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霄夺不比她官场得意,做起事来总是束手束脚,所以他在等待一个能够将牧海英彻底倾覆、永无翻身之日的机会。
这么多年,他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现在的牧霄夺,早已不是那个悬挂在镣铐下庸庸碌碌的囚徒,他真正的成为了一个庞大家族不可忤逆的存在。
而这一天,他选择来见盛愿,以抚平自己内心的妄念成灾。
他说这不是路过,是真话。
牧霄夺没有选择将盛愿叫醒,压低身量凑近,安静的低眸垂视他乖巧的睡颜。
盛愿的一切都是那么可爱,纯粹,让他心动。
牧霄夺回到壹号公馆后,没有一天不住在盛愿的小卧室,那些小熊只能被迫忍受这个不速之客一次又一次的霸占它们主人的房间。
于是,牧霄夺的梦里也是盛愿,笑意盈盈的模样,闹脾气时红着眼睛不说话的模样,委屈巴巴掉眼泪的模样……他在梦里见他千百遍。
如今,魂牵梦萦的人就这样乖乖软软的睡在身边,对他毫无防备,叫他如何抑制心动?
牧霄夺像受到某种蛊惑一般,鬼使神差的低下头——
这一刻,他没有思想,更没有克制。
白日里,他是被利益驱使的精明商人。然而盛愿的出现却使他的理智罕见处于下风,汹涌的情绪已然覆没了他的心腔。
距离越来越近,牧霄夺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轻浅落在自己脸上,带着盛愿独有的、清冽的淡香。
杂乱呼吸的交缠激起神经的酥麻,牵连心脏也为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而泛起颤栗。
鼻尖相抵那一刻,盛愿蓦然惊醒,一双浅色的眸直直撞进他的眼中。
来不及收回动作,只听“咔”的一声轻响,牧霄夺迅速按下副驾侧边的卡扣,安全带随之解开。
他恍若无事发生似的回到驾驶位,平静的说:“你家楼下,到了。”
盛愿眨着不甚清明的眼,懵懵的应好。
牧霄夺抬手关掉空调,对他说:“在车里坐一会儿再下去,一冷一热别感冒了。”
盛愿呆呆的坐在座位上醒神,抬手抹了下不存在的口水,分不清刚才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究竟是自己的梦还是现实。
“我睡了多久呀?”他问。
牧霄夺答:“一路。”
盛愿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和他道谢,等到薄汗落下,又匆匆告别。
他拉开一侧车门,寒风瞬时席卷而来,冷得他打了个寒噤。
牧霄夺目光追随着盛愿下车离开,他没有启动车子,他感觉他们今晚绝对不会如此草率的结束。
他的预感绝对正确,因为在下一刻,他得到了一个回眸。
盛愿脚步微顿,转身看向他,犹豫片刻,又走回来。
牧霄夺不自觉收紧握在方向盘的手,选择将这一刻的主动权放进盛愿手里。
盛愿拉开车门,探进一个小脑袋,“先生,要不您和我一起上去吧,我做些热乎的东西给您暖暖胃。”
那一瞬间,牧霄夺知道,他不可能再放手了。
第59章
深冬岁馀的寒夜, 凛意入骨。
在楼底稍微停留会儿,都觉得鼻尖坠着一点霜花般的寒意。
空寂的楼道响起两道清静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最终在同一扇门前停下。
大门开合, 将漫天大雪与寒冷隔绝在外。
盛愿从鞋柜找出一双新拖鞋,说:“这是备用的,没有人穿过。”
牧霄夺低声道谢。
咬咬听见门口的动静,立马吐掉嘴里的玩具, 啪嗒啪嗒踩着小爪子,一溜烟跑过来。
盛愿揉它的小脑袋, 翘着尾音问它:“还记得这是谁嘛?”
