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字的难度更高,小苕儿连模仿都模仿不出来了,只能着急地啊啊尖叫着,像是在吼。
夏小曲和程天石这样做当然不是真的为了让小苕儿学会说话,他们只是……想跟长眠于地底下的四位长辈说一声,他们有孩子了,四位长辈也有孙子了。
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
程天石担心雨势大了不好下山,便做主现在就走。
几人迅速收拾好东西,该撑伞的撑伞,该戴斗笠的戴斗笠,夏小曲把儿子仔仔细细地包好以后才递给了天石。
下山的时候大家又是排成一排,只不过顺序稍微变了一下,这次是曲郎君和贺娘子走在前面,程天石在最后。
雨天路滑,夏小曲专心致志地往山下走,程天石一双眼睛紧盯着前面的人,他们都没有注意原本该窝在怀里的小苕儿爬了起来,将脑袋靠在他爹的肩膀上。
随着距离的远去,三座土包由近及远地变小,落在后边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小苕儿忽然伸出短短的小胖手,五根如萝卜头似的手指不断地开花握拳,像是在抓什么东西一样,嘴巴里啊啊地喊着。如果夏小曲和程天石此刻回头看一眼肯定能认出来,他家小苕儿是在打招呼。
别人家小孩儿打招呼都是挥动小手,只有小苕儿是伸着手开花再抓紧,也不知跟谁学的。
*
几日后,一家人早早地吃过了饭,程天石收拾完要去镇上,小苕儿便扶着门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跟在他爹屁股后面追了两下,步子软趴趴的,矮矮的一只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就会摔倒。
夏小曲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自从儿子开始学站以后他那双眼睛就再也没从孩子身上移开过。
“嗲,嗲。”
小苕儿忽然发出了明显一些的声音,程天石惊喜过度,一把抱起站不稳的儿子亲了又亲,激动道:“乖儿子,再喊一声,再喊——爹爹。”
夏小曲也站在旁边,用手托着孩子的腰,满脸写着期待。
“嗲,嗲……”
稚嫩的小奶音一个劲儿地喊着,很是捧场,程天石高兴得抱着他抛了抛,然后稳稳地接住,稀罕地亲着,根本亲不够。
夏小曲鼻子一酸,也笑着摸摸儿子的脸,踮起脚尖轻轻贴了过去。
他好开心,特别开心,他的宝贝儿子不是小哑巴,不是像他一样的小哑巴。
他会喊爹爹了。
程天石又抱着儿子稀罕了好久才依依不舍地松手,夏小曲怕他耽误时间便去抱孩子,结果却被他一把给搂进了怀里,放在腰上的那只手还故意收紧了几分。
做什么?
夏小曲抬头看他,眼睛明亮水润,清澈又无辜。
“刚刚是不是有点想哭?”
程天石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吞咽了下喉咙,忽然低头含住了夫郎的嘴巴,不顾反对,黏黏糊糊地亲着。
夏小曲想要推开他却又担心伤到小崽,只能被迫接受,然后试探着伸出舌尖,想要把男人那不由分说便挤进来的舌头给赶出去,结果却反被勾了过去。
两人短暂地分开了一下,程天石用手指勾断了透明的丝,接着抬起他的下巴继续。
邀请、纠缠、深入,眨眼间便完成了一整套,夏小曲感觉不只是舌头,现在他整个人都麻了,酥酥软软的站不稳。
程天石完全占据主导,一直等到夏小曲腰身都软了以后这才松开,用根本压不住的嘴角开心地哄:“媳妇儿,下午我给你和小崽买好吃的回来。”
夏小曲见这是在门口,孩子又好奇地盯着他俩看,便很不好意思,胳膊肘一拐就将人顶出去了,而后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很明显。
“我没忍住嘛,你别生气呀媳妇儿。”程天石挠了挠头,一如当年那个愣头小子。
“生什么气啊?”曲郎君听见声音走出来看,手里还拎着锅铲,“天石小曲,你俩闹矛盾了?”
