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片刻,这就好。”谭诺说道。
方黎赶忙说:“别着急。”
只见那人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随后就再次忙碌起来。
而他则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开始只是左顾右看,不过这房间里的东西对他的吸引力实在没有房间主人大,所以很快,他的视线就落在谭诺身上,再也挪不开了。
他也很想说一些很有文化的词来形容这个人,但是绞尽脑汁也只剩下一个“好看”。
实在是汗颜。
不过话说回来,谭诺也确实好看,浓密的黑发、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还有那形态优雅且淡红的唇,他能想象这人站在指挥台上将是怎样一副美景,只可惜,他也不知道哪天能看到。
“我脸上有什么吗?看得这么入神。”
突然,谭诺竟然开口了。
方黎慌乱无措,这人不是低头工作呢吗?实在是尴尬死了。
“我我我……我只是想你在做什么呀?这么认真。”
他随口扯了句谎。
那人面带微笑地抬起了头,目光深邃,似乎看透了他的谎言。
“工作,”谭诺说完,便收起桌上的本册,站起身朝他招招手,道,“过来。”
方黎有一瞬的迟疑,不过很快他就听话站起身,坐到写字台前。
“之前学过什么?”谭诺问。
“国文课本,大概学了……一本吧?”方黎有些尴尬。
“为什么只学了这么一点?”谭诺有些疑惑,“照理说孤儿院会教些东西的。”
“之前确实会教,但是近几年入不敷出,教书先生要的工资也很高,就……”方黎挠挠头,“我也能理解,这年头,都很不容易。”
“我明白了。”
谭诺起身从书柜里取出一本线装书,装帧很是古老,等拿回书桌上,方黎才看清上面的字:
“《石头记》?”
这书他倒是也知道,也叫《红楼梦》,讲的是四大家族的兴亡史,据说没写完,还是后多少章遗失了,总之他对这本书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
“你算有些基础,倒也不必从《三字经》、《千字文》学起,只读这一本,就足够认字的了。”谭诺说道。
“从《三字经》到这么厚的《石头记》啊,月白先生您不觉得跨度有些大吗?”方黎忍不住地揶揄道,“我怕我看不懂啊。”
“不怕,”谭诺笑道,“有我。”
说罢,他就翻开了第一页。
方黎承认,他看得懂乐谱却看不懂这些文字,密密麻麻蝌蚪一样,看得他眼晕。
他茫然地回头,只见谭诺指了指章名,然后拿起钢笔,拧开笔帽递给他,道:“你边抄写边念,不认识的字和词我会给你解答。”
“抄……抄书?”方黎惊了,“这得抄到什么时候去??”
谭诺微微一笑:“半年?一年?总能抄完,识字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像你学琴一样,不也是十几年如一日的练习,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哪儿有什么成就……”方黎撇撇嘴,最终还是接过了钢笔。
他不是特别会握笔,似乎拿得太靠下了,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满手都是钢笔水,顿时习惯性的往身上擦。
“别!”谭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去洗手。”
“哦……”
方黎简直尴尬坏了,等他洗好手回来,只觉得实在无颜面对谭诺。
“抱歉……”他垂头丧气地说。
“没关系。”谭诺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愤怒,“我从头教你。”
说罢,人已经俯下了身,同时,方黎的右手被对方的手包裹住。
这人使用的教学方式没什么问题,一般教导孩子写字都是如此。
可这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得让方黎感觉谭诺好像正从身后拥抱着他,对方沉稳的呼吸以及身体的温度让他一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了。
“认真些。”
这家伙竟然还在他耳畔低声提醒。
方黎的脸已经红得快要爆炸了。
第38章 欲笺心事(民国回忆)
“什么土什么……梦幻什么通什么……”
方黎为了转移注意力,便死死盯着眼前的《石头记》,只可惜章节名他本就不认得,只能用一大堆“什么”来代替。
“先停一停,”只听谭诺哭笑不得地阻止了他,“先从甄字开始。”
“哦……”
