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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他终于意识到谭诺在说什么。
他沉下脸来：“你又耍我。”
原来这家伙刚才的一通操作是在诈他，这个演技派，自己去拍电影好了，明年就能拿奥斯卡。
“我没有。”谭诺无辜地辩解。
“没有个毛线，”方黎愠怒地翻了个白眼，“耍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啊影帝？”
“没什么好处，”谭诺温柔地笑道，“以后说实话就好。”
“怎么说？”方黎撇撇嘴，“我只说了个再商量一下，那个黄导就怒了。白菜今天五块不买，明天就得十块了，而且你想买还不卖给你。”
谭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比喻得很好。”
“我没跟你开玩笑，”方黎说，“我觉得他既然没诚意，你不然还是省点钱吧。”
“省钱做什么？”
方黎被问住了：“养老。”
对方轻笑道：“这个只能靠你了，饭店老板。”
“……到时候就给你丢到外面去。”方黎被气得故意飙狠话。
谭诺不仅不生气，而且笑得更温柔：“你不舍得的。”
说这些话连脸都不红的，真是厚脸皮。
方黎本来还想质问对方几句，却全部憋了回去，最终臊得脸通红。
“不要转移话题，”他瞪着谭诺，说，“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乐团不一定非要和黄导的工作室绑定。”
谭诺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认真：“我不想跟他绑定。”
方黎搞不懂对方的脑回路：“你不绑定？所以你是打算白丢钱吗？再阔也不能这么造啊！”
“我是要做工作室的最大股东。”
“……”
直到方黎坐在副驾驶上，他的脑中仍然回荡着谭诺的这句话。
他除了震惊之外，已经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了。
“你做那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为了脱离家庭，你已经成功了啊，有必要这么逼自己吗？”
方黎没有在质问，他只是觉得很心疼。
“你是指挥家，如果不做这些，没有人会怨你的。”
谭诺终于彻底沉静下来，那神情，虽然没有丝毫波澜，但也深沉得让人害怕。
从那双深邃眼睛里，方黎看到了自己的脸。
满是担心和忧愁。
忽然，对方的唇角勾起，竟抬起手，习惯性地揉着他的头发。
“不做这些，我会怨我自己。”谭诺说。
“谭诺……”方黎轻唤对方的名字，“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谭诺回答。
方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其实这听起来容易，可对于谭诺来说，却很难。
他思考片刻，最终认真地说：
“我支持你的选择，不过，还是量力而行。现在的我不像原来那样孤苦无依，我有实力，可以帮你。”
谭诺没有回应。
只是抬起手，从头顶滑到方黎的脖颈，用了些力气，把他带进了怀里。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啊。”谭诺说。
方黎的心覆盖了一层焦糖，可他嘴上说的却是：“酸。”
谭诺没有说话，而是紧了紧怀抱。
“所以……如果你实现了愿望，最想做什么？”方黎好奇地问。
“教书。”谭诺回答。
方黎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谭诺笑了笑：“安心做一名指挥也好。”
方黎疑惑万分，不过也不打算追问到底。
“时间还早，愿不愿意陪我做些有趣的事情呢？”
谭诺的眸子亮亮的，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让方黎头顶的问号更大了。
第149章 乐器精通
谭诺的车一路绝尘，方黎猜不到他要去哪里，但始终保持着好奇心，并没有询问。
只是这趟路程并不长，屁股还没坐热，就已经到了。
竟然是方奕院长那所救济院附近的公园，方黎疑惑地下车，却见谭诺一脸的兴致勃勃。
其实刚一打开车门，方黎就听到了很杂乱的音乐声。
京剧、评弹、越剧……
传统戏剧。
萨克斯、吉他、长号……
西洋乐器。
乱糟糟的，却又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都是老人家在这里练习，自娱自乐，热闹得要命。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温度很舒适，微风拂过，一天的疲惫都消散掉了。
再配上那些中西合璧的音乐，方黎的心情竟然放松了许多。
“小谭来啦？”
“快坐快坐！”
没想到的是，刚走近人群，就有好几位老人和谭诺打招呼，那亲切的样子，明显认识许久了。
方黎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家伙刚回国不久，工作又忙，如何抽出时间和这些老人家打成一片的？
“……你有分身术吗？”方黎好奇地问，“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这里来逛的？”
“诶诶，这位小先生不要这样讲。”
谁知，谭诺还没回应，就有一位爷叔帮他讲话了。
“小谭很久之前就来这里我们的小老师了，”另一位阿姨说道，“还好我没死掉，等到他回来了。”
“胡阿姨不要这样讲。”谭诺认真地劝道，“您还很年轻。”
胡阿姨娇羞地笑了：“八十岁了还年轻？小谭你嘴真甜！”
方黎已然风中凌乱了。
他思考了一下，谭诺大概是高中时出的国，十几年前来这里为阿姨叔叔们指导……倒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想到小谭功成名就了还会过来，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的啊是的啊！”
大家都很赞同。
“这位先生是浦江爱乐的首席吧？我看过你的演出，很不错的！”胡阿姨忽然上前，拉住方黎的手亲切地说，“小先生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孙女呀？”
方黎顿时窘在当场。
“咳咳！！”旁边一位爷叔立刻猛咳两声以示提醒，“不要动不动就往这边扯，人家有对象的！”
说着还往谭诺那边偷看，看来多少猜得到他们的关系。
“哎！”胡阿姨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睛一转，好奇地问，“那什么时候结婚呀。”
方黎的脸都要笑僵了，阿姨太热情，他实在不好驳人面子，正焦虑如何回应的时候，突然，只听谭诺笑眯眯地插话：
