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宇智波泉奈走了。
去往神林宅的路他走了无数次，可这一次，他心中全无旖旎，只余满腹狐疑。
第52章
宇智波泉奈已经想好了， 这次去神林宅一定要拿出他以往与那些贵族打机锋的气势来。神情要温和，言语要婉转，但却必须切中要害， 逼得对方只能一步步按着自己的步调来应答。
最好能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再不济，也必须摸清楚几分对方的心思来。
他想得很好，可当他真正见到神林雪见的时候，那些在腹中翻滚了无数来回的腹稿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看上的人还是那么漂亮。
一段时间不见， 神林雪见原本及腰的长发不知不觉又长出一截，几乎长到了大腿， 被主人随意地披在肩侧。斜倚在矮榻上时，长发松松散散地滑落，与长长的衣摆袍袖一块，几乎要垂落到地上。
但主人却丝毫不觉， 只支着下颌在打盹， 头一点点地歪斜下去，靠在矮桌上，又被一只细瘦的手腕及时撑住。
宇智波泉奈几乎是心惊肉跳地盯着那只手腕。
神林雪见以往虽然瘦削， 可身上总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 脸色虽然白， 但唇色却还是健康的红润。
可现在， 单看那支手腕，宇智波泉奈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具披着人皮的骷髅。也只有见着人脸上仍旧还有着些微肉感， 他提着的心才放下了一点。
可是， 以往红润的唇也多多少少失了些血色。
待到宇智波泉奈回神之时，他已经悄然站在了神林雪见身前， 俯身盯着正在打瞌睡的人。一只手按上那双苍白的唇，在将其按出些血色之后，他才满意收手。
神林雪见被闹醒了，见着眼前的宇智波泉奈也不意外，只打着哈切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宇智波泉奈淡淡问了一句，将打瞌睡的人抱了起来，自己再反身坐下。
卜一将人抱起来，宇智波泉奈心中便一空。
神林雪见的确瘦了许多。不止是手腕，就连身上也轻了不少。原本腰上还有些肉，如今一摸上去，他竟觉得有些硌手。
“怎么回事？”宇智波泉奈心底忽然就冒出火气来，“千手扉间和千手柱间没管你？”
木属性查克拉的恢复能力天下皆知，而千手几乎人人都会觉醒的水属性查克拉也是医治伤病的一把好手，更莫说千手族里大把的珍稀药材……
若这两个家伙有心，神林雪见怎么可能病弱到这种程度？！
“管了。”神林雪见打着哈切指了指四仰八叉地睡在榻上的又旅，“但我全喂给咪咪了。”
宇智波泉奈先前还没注意，这会一眼扫过去，便被胖了数圈的又旅惊了一下。
心中的火气变作浓郁的无奈，又旅在他们宇智波胡吃海塞了数年也没胖上半分，可在神林雪见手里，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胖成球了。
这足以说明千手塞给神林雪见的珍稀药材或木属性查克拉晶石有多庞大。
所以，这家伙瘦成这样，完全就是自己任性作的吧？
“不要任性。”宇智波泉奈碰了下神林雪见的脸，“生病了就乖乖吃药。”
“没病，不吃。”
神林雪见听得头大，丢出四个字就开始挣扎。
他想从宇智波泉奈怀里坐起来，但横在腰间的手却箍得死紧，最后他只得重新瘫了回去，只侧头看着身后的人。
“你来找我干嘛？”
宇智波泉奈这会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么忽然想到跑他这里来了？
“本来是有事的。”
宇智波泉奈叹了一声，扣住神林雪见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怀中人比之以往凉上许多的体温又让他心头一沉。
“但现在你还是先睡一觉好。”
说着他几步将人抱回床上，在神林雪见出声反对前便将人塞回了被褥，连同他自己也挤了进去。
神林雪见默默盯着上床就闭着眼睛假寐的人。
许久未见，宇智波泉奈眼下也泛着青黑，足以说明这家伙最近有多忙了。
这么忙都还要跑过来找他的人，其目的也一定不是为了陪他睡觉。