方黎凝神静气,眼观鼻鼻观心。
只可惜,他们的手掌相叠,对方的存在感又实在太强,根本不可能忽略。
“《红楼》的第一个回目,叫做《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甄士隐是人名。”
谭诺教得很认真,方黎却心思恍惚,只觉得灵魂飘飘然,脸红得发涨,心跳也极快。
“啊……那不是土是士啊,”方黎小声嘀咕道,“又让你笑话了。”
“这种错谁都会犯,”谭诺柔声安慰,“好,我们先写第一个字。”
说着,谭诺的手用了力,方黎不得不在对方的手中动起笔来。
写完第一个字,谭诺似乎有些不满意:
“再写一遍。”
就这样,这个字方黎写了十遍,写完的时候他就像跑了几里一般气喘吁吁。
谭诺就在身边,他疯狂想要忘记这一点,可越想忘,感觉就越清晰,简直如芒在背,对方的体温是那样的柔和,却又充满攻击性。
只要想起来,他的心脏就跳得无比之快,这样长时间的紧张可不好受,他看东西都有些恍惚了,只想赶快休息一下。
然而他还没有开口,身后那人竟又忽然靠近了些,脸颊都要贴到一起了。
“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方黎顿时五雷轰顶,他捏紧钢笔,吞咽着口水,无比慌张。
这个人怎么会听到他的心跳声?难道是房间太安静?
就算他再假装淡定,心跳声也无法作假,这实在太尴尬了,因为不管怎么解释,都会显得很苍白。
“我……我怕错,所以紧张。”
这是方黎想到最合理的谎言了。
谁知谭诺竟然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方黎撇撇嘴:“你又笑我。”
谭诺摇了摇头,道:“不,我是笑我自己。”
方黎疑惑地转过头来看对方:“为什么?”
只见谭诺收起笑容,陷入了沉默。
忽然,方黎觉得这个人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复杂的神情让他读不懂,就像眼前这本厚重的《石头记》一样,甚至连第一个都认不得。
半晌,那人的唇角忽然多了一抹笑,似乎决定了什么,纠结的神色消失不见,随即被释然代替。
“我教你一句词。”谭诺忽然说。
“好。”
方黎已经没有心思奇怪了,这人此刻无论做什么他都会说好。
话音未落,谭诺便就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一句词——
“。”
谭诺在他耳畔轻轻念道。
方黎望着那些字,只觉得浑身颤抖,若不是对方握着他的手,钢笔早就掉在地上了。
“什么……什么意思?”方黎低声问。
“想写下心事,却无从下笔,只能斜倚着栏杆,自言自语。”
“心事。”方黎重复道,“你有心事吗?”
谭诺道:“有。”
“是什么?”
“你。”
刹那间,方黎的脑中顿时响起一阵嗡鸣。
就好像谭诺刚刚说了什么难懂的文言文似的。
但方黎也知道,这人只说了一个字。
可就是这一个字,让他整个人像被定在椅子上一般,动弹不得。
现在的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只能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那行字,浑身僵硬。
谭诺忽然站起身,道:“抱歉,冒犯到你了。”
说完就要走,可就在这时,方黎脑中紧绷的神经突然断掉了,那隐藏许久的情感瞬间爆发,他失控地拉住谭诺的手,然后说:
“别走。”
那人转过身,眼中的审视让他颤栗。
谭诺往前走了半步,他们之间无比靠近,方黎甚至可以在对方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谭诺面无表情的问。
“……为什么……”方黎默默重复了一遍,他已经崩溃了,实在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感情了,“因为你的心事也是我的。”
话音未落,那人就笑了,眸子里有几分得逞的狡黠。
方黎突然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这个坏家伙一点一点逼到了这幅田地的。
“你太坏了,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愤怒之下,他放开手想要离开,可谭诺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捉住他的手。
“抱歉,”谭诺的眼中多了几分柔软的情感,“不这样你是不会说真话的。”
“……什么意思……”方黎的身体又僵硬了,脑袋嗡嗡的,“你……难不成……”
难不成早就知道我喜欢你了?
