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当然相信你,”说话的人是谭诺,“是他同意你们进浦江爱乐的。”
董涟红了脸,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试探很无聊。
方黎安慰一笑,对董涟说:“如果杜闵始终不来,那就只能这样了。”
董涟默默点头。
“先去换衣服吧,”谭诺说道,“大家也都准备好,马上就要上场了。”
说罢,他就走向自己的休息室,方黎猜他去换衣服了,所以就跟了过去。
只见那人背朝着他,默默把西装外套脱了下来,然后随手丢到沙发上。
方黎见状赶忙拿起挂好,同时说:“衣服很贵,珍惜一下好不好?”
谭诺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说:“抱歉。”
“因为红毯或者杜闵的事烦躁吗?”方黎问,“别担心,红毯的事肯定能调查出个结果,至于杜闵……他不来咱也不能强求,好在有董涟。”
方黎说着,拿出手机,说:“我再给他打个电话。”
随后他就拨通了杜闵的手机,电话立刻接通,可刚响没两声,就倏地传来一阵忙音。
果然,无法接通。
可是,不知为何,谭诺的眉头竟陡然蹙起,方黎的心陡然一紧,小心翼翼地凑近,低声问:
“怎么了?”
谭诺没有回答。
方黎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始终凝视着休息室的墙,他疑惑地看去,那里只有几个相框,并没有什么异常,可谭诺却像见了鬼似的,神情格外古怪。
他正打算继续问,没想到谭诺竟然快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
惊愕中,方黎立刻跟了上去,没想到谭诺竟然走向了旁边的房间,那里是他和几位首席的休息室,此刻里面应当是空无一人才对。
谭诺倏地推开房门,里面竟是漆黑一片。
这很异常,因为今晚有活动,照理说房间的灯光都在总控之中,所有休息室都应该亮着灯才是。
方黎立刻意识到,房间的灯是人为关闭的。
只听「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方黎才得以看清房间的构造,原来这里与旁边的休息室组合成了一个套间,中间由一扇小门连结。
此刻,这扇门竟是开着的。
“啊!”
就在方黎疑惑地走向小门的时候,突然之间,身后传来了女子的惊呼声。
他猛地回过头,就看到了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只见程缨双目圆睁,捂着嘴,眼睛死死瞪着着沙发的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默然走了过去,旋即,他看到了令他浑身发冷的场景。
只见他的小提琴正静静躺在琴盒里,只是状态……实在是惨不忍睹。
琴弦断了,琴桥和旋轴都被拆解下来,面板上也有许多刻痕,看起来像是壁纸刀或是其他什么锋利的刀具砍伤的。
方黎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热流在激荡,横冲直撞得令他整个人头疼无比。
“小黎哥……”程缨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她默默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捧起那架琴,低声说,“怎么办啊……”
“谁带备用琴了?”说话的是萧影,他气愤非常,语气冷得人害怕。
“谁会想着带备用琴……哦对了,看看助理有没有办法借一架过来?”董涟也很着急,只见他皱着眉,来回踱步,随后看向身后的徐慕闻,问,“你这里有没有认识的乐手,可以借一把过来?”
“今天的音乐都是浦江爱乐负责,而且就算有其他团的乐手,人家也要用,不可能借给你啊。”徐慕闻焦急地说。
只见徐慕闻默然不语地注视着地面,片刻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对方黎说:“方黎,你用我的琴,我想,我的琴也愿意让给你用。”
“呀,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窸窸窣窣的乐手中出现了一声惊呼。
方黎倏然回身,就看到整晚不见踪影的杜闵竟突然出现在众人之中。
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和其他人一样表现得十分震惊恐惧。
“杜闵?”谭诺忽然转过身去,表情惊讶地看向那人,“你怎么才到?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啊,”杜闵挠挠头,看起来有些羞愧,“忘带东西了,回去拿一趟就晚了。”
“哦,”谭诺微笑道,“是吗?”