“我何时睡都无妨，不过你确定你等得起？”
他划过宇智波泉奈眼下的青黑，和声问道。
宇智波泉奈听得心下一酸。
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神林雪见这家伙虽然喜欢作弄他，却也总是在无声处照顾他，总是先一步猜出他的目的，而后无需他多言，这家伙便会主动告诉他答案。
“睡觉。”
宇智波泉奈只扣着神林雪见的后脑，将其往怀里又带了带。
不管怎样，他一日的时间还是耗得起的。
神林雪见没有再开口，只伸手环住宇智波泉奈的腰，也渐渐地睡了。
身旁有个大暖炉陪睡，他的确舒服许多。
待到意识清醒，不出意外又是夜晚。
神林雪见醒了就想起身，却意外发现宇智波泉奈还在睡，且并未被他醒来的动静惊醒。
他细细端详着宇智波泉奈的脸。
许久未见，宇智波泉奈脸上的少年气去了不少，许是知晓哥哥的眼睛出了问题，身上的重担一下子加重，他迅速成长了起来。
原本柔和的下颌线变得凌厉了许多，让他的五官看上去少了几分温和的表象。
明明还未醒，睫毛扇动间却带着隐晦的不安，薄唇更紧紧抿着，任凭谁见了也知道：
他即便睡着了，心底也挂着事。
被赤空格裸裸的视线盯着半天，宇智波泉奈即便睡得再死也醒了。
他猛地睁开了眼。
宇智波泉奈已经许久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原本只是想陪着神林雪见睡一会，却不曾想，他自己反倒睡死了过去。
似乎只要抱着这个人，他所有的烦恼和忧怖都会悄然散去一样。
“醒了怎么不叫我？”
出声间，他的声音还带着将将苏醒的沙哑。
“我看你倒是比我更需要好好睡一觉。”
神林雪见慢吞吞道。
“足够了。”
宇智波泉奈轻轻抚了下神林雪见的后脑，阖眸间眼神便柔和下来。
神林雪见微微点头，而后便不出声了。
他等着宇智波泉奈开口。
可宇智波泉奈却没了声音，只摸索着握上他的五指，带着些微老茧的手一点点按过他的指节，最后扣在了腕骨之上。
“我先前去了鬼之国一趟。”他喉结滚动，声音极轻极轻，“去你待过的鬼之国神社里看过。那里面……”
宇智波泉奈闭了眼，声音颤抖了一下：“里面数不尽的神佛泥塑……我剖开一具，里面竟是、竟是以人骨塑形，血肉填腹，人皮覆面……”
“我再细细查探，那里面的尸骨竟然都是忍者的。有本就生活在戈壁荒漠里的沙暴一族，还有远居北方山脉里的两天秤一族，夜月一族，甚至还有最东边隐在海上碎岛的辉夜一族、鬼灯一族的尸骨……唯独……唯独少了居于中原大地之上的千手和宇智波……”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粗糙指节间露出的纤长五指。
神林雪见的手很漂亮，指如削葱，手如玉笋，掌心没有任何忍者训练留下的老茧，更无平民劳作留下的深刻纹路。
比之贵族最细心养护的贵女也不差分毫。
以前的宇智波泉奈不会想那么多，可现在的他……
却不得不多想！
他用力扣住掌心的十指：“那些都是你干的，对不对？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数年之前，我宇智波便察觉西边戈壁荒漠中的沙暴一族莫名便没了动静，所以，是他们……”
他的唇抖了抖：“是他们把你……”
傀儡师必须有一双柔软又细嫩的手。
可除却傀儡师之外，永永远远被制成傀儡的人，他们的手也同样不会再变粗糙了。
宇智波泉奈眼眶里忽然就涌出泪来。
他用力吻住怀中的人，带着要将人啃食殆尽的狠劲，舌尖细细地扫过神林雪见的口腔，卷着怀中人柔和地回应的软舌。
直至口中尝到眼泪的咸涩，直至血腥味漫上舌尖，直至他自己差一点要窒息在这长长一吻之中。
一吻过后，因着缺氧，他心如擂鼓，鼻息混乱。
但他顾不得平复心绪，只按住怀中人仍旧平缓跳动的心脏，声音啼血：“你被那些家伙做成了傀儡，对不对？”
所以这个家伙的体温才会永远偏低，因为内脏已经不能再产生热量。
所以这个家伙的心跳才会始终恒定，因为傀儡的心跳本就不可能再变化。
所以这个家伙的手指才会那么漂亮，傀儡之身又如何会被时光磨损。
还有不喜欢喝药……
神林雪见那么乖巧，那么亲近千手扉间，又怎么可能故意给千手扉间添麻烦？
无非是如他口中所言，身为傀儡，喝再多的药也是无用！
神林雪见含笑反问：“为什么不是我把那些家伙做成傀儡了呢？”