夏小曲一想到刚刚两人站在这里亲了好久,脸上就不由得烧了起来,抱着孩子径直回屋了,将那一摊子交给男人自己去处理。
程天石嘿嘿笑了两声,满足地道:“怎么可能啊舅舅,我俩成亲这么多年,你见我们闹过矛盾吗,他就是害羞了,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曲郎君一听就知道小两口又在打情骂俏,啧了一声后夸张地警告着:“你别乱来啊,我可告诉你,小苕儿现在能看懂事了哦。”
一岁不到的小屁孩能看懂什么啊,程天石当然不信,而且他觉得就算看懂了那也记不下来,他就没见过有谁记得一岁左右时候的事,所以根本不怕。
但对上曲郎君的眼神他又不敢那样回,只得老老实实地应着:“知道了舅舅。”
午后夏小曲带着孩子在田埂上玩,这个季节只要不下雨就暖和,所以他要多带小苕儿出去走走,看看花儿草儿,抓抓小蝴蝶什么的。
田埂上开了一些黄色的小花,他便坐下来将孩子抱在怀里。
“小崽,爹爹跟你说哦,你爹以前就掐这种黄色小花来送我,脸绷得臭臭的,递给我以后就走,我一路跑都没追上他。”他一点一点地比划着,像是跟儿子告状一样。
夏小曲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好像有些幼稚,便转头看看四周,想着还要带儿子去哪儿玩,结果看见对面的大道上走来两个人,看身形像是五姑领着的。
他立马起身,将孩子抱在怀里掂了一下,先是跑回家把孩子放下,然后立马朝五姑家走去。
“你看我家这房子还挺好呢,宽敞,要不是家里没钱了,这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我是真不舍得卖。”
五姑和那人极力争取着,希望能再多卖点钱,五姑父缩在灶屋没敢出来。
夏小曲在门口敲了敲,待五姑转过身来后便走进去,好奇地看着。
这是在做什么呢?
五姑脸色一僵,“小曲,你怎么来了?”
夏小曲比划完指了指对面的男人,见状五姑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道:“啊,他啊,他,他是和凤光一起在镇上做活的,来家里帮凤光捎点东西去。”
这话让人无法相信,如果只是捎点东西那为什么不找天石?为什么要麻烦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
更何况,刚刚他在门口就已经听见那些话了。
“五姑,你是不是想卖房还钱?”
夏小曲直接将心中的疑惑比了出来,而且他比划得简单,五姑完全能看懂。
“这……”一时没有想好借口的五姑找不到话来否定,这样一来夏小曲就更确定了,继续打手势,“五姑,我和天石不要你还钱,那几年你是怎么帮我们的我们都记在心里,我们和你是亲人,不想看你卖房卖地无家可归。”
他还记得当初成亲的第二天,天石用从五姑家背回去的那一袋米煮了饭,那是他记事以来吃过的最好吃、最香、最饱的一顿,永远也不会忘记。
五姑连连叹气不做回应,那人见状便说让他们一家人商量好再说卖不卖,别没谈好就叫人来,说完以后带着气走了。夏小曲急忙追上去,给他塞了点茶钱,然后心急地比划一通。
那人也看不懂,一边点头一边敷衍地嗯嗯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院子里,五姑正在扫地,夏小曲跟过去想要帮忙,结果手刚碰上扫把棍就看见五姑哭了。
“是我们家对不起你们,这钱得还,必须得还……”五姑内疚地说着。
那可是整整三百两啊,她活了一辈子,见过几个三百两?现在夏小曲说不用还了,她的心里更是着急和自责。
夏小曲以为自己弄得五姑伤心,围在旁边慌得不行,扯着袖子给五姑温柔地擦眼泪,然后比划:“五姑,不着急,慢慢还,好不好?”
“嗯,要还,得还。”五姑固执地重复着。
半个时辰后,夏小曲终于安抚好了五姑,两人约定好一点一点地还。一开始夏小曲说随便还点就行,不能影响他们家的生活,可五姑说得还,一定得还,还要一分不少地还,所以最后就变成了这样。
傍晚的时候他回家,刚进院子便听见了天石的声音。
今天回来的挺早啊,他心里想着,然后推门进去,结果竟让他看见——
程天石抱着小苕儿站在院子边,指着那一盆含羞草,道:“儿子,你看,小草草,咱们跟小草草打个招呼呀。”
说完便伸手戳了戳含羞草,那一串叶子立马害羞似的合拢起来,小苕儿看得咯咯直笑,开着花的小短手也有样学样地握紧……
第90章
立夏前半个月,夏小曲家里已经忙起来了,程天石又跑去联系村里办菜的人,确定他们都将立夏那天的时间给空出来了才放心。
曲郎君天天往镇上去,像蚂蚁搬东西似的一会儿往家里挪点东西,说是给贺娘子的嫁妆,还请人新打了一套首饰。
贺娘子看着堆放在家里的那些箱子,简直是眼花缭乱,比她第一次出嫁时多多了。
傍晚,程天石从镇上回来,刚一进屋就兴冲冲地喊:“媳妇儿,都弄好了。”
他顶着一脑门的汗,跑过去将手里的契书交给夏小曲。
“是什么东西啊?”曲郎君好奇地问。
夏小曲看不懂也说不了,就将契书给了舅舅,程天石顺便就解释了,“是给嫂子的嫁妆,上街口一家铺面。”
他们夫夫俩只是将铺面买了下来,并没有决定开什么店,毕竟这个要由嫂子自己来决定。
曲郎君有些犹豫,道:“这太贵重了些吧?”