“哎呀谭总你别管杜首席为什么迟到了,小黎哥的琴怎么办?!”程缨急得仿佛坏掉的是自己的琴一般。
“我昨晚夜观星象,看到三星伴月,或是有灾,故而在下便想着,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方黎撇撇嘴,注视着胡言乱语的谭诺,只觉得这个家伙莫不是疯了。
随后,只见谭诺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并没有接通,方黎愕然地听着那几声忙音,只觉得无比奇怪。
而且更奇怪的是,谭诺并没有挫败或是其他异常,笑容竟颇有自信。
简直诡异到爆。
“谭总,你在说什么有的没的?大家都在想办法,你说什么夜观星象?你不会是太着急,疯了吧?”程缨试探地对谭诺说,还小心得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谭总很冷静。”萧影笑着说道,“是吧?”
谭诺没有回应。
方黎也没有多问,他注意到谭诺的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的杜闵身上,那人似乎不敢回应注视,视线不停地到处乱飞。
随即,杜闵转过头离开了休息室。
同时,谭诺的目光骤然变冷,连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方黎凑了过去,小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谭诺凝视着他,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听到了手机震动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
“……”
方黎被这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定在原地,半晌不能动弹。
手机震动的声音……
这么说来,刚才杜闵难不成……
就在这个房间???
那么他的小提琴,是……
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手脚发麻,心跳加速,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太过分了……
对于乐手来说,在正式演出之前破坏小提琴,跟折断他的手也没什么区别了。
方黎只希望谭诺是听错了,或者这并不是杜闵做的,毕竟这个房间就是首席的休息室,他在这里也无可厚非。
但是漆黑的房间、敞开的套间门,还有杜闵那诡异的行为……种种放在一起,也只能有这一个解答了。
他默默回身,整理起那支离破碎的小提琴,程缨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帮忙。
“要不我把琴给你吧,”程缨说,“如果非要换下一个人,那还是我最合适。”
“不用了。”方黎苦笑着说。
这时,萧影突然快步走近,一脸的不可理喻:“你们两个演什么苦情戏啊?谭诺都说有准备了,你还信不过他吗??”
“我……”
“谭诺。”
方黎的话刚出口就被人打断了。
他猛地瞪大眼睛,随即站起身,不敢相信地注视着门口。
原来谭诺真的有所准备。
“我本来已经到观众席了,还要给你送琴来。”来人似笑非笑地说,并不像在生气。
“……抱歉李老师,让您费心了。”
方黎百感交集地从李众云手中琴盒。
那重量,沉甸甸地相当熟悉,一时间,许多记忆一齐涌上心头。
而那皮制琴盒上,那些由岁月染上的斑驳痕迹,则也让他焦躁的情绪瞬间稳定下来。
李众云拿来的,是他曾经使用的那架小提琴。
是谭诺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没想到这架本来已经变成纪念品的琴,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拯救了他。
“你都想到了,”方黎感激地看向谭诺,“谢谢。”
谭诺安抚一笑,随后习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快去换衣服吧。”
方黎点点头,放下琴就跑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很宽敞,打开门的那一刻,灯光随之亮起,是明亮的暖光,看起来很是温暖。
经过刚才的事情,方黎只觉得心有余悸。
他环顾四周,发觉没什么异常,才长吁一口气,走向燕尾服。
那套衣服就在里面挂着,他稍稍检查了一下外套之类的有无破损、脏污,发觉没什么问题,他就安心地脱掉西装外套……
他穿到一半,门突然被打开了,他惊讶得差点喊出声。
“我和你一起换。”谭诺笑得很无辜。
“……”方黎无语凝噎,但也没有拒绝对方。
只见那人摘掉了袖扣,然后一颗颗地解开衬衣纽扣,方黎只觉得眼睛挪不开,甚至还很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
谭诺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微笑着问:“……换啊,愣着做什么?”
方黎的脸有些红,只好转过身去,一颗颗地开始系纽扣。
随后,他拿起了外套准备穿好。
然而就在他一只手刚刚伸进袖口的刹那,突然,谭诺竟大声喊道:
“等等!!”
