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纾和叫住她,“你们刚才在点下午茶?”
黎聿声一愣,“不行吗?”
“没什么,好好吃饭。”
黎聿声从她办公室退出去,什么叫好好吃饭,给她安排这么多工作,她根本没法吃饭好吧。
刚出来的黎聿声被同事叫住。
“阿声,周总跟你说什么了,没为难你吧?”
黎聿声摇摇头,“没有。”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还在为你担心呢,我刚和小吴他们打赌,要是你被周总骂了,就请你喝一周的下午茶。”
“不用这么破费啦。”黎聿声笑笑。
“所以这不是你没有被骂吗,我正好省钱了,所以周总到底叫你进去说什么了?”
黎聿声想了想说:“她叫我好好吃饭。”
“啊?”
几个同事都一愣。
“什么意思?”
“你们也想知道什么意思对吧,我也想知道。”黎聿声耸耸肩,“不过她应该对我们喝下午茶没什么意见,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了。”
几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我们挑了这家店,阿声你看看行不行?”
“你们决定好了,谢谢你的咖啡,改天请你们喝。”
聊两句,黎聿声又被总监叫走,叫她赶一个明天会议的报告,没办法,又得忙。
一直到天黑同事都走光了,她才离开。
看了一眼周纾和办公室,灯已经灭了,大概在她去十一楼取文件的时候走的吧。
黎聿声开车回家,在楼下吃了碗清汤面,这样冷的天气,一碗清汤面正是她需要的。
清汤面上飘着油花和翠绿的小葱,细细的面条浸在汤里,她叫老板个煎蛋进去。
总归最近她是没空自己做饭了,又想到周纾和最后跟她说的那句,“好好吃饭。”
瞬间觉得清汤面似乎有点过意不去。
****
周纾和走后的几天,她突然在某天的中午意识到自己的工作量少了,她回忆起来,这种改变就是在周纾和走后的第二天发生的。
周纾和离开茗城,她还专门去查了她的机票,是飞茗城附近的城市。
这么近要去十五天?
公司的同事也说,“周总这次出差未免也太久了。”
不过黎聿声倒真有时间好好吃饭了,中午和同事一起在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下午周致和已经在家门口等她了。
周致和似乎彻底爱上了那家粤菜馆,每次来找她,都必去。
黎聿声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求她别在点他家的白切鸡。
周致和不解,“你不喜欢吃白切鸡?”
“不喜欢倒谈不上。”只是任谁连着吃这么多回也受不了了。
周致和点点头,“没有不喜欢那我就点了,反正是白送的,又健康。”
黎聿声苦笑两声,“那你一个人吃好了,吃不完可以打包回家。”
周致和没什么意见,轻挑了下眉说:“嗯,谢谢了。”
黎聿声相信,以周致和的脑回路绝对是真心谢谢她把白切鸡让给她吃,绝对不是阴阳怪气,若是换了别人这种语气,她肯定怀疑对方在阴阳她。
周致和和别人不同,白切鸡上来,她还特意加了只鸡腿问她,“阿声,你是真的不吃?”
黎聿声连连摆手,“你吃吧。”
“你不用因为我喜欢吃就迁就我的,这么大一盘,半只鸡,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黎聿声还真不是跟她客气,抿嘴笑了笑,“你吃吧,吃不完打包,还有其他菜。”
周致和惋惜的看了她一眼,叹口气,最后把鸡腿夹到了自己碗里。
吃过白切鸡的周致和心情很好,她虽然很少将情绪露在脸上,但黎聿声见她整个人很放松的状态,也能感觉出一二。
可惜她的好心情被顾韵林一个电话给打破了,顾韵林打来电话张口就是:“你最近有空吧?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那顿饭补了。”
周致和当场冷脸,“我什么时候就欠你一顿。”
“我前段时间不是刚刚提醒过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翻脸比翻书还快,啧啧,这样我会有点受伤。”
顾韵林的声音黎聿声在电话这头就能听见,她不免打了个冷颤,这么肉麻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果然周致和也没跟她客气,“哦,那你随便吧,反正我最近没时间。”
“胡说,你学校最近明明很闲,我知道的。”
“那又怎么样,我还有其他事。”
“什么事?”顾韵林追问。
“要向你汇报吗?顾医生。”
一辆车开过来,黎聿声拉了她一把,“小心,表姐。”
“什么,什么?你那边什么声音,我怎么听到好像一些小怪物在叫。”
周致和:“……”
黎聿声:“……”
顾韵林呜哩哇啦,又说一堆废话,“你居然,你居然和她一块,都没时间和我吃顿饭吗?”