此时贺娘子还在灶屋忙活着,根本不知道,程天石喘了口气,真诚地回:“舅舅,嫂子结婚,我们这些娘家人不大办特办怎么对得起她,就这一个铺子真不算贵重。”
这话没假,要不是他们在钱财上出了点问题,怎么着也得给嫂子陪嫁一辆马车才行,但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办不成了。
因为担心贺娘子不接受,所以夏小曲和程天石做主,直接给她添进了嫁妆单子里,等到立夏那天陪她一起嫁去叶家。
买铺面这事儿是夏小曲和潘青青商量以后决定的,当时夏小曲比划说没有经验,还不知道要给嫂子备些什么嫁妆,青青说不如给她一个铺子,这样哪怕夫家生活不如意,她也能养活自己。
潘青青说出来的话字字泣血,夏小曲立马听出来其中的不对,抱着他安慰了好大一会儿。
后来他回家把这事儿同天石一说,没想到天石顿时拍腿同意,还直夸这个嫁妆添得好,于是夫夫二人便动手实施了。
今年立夏,抱月村的人都不再聚集村口等着称重,而是跑去吃席了。
夏小曲和程天石直接把天宝楼的大师傅给请过来用了一天,因此这席面办得丰盛又美味。
贺娘子坐在屋子里,孟娘子细致地给她梳头,曲郎君则站在门口满眼慈爱地望着,并没有进去。
“爹爹,进来呀。”贺娘子发现了,微微偏头招手,曲郎君下意识地上前,却不知为何又后退了一步,只笑着道,“不了不了,我去外边看看,今天人多忙着呢,我走不开。”
他说完就走了,贺娘子也没起疑心,继续端正坐好。
夏小曲抱着孩子在楼上等天石送饭,结果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便准备下楼去找,却在楼梯拐角处发现舅舅在抹眼泪。
这是怎么了?
他顿时心急,连忙跑下去歪着头看,曲郎君迅速侧身擦干脸上的泪痕,笑着回:“没事没事,我,我就是高兴,太高兴了。”
小苕儿伸手一把抓住了舅公的衣领,嘴里咿呀尖叫着,在讨要抱抱。
夏小曲便将孩子递给了舅舅,比划:“我去给他弄点吃的来,舅舅你抱他上楼等我吧。”
昨天晚上一家人吃饭,小苕儿手快,趁人没注意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烧鹅,力气大得很,直接拖了过来,结果打翻了一碗汤。
今早夏小曲和程天石商量了下,还是不抱他去席面上吃饭了,一来是人很多不方便,二来,他要是又打翻桌子就遭了,所以还是在屋里拿单独喂比较好。
夏小曲一路小跑到灶屋,在人群中穿梭着找天石,发现他正端着碗等在临时搭的灶台前。
负责烧火的婶子连连道:“快好了,马上。”
夏小曲走过去还没来得及比划,程天石便开始解释:“我找婶子给儿子蒸碗鸡蛋羹,马上就好了。”
叶家花轿上门的时候第二轮席正好吃完,不过他们一行人是有单独位置的,所以问题也不大,程天石领着人过去坐,帮忙的那些郎君娘子迅速摆好了菜。
按照规矩,得把抬轿的轿夫招待好才行,因此程天石特意打听过了,知道他们那一桌人都抽烟,便在两个月前就托彭盼水手下的镖师从外面捎来了上好的烟叶,一人一捆。
村里人见了,有的忍不住感叹:“二婚都这么重视,八抬大轿啊。”
“是啊,我看比当初夏郎君他们自己的婚宴还要好。”
“那个时候没钱嘛,现在有钱了当然不一样,更何况这两年贺娘子把家里家外都操持得井井有条,他们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做生意,所以婚宴办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最后这话是潘青青说的,他说的时候面无表情,可那些人却纷纷朝他投去笑脸,道:“说得也是。”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终归不敢说得太难听。
不像当初。
潘青青不乐意搭理他们,弯腰抱起芳儿,一手牵着圆儿往屋里走,结果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塔塔,便带着孩子上楼去找夏小曲。
“小苕儿睡了没?”
夏小曲正在给儿子轻轻扇扇子,听见这话转身一看,点了点头后比划:“今天人太多了,他玩累了。”
准确地说是他被玩累了,虽然父子俩基本上都在屋里没有出去,可总有那么几个相熟的郎君娘子来敲门,说是要看看孩子。
然后小苕儿就被这个抱过去,又被那个抱过来,偏他又是个好脾气的孩子,任谁都能抱得走,因此被人稀罕了一上午,这会儿刚清净了会儿便累得抱着爹爹的胳膊睡着了。
圆儿和芳儿哒哒地跑过去扒着小床望,一会儿戳戳弟弟的脸蛋,一会儿勾勾弟弟的手指,圆儿更是半个身子栽了进去,想要亲亲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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