只可惜那人说得稍稍有些晚了。
方黎只觉得右手手掌好像摸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刺得他打了个寒颤。
可紧接着,冰冷变成了炙热,仿佛岩浆般,令他猛地浑身颤栗。
他用力甩掉了外套,同时,一个闪着寒光的东西从袖口掉落出来。
「叮当」
那个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同时,一颗嫣红的液体沿着方黎的手指滴落在地上。
第173章 前世今生
“方黎!!!”
谭诺的神情是罕见的失控。
方黎见他疯了一样的跑来,竟与他中枪的那一刻相重叠。
紧接着,他跌入了对方的怀抱,而这时,突然的一阵钻心的疼,有如毒蛇从指尖钻进大脑,令他浑身肌肉紧绷,忍不住地呻【】吟起来。
他被谭诺小心翼翼地护住,那人低声问:“怎么样?”
方黎虚弱地说:“……还、还好。”
随后,他被谭诺扶着坐到临近的单人沙发上,那人捧住他的手,认真地查看起来。
他发现谭诺的手在抖。
“去医院。”
只消片刻,谭诺就得出了结论。
方黎终于看清自己的手——
鲜血淋漓,一个巨大的伤口正在手掌处,仿佛一张血淋淋的嘴巴,正不停地向外吐出献血。
“不能去。”
但此情此景之下,方黎却回应得斩钉截铁。
谭诺抬起头,默默注视着他。
方黎猛地向后躲了躲:“你是不是打算打蒙我,再送我去医院,跟你说,休想!”
他站起身,拿起燕尾服抖了抖,只听几声脆响,两只袖子都掉出来了不少刀片。
“妈的!”方黎低声咒骂,“亏了你反应快,不然我就被凌迟了!你是怎么看出问题的?”
谭诺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他看着地上的刀片,仿佛那是什么恶鬼一般。
“手机震动。”谭诺说,“就是从这个房间发出来的。”
方黎恍然大悟。
随后,他凝视着自己的手,血似乎流得少了些,他暗自庆幸,说:“问一下陈亭,哪里有医务室给我简单包扎一下。”
“方黎,”谭诺看起来明显不同意,“你伤得很重,不能任性。”
“所以呢?你就让我放弃演出,让杜闵的奸计得逞吗?”方黎沉下脸来,“他们摆明了就是要我的手受伤,所以我更不会让他们如愿。就算你来不及提醒我,我两只手都伤了,只要还能站起来,我就要站在舞台上。”
“方黎……”谭诺的神情多了些无奈和痛苦。
“你从认识我的那一天起,就应该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了。你要不狠心把我打蒙了,要不就联系陈亭去医务室给我包扎一下。”
说罢,方黎抽了几张纸巾覆盖住伤口,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有“非暴力不合作”的决心。
而谭诺就这么凝视着他,眉心紧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片刻后,只见谭诺那皱在一起的眉忽然舒展开来,仿佛释然一般。
随即,他竟拿出手机,通知了陈亭。
等人带着医生赶来,用时竟不过十分钟不到。
陈亭大惊失色:“怎么搞的??”
谭诺看了一眼地面当做回答。
陈亭怒骂一句脏话。
“没人看到你带医生过来吧?”方黎小心地问。
“放心吧,谭诺刚叮嘱了,”陈亭说,“不过你这伤……不是我说,你还是去医院的好。”
方黎垂下头,没有回应。
陈亭叹了口气:“好吧,算我放屁。”
其实方黎知道这两个人都在关心他,可是此情此景他实在不能认输,也不敢认输。
很快就是开幕式的开场,也是他们的合奏《前世今生》。
这是浦江爱乐第一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演奏,他绝不可能缺席。
医生小心地为他清创,包扎,而谭诺则半跪在他身侧,视线始终落在他的手上。
“伤的不算特别重,不然我作为医生是不可能让你上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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