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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包扎完毕，站起身边整理药箱边说。
“多谢医生。”方黎感激地说。
“最多能撑一个节目，然后就得去医院。”
医生的话竟是对谭诺说的。
“医生，我……”
方黎的话刚一出口，谭诺的刀眼倏地飞来。
他立刻噤声。
医生走后，休息室内变得无比安静。
走廊外却是纷繁吵嚷。
一道门隔绝了这一切，方黎感觉有些割裂。
他的手好了些，雪白的纱布阻挡了血流，但当他轻轻握拳，却能感受到伤口撑开的钝痛。
“真应该逼你上飞机。”陈亭阴恻恻地说。
方黎没有驳斥，而是看向谭诺，就这么注视了一分钟有余，才小心翼翼地问：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谭诺终于看向了他，当他们的视线交叠，他竟从对方的眼中得到了答案。
“我只恨自己不能把你叠起来塞进口袋里。”谭诺的表情满是痛苦。
方黎一时语塞。
而陈亭则满脸写着无语：“以为你好歹能管管他……算了。”
说着，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上场吧。”
方黎闻言立刻起身，整个人兴奋又紧张。
他从琴盒里拿出了曾经的那架小提琴，随手拨了几个音——一如记忆中清脆悦耳。
随即，他握着琴颈和弓弦率先走出了休息室。
“方黎。”
刚踏出半步，他听到谭诺呼唤自己，倏然转身，那人竟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仿佛与记忆重叠，隔着沧海桑田，眼前仍是彼此。
旋即，谭诺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们相互对视、微笑，刹那间的心有灵犀胜过千言万语。
方黎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此刻，乐手们也在走廊里等候。
方黎看到了关心的目光，当然，也看到了隐藏着的恶意。
他选择忽略掉那不和谐的因子，对乐手们微微一笑，说：
“诸位辛苦了，今晚是浦江爱乐第一次在如此大型的演出中露面，还请诸位认真对待。”
谭诺颔首表示认同，随后，他对一旁的徐慕闻说：“徐先生，你接替杜闵上台。”
语气不容质疑。
“为什么？！”杜闵果不其然的炸了，“都快上台了竟然说这个？想耍我就直说！”
“话我只说一次，”谭诺的语气冷若冰霜，“若还想要体面就自己离开。”
杜闵看起来明显有些慌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见这家伙依然嘴硬得要命，方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刀片，走到杜闵面前，用完好的那只手，小心地放进对方的燕尾服口袋里。
“手段不错，”方黎笑着说，“物归原主。”
杜闵顿时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是想栽赃嫁祸我吗？！”
方黎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只见谭诺边揉着眉心，边说：“陈亭，帮帮忙让杜先生回忆一下。”
“好。”陈亭说罢，忽然朝不远处招呼了一下，陡然之间，两个身着西装的高大男子朝杜闵走去。
这时的陈亭拍了拍杜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即，三人领着杜闵朝着相反方向离开，那人从怒气冲天到惊恐万状，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诸位，”谭诺语气平静地对众人说，“乐团走到现在不容易，未来还有更好的发展，请各位珍惜。”
说罢，原本不明真相的乐手们立刻恢复了斗志。
方黎很欣喜，情绪愈发振奋了。
随后，他和谭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朝着舞台方向走去。
舞台此刻漆黑一片，工作人员正紧张地做着最后的调试。
舞台正中升起了一个半圆形阶梯状结构，正是乐团的位置，而半圆形的阶梯中央则是指挥台。
这样的布置很新颖，灯光打在上面，就好像在璀璨星光中演奏一般，相当唯美。
方黎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此刻的乐团已经准备完毕，方黎注视着指挥台上的谭诺，二人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倏然之间，灯光开启。
一束强光打在舞台中央，将乐团包裹其中，巨大的舞台变成了孤岛，而黑暗处则是点点星光。
随即，他架好了琴。
当谭诺举起指挥棒，优美的旋律便飞扬旋转在舞台上空。
