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对外被宣称为天极机甲,但像我们这种内行人就知道……”白舸竞煞有介事道。
谷天青打断:“我们内行人也不知道,是你召唤出来后,我们才知道。”
“那还挺厉害。”应许喃喃,抚了抚手环表面,随即抬眼笑容疲惫道,“实战过程中,对二位师姐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你看看你,又讲这种话。”白舸竞闻言,立马不满意道。
谷天青面上保持微笑,咬牙低声呵斥:“白舸竞,没完没了了是吧?”
白舸竞立马换了脸色:“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先撤了,有事用狻猊联系我们。”
“好好休息,别太劳累。”谷天青接茬叮嘱了应许两句。
如同一块坐下般默契,两位师姐也一块站了起来,白舸竞再额外甩下一句:“祝师弟早日康复。”
“师姐慢走。”应许敷衍地客套了最后一句,门被关上了,他脱力地躺倒在床,却听狻猊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神级机甲。”
“嗯,你数据库里没这段资料。”应许把它的借口都能倒背如流。
“你在怪我?”狻猊反问。
“这有什么好怪的。”应许心不在焉。
*
他在想着应允。
刚刚被师姐们打了岔,这会儿的担忧更如山洪般席卷他全身,他坐卧难安,干脆就跳下床,往窗户边走。
应许看着窗外的暮色,问狻猊还有多久才算住院一天。
狻猊回答说还有十八个小时,以及提醒应许该吃晚饭了。
应许没胃口,要了两管营养剂草草地喝,他病房的窗户看不到恒星落下,只能见着暮色四合。
他也不觉着累,就愣愣地站在窗边,任由夜色包裹身体。
好在,病房里的灯很智能,亮得分外及时。
应许稍稍被吓着,与此同时,腕上的狻猊欢欢喜喜地喊:“应允先生来电~”
他慌慌张张地点击接通,光屏上的应允仰着脸跟他打招呼:“应许,看得到我么?”
应许开不了口,甚至呼吸都快忘了,他只能忙不迭点头。
应允露出一丝笑,他气色不错,只眉宇间有淡淡的疲惫:“那你给我开一下门。”
应许这才注意到应允站在走廊里,他几乎没听应允说完话,飞也似的奔到房门前。
应允那边才施施然说:“我到了你病房门口。”
话音未落,应许拧开门,应允就端端站在他面前,穿着与他一模一样宽松的病号服,因比他身量瘦矮一些,应许眼睛死死盯着应允,生怕应允被不知道哪儿刮来的风吹走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应允轻松地笑笑,他从来都那么游刃有余,如果应许愿意配合的话。
应许已经不配合了许多次,于是这一次他决定让步,沉默不语地将应允迎进病房,而在应允即将与他擦身而过时,他还是不禁伸出了手,扣住了应允的胳膊。
“不欢迎我?”应允一愣,很快就为应许找到了借口。
应许不敢看他,垂了脑袋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很想你,小叔叔。”最后,他只敢这么瓮声瓮气地说,窝窝囊囊的。
而应允拍拍他的手,轻易地就从他掌心挣脱。
第26章
很多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应许整个人耷拉在椅子上,右手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的虎口。
应允坐在他旁边的椅子,稍稍打量了屋里陈设,而后才开口:“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应许忙不迭回答,但他声音太沙哑,说出的话也勉强。
“晚饭吃了吗?”