咬咬见到这个突然出现在主人身边的陌生人明显愣了一秒,高高翘起的尾巴落下,小心翼翼的凑过去。
过了会儿,小狗似乎闻出这就是它小时候住的大庄园的主人, 兴奋不已的在他腿边转来转去, 尾巴摇的像螺旋桨,喉咙里不断发出“嘤嘤”的哼唧声。
“它认出来了呀。”盛愿轻轻笑了笑。
牧霄夺道:“看来没白养。”
玄关并不宽敞,两个成年人站在这里摩肩擦踵, 有些拥挤。
盛愿尽量往墙边靠, 慢吞吞脱着厚厚的棉服。
牧霄夺将脱掉的黑色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顺手把盛愿脱下的围巾和棉服也挂了上去。
距离陡然拉近, 盛愿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凛然的寒意,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后背紧紧贴着墙壁, 又欲盖弥彰的低头蹬掉脚上的鞋子, 换回拖鞋。
垂眸时,牧霄夺不经意看到那条他亲手系在对方脖颈的月牙项链, 眼神微微一暗。
下一秒,项链又被盛愿习惯性放到衣领后,只留下一小截银链。
牧霄夺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抱起撒娇打滚的小狗,转身往客厅走,“可以参观一下吗?”
“……可以。”盛愿看着男人高挑的背影,悄悄摸了下发烫的耳尖,感觉屋里的暖气似乎开得太足了些。
客厅不算大,却很温馨,充满了温暖的生活气息。
墙角立着一颗显眼的圣诞树,树杈上挂满了各色彩灯和装饰,树下放着咬咬的小狗窝。沙发上铺着小熊图案的沙发布,松软的杏色靠枕,小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饮料,茶几下面铺着一块松软的地毯,散落着几本摊开的广播剧剧本。
盛愿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走过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牧霄夺身后,又偷偷把咬咬乱丢一地的玩具踢到茶几下面。
“你一直一个人住吗?”牧霄夺微微侧身看向他,手指还揉着咬咬粉红色的小耳朵。
盛愿点点头,“嗯,偶尔会有朋友过来玩。”
“现在还画画吗?”
“画的很少了,配音的工作一忙起来,就很少能抽出来时间。”盛愿回答,又道,“我去给您做一点暖胃的东西,您是想喝红糖姜茶还是红枣汤?”
“热水就好。”
盛愿愣了愣,“……您是还有工作着急回去处理吗?”
他面上向来藏不住情绪,轻易被人察觉到眉眼间一闪而过的失落。
牧霄夺回答道:“不着急。”
“那……那我还是给您做红糖姜茶吧,很快的,不会耽误您太长时间。”说罢,盛愿急匆匆转身走进厨房,生怕他反悔似的。
厨房响起小煮锅工作的声音,盛愿双手撑在料理台上,在沸腾的褐色茶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翻涌而上的气泡接连破裂,将他的影搅乱。
片刻后,他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杯子回到客厅,他不喜欢姜味,就给自己沏了一杯红糖水。
牧霄夺向后靠坐进沙发,手里拿着一只一按就吱呀响的小玩偶。
咬咬呼哧呼哧吐着小舌头,激动的在地毯上蹦来蹦去。
等到牧霄夺将手中的玩偶丢远,咬咬立刻撒开小爪子追过去,按住玩偶凶狠的撕咬一番,又乖乖叼回来,期待的望着他。
“你当没人嫌弃你的口水。”牧霄夺瞟了眼湿漉漉的小玩偶,别开眼,不再理会它。
盛愿没忍住笑了笑,把杯子放在小茶几上,刚要走去另一侧的小沙发,却被人忽然拽住了手腕。
盛愿诧异的看了眼那只松松垮垮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不解的“嗯?”了声。
牧霄夺看向身边宽敞的位置,“坐这里。”
盛愿抿了抿唇瓣,找不到和牧霄夺较劲的理由,于是乖巧坐在他旁边。
他双手捧着杯子,慢慢吹散表面的热气,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拘谨得如同客人。
盛愿低着眸,目光不经意落到牧霄夺不加任何配饰的尾指。如他料想一般,那枚忠诚的尾戒没有留下半分存在过的痕迹。
这两年,新闻上没有报道过先生婚配的消息,大概和当年的Roise小姐也只不过一场无疾而终罢了。
牧霄夺看不出盛愿心中千丝万缕的思绪,松散的向后倚靠,偏头看他。
盛愿的确长开了一些,五官更加精致立体,眉眼却温和润泽,悄无声息的拥有了每个成年人身上不尽相同的气质。
他依然是记忆中生动、鲜活的模样,却不再无助的依赖别人,没有令任何人失望的长成了一个外表坚硬、内心柔软的大人。
盛愿注意到他直白的目光,不自然的抬手蹭了蹭鼻尖,“……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为什么这两年都没有联系过我?”牧霄夺毫无征兆的开口。
盛愿显然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祭在台面上谈,低头绞着手指,小声喃喃:“我有联系过的……”
“和林峥?”
