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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观言的口吻听起来是长辈的语重心长，可这其中却是满满的恶意。
提别的还有的商量，可这个人竟然开始挑拨离间了，实在是不可理喻。
方黎连话都懒得说，也不想再维持表面和谐，他猛的站起身，对黄观言冷冷地说：
“您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局面您是最清楚不过的。您把锅到处乱甩，却不想，归根结底是您出尔反尔。”
随即，他就起身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他气得头皮发炸，懒得想那什么表情管理，他心想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还留在这里谈个屁，不蒸馒头争口气。
“哎呀，小方啊！你回来！”
可是，他还没走出几步，黄观言就突然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你可别走，你要是走了，众云是铁定要跟我翻脸的。”
李众云轻哼一声，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只听黄观言轻轻叹了口气，随后拍拍方黎的肩膀，说：“别生气，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方黎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快服软，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想妥协。
所以他干脆找了个远一点的位置坐下：“您有话直说就好。”
“我确实有错，可是……工作室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得多方面的考虑。如果放弃和爱丽丝的合作，导致杜庞撤资，而明念现在的状况又不是很好……这很麻烦啊！”黄观言相当的语重心长。
“归根结底就是钱。”李众云冷笑着总结道。
黄观言瞪大眼睛，大声说：“当然是钱！老李啊！你是不在乎钱，可是拍电影他就是需要钱，梦想从来就不是无价的啊！”
“你这根本就是侮辱梦想！”李众云勃然起身，怒而拍桌，“我不知道你竟变成了这样！”
“李老师息怒。”谭诺终于出声了。
方黎撇撇嘴，心道这家伙在一旁背了无数口锅，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脊背真是硬得很。
“我倒是认为黄导说得不错，梦想这个东西，的确费钱。”谭诺笑道。
李众云难以置信地等着他：“小谭，你……”
“只是，”谭诺语气舒缓地打断了对方，“如果资金不再是问题，您将如何选择？”
方黎震惊了，难道这人想要投资？
黄观言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谭诺一番，问：“你什么意思？”
谭诺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却依旧保持着微笑。
“就是您想的意思，您是聪明人，自然不用我把话说得太明白。”
只见黄观言眯起眼睛，脸上突然多了一抹笑意。
看起来格外阴险狡诈。
“哦？不愧是谭家大少爷，就是财大气粗。不过，你那公司不过是新创立的，连个名字都是临时的，红口白牙的，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李众云愠怒地问：“观言，你是不是太无耻了点？”
谭诺摆了摆手：“相信与否不重要，我只问您，我若投资，您要如何选择？”
黄观言耸耸肩，显然拿上了款：“你知道，我不做那得罪人的事情。”
“可以理解，不过，听说您的新电影投资巨大，”谭诺说着，忽然托着下巴作思考状，“新的投资能补上这个窟窿吗？……哈哈，我只是随口一言，您不要往心里去。”
对方刚有些嘚瑟，就又被打回原形。
只见黄观言往沙发上一摊，作躺平任嘲姿态：“所以谭大少今天来是嘲讽在下的？”
方黎心道，不是你让我们来的吗？
不过这样的气氛之下，他还是把吐槽吞了回去。
面对质疑，谭诺不卑不亢，道：“不是，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黄观言果然有些动容：“……什么诚意？”
谭诺微微一笑，同时伸出手，摆出一个“十”的手势。
对方顿时目眦欲裂，那震惊的表情让方黎的心一紧。
十？
几位数的十？
“……小谭先生果然财大气粗。”
黄观言竟然连称呼都改了，连态度也不再嚣张。
“若黄导同意，我现在就请律师过来，今天就可以签合同，这些钱算是我的股份。只是……”谭诺顿了顿，笑得极其温和，“我给您选择的权利，就是不想看到您在中间左右逢源。您说得不错，梦想是需要钱的，如果钱不成问题，那剩下的就只有人品了。”
“小谭，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李众云焦急地劝，“之前你已经为乐团付出了不少，现在……为个电影配乐，是不是……”
黄观言闻言不愿意了：“众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个电影配乐？乐团想往上发展，必须在各种领域混个脸熟。我好歹也算个名导，有我背书，自然对乐团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追着我投资？”
李众云不屑地轻哼一声。
而方黎听到这里，实在是百感交集。
他记得，谭诺投资乐团已经倾尽所有，就算再有实力也不是聚宝盆。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低头摆弄一下，佯装为难，而这时，他的异样被李众云发现，问：“怎么了小黎？”
“乐团里有点急事，”方黎认真地说，“谭诺你跟我回去一趟吧。”
他自认演技超群，连老师都骗过去了。
只见谭诺温柔一笑，回道：“不是很急就再等等，如果必须现在处理，那就只能麻烦你跑一趟了，乐团的事情你可以全权代表我。”
方黎看着谭诺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竟然把他看得透透的，真不知道是演技欠缺，还是那人长了一双透视眼。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说：“不是……不是很着急，那一会儿再说吧，呵呵。”
谭诺安抚一笑，随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黄观言身上。
而对方似乎也很欣喜，虽然竭力控制着情绪，但方黎依然看得出他的得意。
“哎，我还是愿意和小谭先生合作，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你值得信赖，只是……你知道，身不由己啊。为了这部电影，我力排众议建了一座影视城，光这个，就花了数不清的钱啊！”
黄观言的态度变化之大，令方黎咋舌，俗话说见钱眼开，他算是见识了。