“我和阿声已经吃过了。”
“你居然还和她吃饭,看我下次见到她不好好——”
“好了,顾大小姐,你飞扬跋扈也别欺负我们周家的人,拜拜。”
周致和挂了电话,心里舒服多了,摆摆手给黎聿声说:“行了,我也该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
周致和离开的也快,来的也快,黎聿声没想到几天后下班,周致和竟然在写字楼下等她。
她一愣,“表姐,你吃白切鸡不用这么着急吧,你在小区等我也是一样的,何必多跑一段路呢。”
但这次周致和明显表情严肃,摇了摇头,没说吃白切鸡的事情。
黎聿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怔了怔开口,问:“……怎么了?”
“阿声,你现在跟我去机场,我已经订机票,祖母去世了。”
第100章 祖母没了
黎聿声愣住, 她印象里祖母身体一直很好,打电话的时候也很正常。
最后一次见祖母是什么时候?黎聿声已经快记不清了,但是她仍然记得, 那时候的祖母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印象里祖母还会在厨房做甜品,陪她一起做饭,参加香水展览。
黎聿声突然有点想哭,但她忍住了。
周致和也没有给她多余的时间。
她说:“别开车去了,做我的车,司机送我们去机场后会返回,你现在这样,估计也没发开车。”
黎聿声觉得周致和什么时候都淡淡的, 好像任何事也引不起她内心的波澜,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二人坐上车, 车一路往机场开, 黎聿声的心里很凉, 跟着身上也觉得冷, 她觉得去机场的路好像怎么都走不完, 一直往前看着, 离机场还是很远。
她突然就想到当年被送去爱丁堡,走的也是这条路, 一个人坐在车里, 眼睛无神, 后备箱是她孤零零的行李箱。
那个时候, 她的心也是凉的, 周纾和没有来送她,她被连人带行李箱扔在机场, 之后便是一个人取票,寄行李,登机。
飞往爱丁堡的那天,茗城刚下过一场大雪,天冷的呼出来的气都要被冻住。
被冻住的还有她那颗心。
黎聿声没想到八年之后,她会再有这种感觉,无助,无力,她隐约感觉到有些东西正在一点点离她远去。
失去的滋味她体验过,很不好受。
后来是怎么过安检的,怎么上飞机的,她都像是失忆了一般,感觉脑袋懵懵的,不记得了,再次被拉回现实,是周致和清冷的声音。
“阿声,等下飞机,有人来接我们,你直接跟我去医院。”
黎聿声点点头,她的脖颈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动过,而变得很僵硬了,这会儿转头,脖子有些酸痛。
飞机里面的灯没亮,有乘客在睡觉,光线很暗。
周致和接着说:“表姐和绮和已经过去了,下了机我们尽快……”
这几句话里,黎聿声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周致和也很着急,她虽然不露于言表,情绪很少在脸上表达,但心里终究是伤心的。
但这些想法没在黎聿声这停留多久,周致和前半句话让她心里泛起涟漪。
黎聿声犹豫片刻说:“姐姐也已经到了吗?”