宇智波泉奈猜的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他的身体的确被改造过，却也并非沙暴一族所为，而是他自己干的。
沙暴一族的傀儡术只不过给他提供了灵感和便利罢了。
“这就是你恨忍者的原因吗？”宇智波泉奈抱紧了怀中的人，喃喃道，“因为千手没有保护好你，因为沙暴一族的家伙对你下手……”
“恨没有意义。”神林雪见不得不出声提醒越猜越偏的小朋友，“越是强烈的情绪越会损耗人的心神。我讨厌忍者，却也远没到恨的份上。”
“可是你向藤原大辉进言，让我宇智波和千手两族去抓捕尾兽。”宇智波泉奈一点点拨开神林雪见脸上散乱的白发，仔细观察着那双绯眸中的神色，“还有两族加剧的冲突，减少的任务份额……这其中都有你的手笔吧？”
藤原大辉在他宇智波和千手之间平衡了多年，没道理忽然换了想法。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启发了他，用那场荒诞儿戏的调停。
神林雪见被点破小动作也不恼，只笑着反问：“我不说，他便不想让宇智波和千手俯首称臣了吗？”
宇智波泉奈被问得一怔。
他猜过神林雪见可能会有的反应，却不曾想，这个家伙就算被叫破算计，也如此坦坦荡荡，甚至让他疑心是不是自己问错话了。
“他怎么会不想呢？”宇智波泉奈又是一叹，“我宇智波身负强大的武力，便一直受到大贵族们的忌惮。想着利用千手削弱我宇智波，想着用财帛利益招揽我宇智波，一代又一代，那些贵族们的心思从来都没有歇过。”
“只是……”他轻轻吻了下那双澄澈的绯眸，“我不明白。”
“你可怜流民，却放任忍族间的对抗加剧。你瞧不上藤原大辉，却事事为他布局谋划。你是个千手，我却也没见到你对千手有半分留情。你究竟想要什么？”
“藤原大辉很合适，但他治下若战乱再起，流民尸横遍野，他又怎么会继续合适下去？”
在宇智波泉奈看来，神林雪见的目的和手段完全背道而驰。
而以神林雪见的聪慧，又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所以，有什么东西是他还没有想到的？
“战乱再起？尸横遍野？”神林雪见听得失笑不已，抬手捏了下宇智波泉奈的下颌，“宇智波小朋友，藤原大辉不动手，这世道平日里便没有战乱，没有死尸了吗？”
“战争是一门生意。藤原大辉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已经落了子，布了局。但你宇智波，似乎还懵懵懂懂，茫然四顾，不知前路，不见归途。”
他细细摩挲着宇智波泉奈的侧脸，从隐在碎发间的耳廓一路向下摸到滚动的喉结。
“流民尸横遍野，那便尸横遍野。忍族内战而亡，那便内战而亡。”神林雪见凑近了宇智波泉奈，绯眸中一片冷漠，“比起最终能获得的利益，这些，又算什么？”
“小朋友，我的天丛云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送出去的啊！”
神林雪见缓缓拍了拍宇智波泉奈的胸膛。
“疯子。”
宇智波泉奈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怀中人绯色眼眸里的冷漠恍如万丈坚冰，将他层层冰冻，体内流转的火属性查克拉更有种被冻得节节退让的错觉。
“你助涨了他的野心……”
宇智波泉奈说不清自己是在陈述，还是在指责，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大，但实际却与气音无异。
“千手会死很多人，我宇智波也会……中原大地上那么多城池里的平民，更会死伤无数……这值得吗？藤原大辉意在天下，而你呢？他藤原氏未来的荣光，又不会分给你半分。”
“藤原氏如何，与我何干？”神林雪见笑着答道，“我一早便说了，他最合适。”
宇智波泉奈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谴责怀里的家伙是天底下最大的刽子手，还是该夸奖怀里的家伙这么有远见。
——有远见到拿数年、十数年，乃至数十年的战乱，换一个天下太平的未来，以及藤原氏在攫取天下之后对平民百姓施以仁政的可能。
51/96 首页 上一页 49 50 51 52 53 54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