他们演奏的是电影节的第一个节目。
没有过多的语言，旋律化为文字与镜头，诉说着那一段动人心魄的故事。
方黎的右手紧握琴弓，时不时传来的疼痛让他的额头沁了一层薄汗，背部也湿透了。
谭诺投来询问的目光，但是他佯装无事，演奏得更加认真。
事实上，他注意到血液已经从纱布渗透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点，但那殷红的颜色足够触目惊心。
他的眼睛注视着乐谱，试图将每一个音符化为止痛的药，可即便如此，每一次运弓，都让他冷汗直冒。
显然，他有些高估自己了。
但是他绝不会认输，就像刚刚说的那样。
他知道杜庞就在台下，他也知道，自己越若无其事，那人就越生气。
而且，今晚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必须坚持到最后。
不知为何，这首曲目竟变得无比漫长。
疼痛越发明显，血液也渗得越来越多了，几乎染红了纱布，快要顺着手臂流进袖口。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失血太多。
旋律越发紧张起来，好像他的伤口一样，疼痛越发迅猛地涌了上来。
方黎死死咬住下唇，试图转移注意力，旋律越来越快，他的疼痛也越发严重，他知道，快要结束了。
随即，当最后一个乐句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整个大剧院中竟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掌声逐渐响了起来，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但很快，就如巨浪一般，欢呼声与掌声夹杂在一起，就好像要把剧院的顶子掀翻一般。
“Bravo！！！”
观众大喊道。
方黎长吁一口气，领着乐手们一齐起身。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眼前突然一黑，难以控制地向后倒去。
第174章 乌云密布
方黎的视线黑作一团。
他几乎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竟看到了谭诺的背影。
刹那间，他脑中闪过无数场景，那些记忆有的已经模糊，却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而那身影无一例外的，都有一双深邃的眼睛。
「方黎！！」
方黎听到一声悲怆的呼喊。
记忆终止在他中枪的那一刻。
突然之间，他的思绪清晰了几分，趁这刹那间的清醒，他咬紧牙关，用力站住脚步。
渐渐的，耳畔的喧嚣声逐渐恢复，他恢复了知觉。
而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然稳稳地站着，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萧影忽然凑近，附耳问：“你还好吧？看你摇摇晃晃的。”
方黎点点头，回：“还好。”
他注意到谭诺朝他的方向微微偏头，大概是听到了他和萧影的对话。
掌声逐渐散去，下一个节目要开场了，舞台灯光黯淡下来，方黎向前迈了一步，却仍有些晕眩。
他准备缓下脚步，没想到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谁。
那人就这么护着他下了舞台，这不过短短五十米的路程，竟被闪光灯点亮得恍如白昼。
‘看来记者又有的写了。’方黎想。
他缓缓走下楼梯，而谭诺就在他的身侧，身后是漆黑的舞台，而眼前却是明亮非常。
方黎心中多了一些安稳，即便手掌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还没走到休息室，他就见到陈亭和李众云正在门口等着自己，相较他的轻松，那人看起来均是神色凝重。
“去医院。”
还未走近，就听李众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谭诺说。
“好。”谭诺立刻回应，没有一丝犹豫。
方黎想当急切地拒绝：“换块纱布就好了，还能坚持一下。”
“你都快倒地了还能坚持？我的首席大人，你省省吧！”萧影急得快要控制不住情绪，只见他快步走了过来，猛地抓住方黎的手臂，强迫地举了起来。
方黎此刻才看到自己的手究竟是个怎样的惨状。
用鲜血淋漓四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血液果然已经顺着手腕流淌进了袖口，他感觉袖子有些湿，亏了燕尾服外套是黑色的，否则一定染红了一大片。
在场众人均倒吸一口冷气。
谭诺的表情阴沉得仿佛暴风雨前密布的乌云。