李众云眼中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谭诺颔首道：“黄导在电影上的努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我这个做小辈的，不想看您的努力付诸东流，就想着为您做些什么。”
黄观言拿起餐巾抹了把脸，长叹一口气：“听到小谭先生所言，在下快要感动哭了。”
方黎从前就见识过这人虚与委蛇的本事，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不仅没有削弱，反倒是更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第148章 夫复何求
“既然这样，就像小谭说的，把律师喊来，咱们去我那里，先把合同拟了。”
黄观言故作镇定地说着，其实嘴角都快咧飞了。
方黎心情极其复杂，他实在不希望谭诺的付出与收获不对等。
“谭诺，”他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这么大的事，咱要不先商量一下？”
没想到谭诺还没回应，黄观言先不愿意了：“怎么？小方是信不过我了？”
“不是，当然不是，”方黎忙摆手否认，“我只是觉得这是不是有点过于仓促了……”
他有点服软，生怕谭诺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被他给搞没了，却又担心对方被人敲竹杠，实在是左右为难。
“你要是觉得仓促，我也可以再考虑。”黄观言说着，拿起勺子开始继续吃他面前那盘子炖饭。
饭已经冷掉了，上面的芝士结成一坨，看起来不是很美味。
只见黄观言状似毫不在意地往口中一勺勺地送，方黎看不出这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忽然有些焦躁。
他小心地看向谭诺，可对方却朝他轻轻眨眨眼，就好像一只慵懒的大猫。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李众云竟猛地站起身，随后相当霸道地把勺子夺过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一脸懵逼的黄观言，说：
“你明明在意得要命，却装得云淡风轻的。我太了解你了，黄观言，如果你希望得到小谭的投资，就趁早实话实说。”
黄观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老李，你到底算哪边儿的？”
“我算理一边，”李众云回答，“就算你不犹豫，我也要劝小谭再想想，到底值不值得。”
谭诺微笑道：“我既然坐在这里，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黄观言的嘴角微微上扬，方黎看懂了此人的微表情，得意得很。
不等黄观言开口，谭诺稍稍收起了笑容，继续说：“不过，想一想倒也不是坏事。”
话音刚落，黄观言的脸色微变。
方黎能够感觉到，这位导演对谭诺的投资很感兴趣，但又碍于“文化人”的面子，搞得自己很是虚伪。
“你不要受别人影响，自己是怎么打算？”黄观言闷声说，“我想谭少爷不可能连这点儿独立自主权都没有。”
“我怎么打算，要看您的诚意。”谭诺说。
“我已经很有诚意了！本来打算把你们全换掉的。”黄观言顿了顿，轻咳两声，说，“现在我不仅不会换掉浦江爱乐，后期配乐工作还会继续让你们负责。”
“那电影节呢？”谭诺问。
黄观言轻轻蹙了下眉头：“这个我会跟主办方商量一下……”
谭诺微笑道：“我的投资可以追加，不过，您知道，我不可能没有要求。”
“这样还不够？”黄观言的语气已经暴露了他的急迫。
“我希望您今后只和浦江爱乐合作，至于电影节……只要我想，我们的乐团也是可以参加的。只是我希望有更多的曝光度，而这，只有您在电影界的威望可以做到。”
谭诺这明显不是商量的口吻。
而黄观言那佯装出来的假脸已经彻底崩塌。
“谭大少爷，你说这些……实在是缺乏诚意。”
方黎心想，这人果然想两边的便宜都占，谭诺和杜庞互相斗，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简直可笑，把这俩人当傻子吗？
只见谭诺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说：“您可以不同意，但无论如何，这部电影的配乐必须由我们浦江爱乐来负责。如果您私自换成爱丽丝，我有很多办法让您后悔。”
黄观言眯起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谭诺双手撑着餐桌，俯下身近距离地说，“我只是想提醒您，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罢，方黎与这人的视线交汇，旋即起身，准备跟对方离开。
然而李众云却没有起身的打算。
“你们先走吧，”李众云的表情有些疲惫，“我再待一会儿。”
方黎点点头。
等出了餐厅大门，他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把堵在心里的恶气吐了出来。
“哎！”他低声说，“黄导就是不想得罪杜庞，还想要你的钱，我可真是乌龟办走读……”
谭诺好奇的问：“怎么讲？”
“憋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方黎本来还在气头上，听到谭诺这突如其来的爆笑，他呆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
“……有那么好笑吗？”方黎无奈地问。
“当然。”谭诺回答。
只见这人眼角竟然都挂着泪，方黎很少见他笑成这副模样，所以也被人感染到，嘴角忍不住地扬起。
“所以刚刚乐团有什么事？”
谭诺的话题转换太快，方黎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讶异地反问：“什么事？”
话刚一出口，恍然之间他想了起来——
他刚刚为了引谭诺出来，谎称乐团有事，本以为谭诺看出了他的谎言，被揭穿就抛在脑后了，没想到……
难道这人是认真把事情全权交给他处理的？
“啊……”方黎报赧一笑，“没、没事了，哈哈……”
谭诺很焦急地问：“真的没事吗？”
“没事没事，我已经解决了。”
“哦？解决了，”谭诺笑道，“是什么事啊？”
方黎一时哑然。
他一点也不想对谭诺说谎，只可惜这一个谎言只能用无数个谎言来圆。
“……不是什么大事，”他轻咳两声，尴尬地揉鼻子，“不要担心。”
谭诺疑惑地眨眨眼：“可你刚刚不是说很着急吗？”
方黎无话可说。
对方作为团长，本来就认真负责，听到团里有着急的事情，追问也是正常的。
他实在是束手无策了，又不想随便扯个理由搪塞对方，所以只好叹口气，决定实话实说：
“我骗你的，根本没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他等着谭诺惊讶、质疑甚至是埋怨，可是没想到，对方竟只是笑笑，道：“我知道。”
方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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