙扔到鞋柜上,冷漠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程晚的语气让程国秀先是一怒,蓦然想起什么后又把这怒气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喝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见程晚看都不看他程国秀也不打算先打一套太极拳了,直接道:“这房子我已经卖掉了,我和你妈在华莲买了套房子供程早上学。
你十八岁了,以后的钱管你妈要,我尽了这么多年的义务和责任也不算对不起你,以后你就自己过吧。”
他的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仿佛两个月前因为万秀芳那番话感到屈辱的人不是他。
早就料想到这一幕的程晚没有分毫惊讶,就连神情也没有改动分毫,直白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断决关系吧,你给我的东西我会加倍还你,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有交集了。”
程国秀是非常传统的大男子主义,自觉拥有得天得厚的控制权。他可以让程晚滚,但程晚绝不能反过来主动要求离开。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想要我,我也不想要你,很合拍的想法不是吗。放心吧,你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还你的。”程晚淡淡道。
如果钱能够买断所有,程晚想他应该一点都不会心疼,只是有些可惜自己年纪轻轻就背上了巨额债务。
程国秀怒道:“程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早就想好了要让程早继承你的一切吗。”程晚讽刺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转学到一中了,就是你想让程早上的那个学校,虽然他现在还只能靠着学区房在一中的小学部拿到一个名额。”
一中对本部的学生没有任何政策的偏向,很是公平地让所有人光明正大的角逐着高中的名额。
程晚不知道程国秀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凭着学区房进入小学部的程早能够一路逆袭。
“什么时候的事?”程国秀道。
程晚撇过眼去,只道:“重要吗。”
他把兜里握着的那张卡放到离客厅稍远的饭桌上,手指在薄薄的卡片上停了好久,“这里面是两百万,是我还给你的生育费。”
男人看着那张卡片怒不可揭道:“你这是在羞辱你老子?”
“我把你拉扯大是图你那两个臭钱吗?”程国秀生气地往地上摔了个杯子,玻璃碎片在程晚脚下炸开,“拿着你的脏钱滚吧,我就知道你跟你妈长着这张脸干不出什么干净的事!”
门外的许南禾听到这话拧紧了眉头,有些后悔让程晚一个人进去了。
程国秀再一次刷低了人下限,让许南禾控制不住地想要踹门,一脚踢开那满嘴喷粪的人。
妄加的揣测,恶意的伤害,这是一个父亲能说出的话吗?
“就凭你信口胡诌吗。”
“你还不知道吧,你妈就是个二奶上位的!”
“他早就离婚了。”
“到这个地步了你还在维护她,我就知道你是个白眼狼!”程国秀大喝一声,又压着声音道:“靠着去卖赚来的钱我嫌恶心,你赶紧给我滚,从此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他怕极了自己揣测的事被筒子楼里还没离家的人户听到,把声音压得很低,近乎咬牙切齿。
内心莫名的情绪让程国秀按捺住了想要抬起的手,看着程晚半分不避甚至无比冷漠的眼神他终于意识到:
程晚再也不是那个他可以随意拿捏的孩子了。
带着刀子的话没让程晚中伤半分,他不甚在意自己现在在程国秀眼里是个什么形象,只是有些庆幸:还好许南禾没跟他一起进来。
程晚不想让许南禾跟着进去,不愿意脏了许南禾的眼,不想让许南禾成为男人酒后的胡言乱语。
程晚歪了歪头,嘲弄道:“那就好。”
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砰的一声关上门,没让屋内的人窥探到许南禾半分的衣角。
程晚眼神带笑地看着许南禾,去拉他握紧的拳头,轻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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