周纾和今天还在外出差,没想到比她接到消息还快,她是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没叫她一起?黎聿声心里有疑问。
周致和说:“我们出发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在飞机上,其实她给你打过电话……”
黎聿声一愣。
周致和说:“是下午五点的时候,那个时候祖母还没有……”
周致和说了一半没说下去。
黎聿声顿住,那时候她应该在公司开会,手机是关机的状态,她恨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选择关机,错过了和祖母最后见面的机会。
突然,眼眶里湿润了,眼泪没忍住流出来,好在在黑暗里,并不易让人看到。
周致和却安慰她,“不用自责,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况且就算那个时候你接到电话,也赶不及。”
黎聿声还是自责,至少可以和祖母通个电话,至少可以再听一听她的声音,听她叫一句阿声。
还记得八年前刚到爱丁堡的时候,刚下飞机雪就飘起来了,她对英国的气候不了解,穿的少,在机场的冷风中冻成了一只瑟瑟发抖的狗。
祖母和周绮和就是在那个时候来的,她没见过二人,祖母的照片她小时候倒是看过,和现在眼前满头银发的老人对不上脸,周绮和她没见过,当年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个表妹。
那时候她听说过,周绮和从小跟祖母生活在爱丁堡。
那天她没认出来二人,两人却一眼认出了她。
周绮和挽着祖母走近了,祖母扶一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眼神慈祥,“是阿声吧,哎呦,可冻坏了。”
这是她对祖母的第一印象,一个慈祥温和的老人,和周家那种冷冰冰的氛围不一样,她身上散发的温度是暖的,包括周绮和,也和周家的孩子不同,黎聿声那时候觉得她身上有种自由的气息,那种感觉很特别,是她从未见过的。
祖母带着她回到了她们的二层小洋楼,是一栋带着小前院的二层小楼,前院积满了雪花,厚厚一层,角落里有些空花盆,黎聿声想这个院子在春夏之时应该开满了鲜花。
后来证实她的推断没有错,她在未来的几年里,春夏无一例外和那些花度过。
祖母也会摘些前院的鲜花来做糕饼。
七年时间,黎聿声从来没有想过祖母有一天离开她了会怎么样,她的身体一直都那样好,好到黎聿声觉得她她会活的比自己还久,会长命百岁。
冬季学校没有课的日子,她总在祖母的小屋里,那里很暖和,能遮挡住冬天一切的风雪和寒冷。
祖母烤好饼干端给她,“阿声,快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祖母像个孩子一样开心,端着烤好的翻糖饼干,眼睛亮晶晶的。
她总会在这时候用力点点头,“好吃,好吃。”
“我们阿声喜欢就好。”祖母把她揽进怀里,“喜欢就常来这,阿声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黎聿声觉得在爱丁堡的那些日子,在祖母那是最温暖的,有甜品,有火炉,四季无风。
爱丁堡机场下了飞机,一股冷风迎面而来,黎聿声感受到这股风的时候,就知道来的时候衣服穿少了,冷风直往衣领里灌。
接她们的车已经在等,“周小姐,你们可算来了。”
司机紧跟着开车门,让她们上后座。
周致和问:“其他人已经到了吗?”
司机点头,“周总她们几个小时前已经到了,让我务必接到你和黎小姐过去。”
“这里离医院有多远。”
“差不多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黎聿声有些着急,坐在车上一直不停的看时间,时间仿佛被冻住了,感觉过了很久,岂料不过五分钟。
心里难受,有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气,也下不来。
终于,车开到医院,在门口停下来了,周致和带着黎聿声坐电梯上去,电梯一层一层,最终在八楼停下来。
走廊里围满了人,黎聿声认得一些是祖母生前的朋友,有些和她一起做甜品的,有些在香水展上见过。
黎聿声跟着周致和走过去,那些人都朝她们投来目光,黎聿声在病房里面看到了周绮和,但是她一直想见的那个人却没看到。
明明司机说她已经在几个小时前到了。
但她这时候顾不上想她,目光终于落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上,祖母温和的神情就算到了这时候,依然让黎聿声感到温暖。
周绮和看到她了,转过来整张脸带着泪痕,她情绪有些激动,趴在黎聿声肩膀上大哭,“阿声,祖母没了,祖母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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