谭诺微微一笑,显然是默认了。
方黎更崩溃了,原来自以为完美的隐藏,竟然只是个笑话。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方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大概从一开始吧,”谭诺回答,“你的心思很好猜。”
看着对方的笑脸,方黎有些恼羞成怒。
“你一直在笑话我吧?”他注视着谭诺,语气中带着埋怨。
只见对方眯起眼睛,眸子里多了几分危险。
方黎垂下头回避这样的注视,可他的下巴却突然被人捏住,对方的指尖带了些力气,迫使他回应。
“我刚刚哪句话说得不够清楚?”谭诺沉声质问。
“我……”方黎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的确,谭诺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是浅显易懂。
恍惚间,他终于看清了谭诺眼底热烈的情感。
“抱歉,我应该早些说清楚的。”
那人说着,捧住了方黎的脸颊。
当方黎那涨红的脸碰触到对方温热的手掌,一种发自肺腑的情绪由心底翻涌而出,感情压抑了太久,一旦被释放,竟像瀑布一般,再也控制不住了。
方黎不顾一切地抱住谭诺,把脸埋在对方脖颈,他肆意嗅着这人的味道,好像要把这一幕刻印在脑海当中。
他欣喜若狂,却感觉鼻酸,他甚至不敢动弹,不敢闭眼,生怕睁眼就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幻梦一场。
这时,一双有力的手臂小心地环住了他的腰,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耳廓、下颚、脸颊……
他控制不住地颤栗,双手也失去了力气。
最终,吻落在了唇角,方黎无助地攀附着谭诺,已经放任对方为所欲为了。
可是,谭诺竟突然停了下来,方黎在诧异的同时也有些失望。
他担心对方后悔了,害怕这只是一时兴起。
然而焦虑并没持续太久,只听谭诺竟语带笑意地问:
“可以吗?”
“……什么?”方黎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继续。”
方黎顿时傻了眼,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为什么要问我?”
“我不想强迫你。”
这个答案绅士又温柔,方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尊重。
顷刻间,怀疑终于从他的心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欣喜。
“……我如果不愿意,你连碰都碰不到我。”
方黎突然觉得不能表现得太主动,所以故意嘴硬。
谭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看不懂的神情让他就有些后悔。
“我是想说,你没有强迫我。”方黎赶忙解释,生怕对方误会。
看对方还是不说话,方黎顿时慌了。
“真的,你相信我。我早就喜欢你了,从你回国担任团长时我就喜欢你了,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看我存的剪报,我存了一盒子呢!”
“哦?真的吗?”
谭诺狡黠一笑。
方黎看着对方笑眯眯的模样,立刻意识到自己竟然又被耍了。
“你太过分了……”
他愤而转身,却被谭诺拽了回来,他怒气冲冲地瞪大眼睛,可对方却笑得无比温柔。
“你……唔!”
方黎打算质问谭诺为什么要耍他,可话还没出口,那人就封住了他的唇。
他震惊地僵住了,甚至不知该反抗还是回应。
从没有接吻经验的他,此时此刻头脑一片空白,那人捧着他的脸颊,吻得很轻,却也认真,那温热柔软且干燥的唇瓣却好像烈火,点燃了他的身体与灵魂。
一开始谭诺只是这样轻柔的吻着他,他从僵硬逐渐适应,最后甚至可以笨拙的回应。
可是,对方却突然加深了这个吻。
方黎肌肉僵硬再次起来,他对这些事情还是从孤儿院暗中传播的小漫画里了解的,自认有些心得,但是真刀真枪的面对时,他就傻了眼,只能任由谭诺对自己为所欲为,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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