方黎能够猜到对方想说什么，他有些动摇，毕竟他答应过只演奏一曲，出尔反尔的话，他不晓得谭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陈亭，找几个人陪他去医院。萧影，你接替方首席继续之后的演出；慕闻，你接替萧影；董涟，你去二提。”
谭诺一连串毫无感情行云流水的安排，让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他的一个“陪”字说得很重，在暗示什么自不用想。
方黎有些生气，但又不好发作，只好走到对方面前，认真地说：“谭诺，我们聊聊。”
谁知谭诺竟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会他。
“陈亭，愣着做甚？”谭诺突然沉声说道。
方黎愕然地瞪着对方，只觉得这家伙为什么连个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
“喂谭诺……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了。
只见陈亭接通电话，刚一靠近耳朵，就突然目眦欲裂地惊呼：“什么！？”
不知为何，虽然方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脏却剧烈跳动起来。
“好……我知道了……”
陈亭好像被抽干了一样，整个人顿时形容枯槁。
他朝谭诺招招手，示意借一步说话。
方黎也跟了过去，而当他和李众云走进谭诺的休息室，陈亭在他身后关闭了房门。
门锁咔嚓一声，陈亭默默抬起头，方黎惊愕地发现，这人的眼圈竟然红了。
“小曦失踪了。”
陈亭的声音颤抖且微弱。
“什么？！”李众云惊呼出声，“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陈亭回答，“我把小曦交给保镖，而且安排在观众席靠前的位置，可是……”
方黎的呼吸快要凝滞了，本来硬撑着的身体，因过于强烈的刺激而血气上涌，眼前又是一黑。
他的腰被谭诺再次稳稳托住，隔着布料，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掌有些冷，虽说谭诺的表情是稳定的，但这寒意却将惊惧暴露无余。
“查监控了吗？”李众云急迫地问。
“不用查了，我能猜到是谁干的。”
谭诺的声音冷得要命。
方黎瞬间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他这么做……是为了威胁你？”
谭诺注视着他，即便没有回答，那目光也已经做出了解答。
方黎现在异常冷静。
他打开手机，默默点开方小曦的手表定位App——
果不其然，定位是动的。
而且越发远离浦江大剧院，这个速度显然是在汽车里。
“这是什么方向……”方黎喃喃自语道。
陈亭和李众云瞬间凑了过来，先看看手机再看看他，震惊之色难以言表。
“这是……”陈亭小心地问。
“对。”方黎回答，“之前你们把我手机拿走，小曦就是用这个联系的谭诺。”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脸的“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那就赶快追吧！”李众云说完，转过头对方黎说，“我找人陪你去医院。”
方黎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我的妹妹出事，我怎么可能独善其身？简单包扎一下能撑得住，你们不要劝我，我肯定要一起去找的。”
这些话主要是对谭诺说的。
他很认真，而且也做好了准备，毕竟能逃一次就能逃第二次。
谭诺就这么注视着他，深邃的眸子里似乎藏着许多东西，让人琢磨不透。
“我跟你一起去。”
片刻后，谭诺突然如是说道。
方黎瞬间哑然。
“我知道如果强行带你去医院，你也会找机会跑掉。”
不知为何，方黎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心有余悸。
他好像猜出谭诺想到什么了。
那带走他生命的枪击，岂止给他心里蒙上了阴影？
虽然很是愧疚，但此时此刻，他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你去可以，谁来指挥？你如果临时脱逃，那才是中了那混蛋的奸计了。”陈亭似乎冷静下来了，语气格外沉稳。
“我来吧。”
说话的是李众云。
“我虽然是学小提琴出身，但跟了这么久的排练，稍稍代一下还是可以的。”
“李老师您谦虚了。”方黎不是恭维，毕竟在古典主义时期，乐团人数少还没有指挥的存在，就是由小提琴的琴弓和跺脚来指挥的。
“好，那就拜托您了。”谭诺并没有犹豫。
说罢，他就迅速转身，倏地打开休息室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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