盛愿点点头,“这样也算联系呀,而且,您不是也没有联系过我吗……”他没来由感觉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牧霄夺偏低了首,慢条斯理的续上,“我把握不准你的心思,可能我的贸然打扰,会让你觉得为难。”
盛愿疑惑的问:“您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你当年离开的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是因为我,或许我不出现在你面前会更好。”牧霄夺回答道。
“不是您的原因,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盛愿无声叹了叹,事到如今,说再多也于事无补,“您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巧合吗?”
“没什么原因,只是想见你。”
盛愿一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焦躁又开始在心底蠢蠢欲动,“……您、您不要说这种话……很奇怪。”
“为什么会奇怪?”
盛愿说不上来,从进门那一刻起,他的脑子就乱得不行。强烈的心悸甚至使他无法正常思考,像个代码错乱的小机器人一样反复重复道:“就是……就是很奇怪……”
牧霄夺对他的回避视而不见,直视他闪躲的眼神,“如果我的话让你感觉到不舒服,那么我提前向你道歉。”
“……”
这般生疏和礼貌,仿佛在心头狠狠砸了一块石,压得胸口发闷似的疼。盛愿蓦地红了眼圈,不敢开口说话。
男人修长的手指揉过他的眼角,指腹若即若离触碰耳垂。盛愿一动不动,像被咒语定在原地,任由那只手抬起他的下颌。
皮肤相接处充盈高热,眼神,动作,两年的漫长空白期造成的巨大空虚不知如何才能填满。
情感,使人之所以成为人。
只要人还仍旧存在着,情感就不可能会被抑制。
就好像呼吸、吃喝、睡眠一样,是本能,活着的人都有本能,无法被改变,无法被驯服,无法被剥夺的。
牧霄夺一瞬不瞬的低眸注视他,瞳仁漆黑,冰冷,致命的气息如缓慢下坠的雪崩,带着能将人湮没的灭顶恐惧压了下去。
炽白的灯光将牧霄夺挺拔的身影笼下,如阴翳缓缓浸漫过盛愿,直至将他全然笼覆。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面颊,将那一小片皮肤浇得滚烫。鼻尖轻轻相抵的那一刻,盛愿倏然回神,下意识伸手推他,喉咙里憋出一串声音——
“舅舅——”
牧霄夺蓦然一顿,似乎被这一声充斥纲常伦理的称呼拉回了理智。
他看见盛愿惊慌失措的眼神,感受到胸腔处抵着一双柔软的手,如松软的棉絮。
牧霄夺沉吟片刻,拉开一些距离,给盛愿留足呼吸的空间。
手掌却依旧覆在他的后脑,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颊,炙热体温伴着激烈的心跳将他包裹。
“你这声‘舅舅’,叫得不违心吗?”牧霄夺的嗓音低沉,危险。
盛愿像只受惊的兔子,埋着脑袋,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存在所谓的伦理,你我都清楚。”
牧霄夺眸光沉沉,静静端详他,白皙的脸,紧抿的唇,以及内眼角一粒颤颤巍巍的咖啡色小痣。
“如果你刚才在看到我的第一眼时就这样喊,我可能还会装模作样陪你演一段时间。但是现在,来不及了。”
盛愿难以置信的抬眸,俶尔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一拍。
手掌下男人的身体仿佛千钧重,任他如何用力也动摇不了分毫。
“您、您是喝醉了吗?”盛愿期期艾艾的开口。
牧霄夺再一次为他神奇的脑回路感到迷惑,“我今晚开车把你送回来的。”
“那您……”
牧霄夺打断他的话,微凉的骨节碰一碰他滚烫的颊,明知故问:“你的脸很红,为什么?”
“因为……因为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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