“他已经结婚了。”
方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好么，一秒变已婚人士。
您是民政局的吗？？
胡阿姨更遗憾了：“啊！竟然结婚了，可惜可惜啊！”
旁边爷叔一脸的没眼看，揉着眉头说：“人家好不容易过来，我们都有好多问题，不要浪费时间了好伐？”
“哎哟哟，好吧好吧！”胡阿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问，你们问……”
方黎真是尴尬又想笑。
好在很快大家就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刚才的尴尬烟消云散。
只见一位爷叔左手提着一把二胡，右手拿着曲谱凑近，指着乐谱大声问：
“小谭呀！这首《良宵》，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都搞不明白呀，能不能指导一下？”
方黎看了看二胡，又看了看谭诺。
二胡？
单指导一下谱子还是可以的，可这乐器，要怎么指导啊？
他横竖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等着看谭诺如何回应了。
“好，我看一看。”
谭诺说罢，就接过了二胡。
只见这人相当从容地坐到长椅上，只看了一眼谱子，旋即随手拉了几个音。
竟然就是爷叔指出来的“搞不明白”的部分。
方黎惊呆了。
“你还……你还会拉二胡？”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他用电视剧的对白玩笑着说。
谭诺挑眉看他，半笑不笑着说：“臣妾会的还有很多。”
方黎快要笑出声了。
“小谭的这几下子，我到入土也学不会啊！”那位爷叔感慨道，“来个完整的吧！”
瞬间获得不少人的支持。
方黎眨着眼睛，异常的期待。
谭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和西洋音乐划等号的，所以当方黎知道这个人还懂民乐时，他实在是兴奋得很。
这时，谭诺忽然看向他，那眼中的神情竟然有些孩童一般幼稚的骄傲。
好像献宝一般，只等他夸奖。
“知道你会得多，没想到会得这么多，”方黎微笑着说，态度相当诚恳认真，“我实在是太佩服你了。”
“虚伪。”
谭诺虽然这么说，唇角的笑容却有几分罕见的羞赧。
方黎没有揭穿对方，但也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傲娇！’
谭诺坐直身体，他又仔细看了一遍曲谱，旋即调整好姿势、拿起二胡琴弓，开始认真地演奏起来。
这首《良宵》，曲如其名。
现在太阳已经落山，温度适宜。
目及之处，都是一片柔和温润的景象。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方黎和白阳比试的广场。
多年过去，苍海沧田，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方黎注视着谭诺，心已经被那幽婉的音乐声带去了很远的过去。
经过那么多年，他的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黑白电影一般，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二胡和小提琴的区别很大，但方黎都很喜欢，他尤其喜欢二胡的阴柔味道，如泣如诉，很像一位智者在聊过去的事情。
他觉得谭诺带自己到这里来，肯定有着别样的意义。
风忽然大了些，吹拂着梧桐叶，那沙沙的响动，竟像为二胡伴奏一般，让乐曲更多了几分厚重感。
等谭诺演奏完了，方黎有些想哭的冲动。
他感受到了对方浓烈的情感。
所有人都沉浸在音乐当中，他第一个鼓起掌来。
他有很多想夸赞的，可千言万语却汇成了一个字：
“好！”
谭诺扬起唇角，那欣喜已经从他的眼中满溢出来。
这个人竟然这么期待他的夸奖，方黎有些讶异。
“太棒了！！”
“小谭真是厉害！没有他不会的乐器！”
叔叔阿姨相当兴奋，边夸边围了过来。
方黎虽然被挤到一旁，但并不觉得生气，只替谭诺开心。
原来这个人所说的当老师，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缓缓退到了稍远的地方，这时，他忽然注意到，有个看起来高中年纪的女孩子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有些可怜。
方黎注意到了对方，所以稍稍凑近了些，那孩子与他的视线交汇，一双清澈的眸子亮得要命。
“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问，我虽然只会一种乐器，但乐理之类的问题也可以解答。”方黎温柔地说。
可是没想到，女孩的目光黯淡了一下，随即默默指了指长椅上的琴盒。
盒子是敞开的，当看到里面的乐器，方黎忍不住地微笑——
只见那里面正静静躺着一把小提琴。
“那你算是问对人了。”方黎笑道。
随后，他开始解答小女孩的问题，还讲了些乐理，不仅如此，他又介绍女孩去了不远处的救济院，告诉她那里有免费的音乐课程。
他对授课很认真，不知不觉，周围竟越发安静下来。
直到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他才主动说了结束，那女孩不停说着感谢，很快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他望着女孩的背影，有些感慨。
学音乐就是这样一代教一代，慢慢传承下去的。
等女孩走远，他才注意到了谭诺的视线。
“你也是个好老师。”谭诺说道。
方黎没有回应，只是微笑。
他们就这样相互对视着，路灯被梧桐树叶遮挡，显得更加暗淡，却也显得谭诺的五官更加深邃。
那人目光如炬，让方黎突然有些避无可避的窘迫。
他轻轻挠了挠鼻子，问：“大家……都走了？”
问完他就意识到自己很蠢，放眼望去就他两个人，其他人又不是土地公，会遁地的。
“嗯，走了。”
好在谭诺并没有嘲笑他。
“那我们也……”
“再等一下。”谭诺打断了他。
方黎有些不解，直到看见那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吉他。
“……你这是……把人家的琴偷了？”方黎忍不住地问。
谭诺飞过一记刀眼：“这是我的。”
“你的？”方黎更疑惑了，“你为什么要……”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他轻眨了下眼睛，试探地问：
“你不会是……巴黎那时候随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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