“刚吃。”
二人一问一答,好几个回合,都说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应许等待着应允的诘责,毕竟他确实做了不少错事,其一便是不顾应允的反对报考军校,其二便是在应允失忆期间作弄应允。
应允该骂他一顿,上手抽他都可以。
“怎么想着报考军校?”应允这个问题虽迟但到。
应许麻木地重复先前的说辞:“为了报效联邦。”
怕应允不相信,他顿了一顿,补充了一句:“也为了实现自我价值。”
“没了?”应允追问。
应许不吱声,沉默地摇摇头,他还敢有什么。
应允没揪着他不放,很快换了话题:“我失忆这段时间,劳烦你照顾。”
“也没……”应许下意识否认,随即自嘲道,“我照顾你也有我的私心。”
应允不愿听他说下去:“总之是我的问题,你不用太过介怀。”
应许抬了头,目光灼灼地对上应允的眼睛,那双眼睛沉寂如无垠的夜空,应许在其中看不到他想要的波澜。
“我说的私心是,我想到军校就读,怕你清醒后不肯给我交学费,所以脑子一热,配合你演戏的同时捞钱。”
“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应允微微地一愣神,但他很快就镇定了,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
“你有你自己的想法,说明你长大了,之前也是我欠考虑,没有顾虑到你的志愿。”
“你一直都为我着想,小叔叔,是我自己辜负你的好意。”应许冷冰冰地说。
他双手紧紧相扣,捏得指骨都疼痛,他没再发出声音。
却听应允幽幽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他随即起身,应许也立马站起来,作势要送。
应允摆摆手:“不用送了,我也跑不了。”
“我不会去你病房叨扰,就送你到门口而已。”应许闷闷地说。
他个子高,杵应允身前比应允都高出一个头,垂下脑袋视线正好与应允相撞,他咬咬牙,别开脸。
应允倒笑得宽容:“你之后上战场,我也要跟着去,可不就跑不掉嘛。”
应许没来得及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应允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很久,久到狻猊都忍不住开口问应许,你还好吧。
应许盯着门口,脚都快生根了,听见狻猊的声音,他神经质地蹦了蹦,心跳也快活起来:“狻猊,狻猊!”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狻猊也连着回答听见了,这也没把他的兴奋劲儿压下去,应许的声音愈发颤抖:“应允说要跟我一起。”
“嗯……”狻猊这回的回答很敷衍,但他们脑电波是相通的,所以应许听得到它心中所想。
狻猊在担忧战场上的凶险,应许也消停了些,他光顾着能和应允待一块的高兴,忽略了应允陪伴他原因中最残酷的底色。
眼见着应许情绪又低落下来,狻猊适时宽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他既已在你身边,你就好好珍惜。战场凶险是凶险,但你们人类也有句老话叫,人定胜天。”
“你数据库里装了好多东西。”应许嘀嘀咕咕。
而狻猊只闪烁了两下,便不多搭理他。
*
次日,应许根据护理机器人的指引,到校医院一楼的缴费大厅办理出院手续,正好遇上了和他一块出院的应允。
应允脖子上挂了块学校发的通讯器,这就表明他暂且要在学校入住了。
应许不动声色地凑到应允旁边,轻声说:“小叔叔,早上好。”
“已经是中午了。”应允把手从缴费仪器的窗口收回,缴费仪器显示他余额不足。
应许惊愕:“怎么回事?”
应允不慌不忙地取下脖子上的玻璃片,递过去让那红外线一扫,扣款成功,校方给他报销了医药费。
他刷完就走,全然没有等应许的意思,应许只好赶快伸手把狻猊递过去,连“报销成功”的提示音都来不及听,三步并两步追上了应允,又谨慎地左右张望,压低了声音问应允:“你的私人余额怎么会不足?还是说校医院没有采集到你的信息?”
应允自顾自往医院门外的飞艇场走去,“昨天忘了跟你说,我的财产被政府冻结了,所以你要再配合我演戏,也拿不到什么钱。”
明显应允把他昨天的胡话当真了,应许也没解释,反正在应允眼里,他大概是无药可救了,再解释也是徒劳。
“你现在去哪儿?”应许生硬地问,他紧走两步,与应允保持着并肩。
“去学校给我安排的宿舍。”应允并没有甩下他的意思,那玻璃片随机刷开一艘飞艇,开门后还特意扭头问,“你跟我一块?”
应许厚着脸皮,赶忙点点头,长腿一迈就跟了上去。
虽然不想解释什么,但应许有必要跟应允道个歉,他道过很多次歉,只是知错不改。
而应允的反馈从始至终都别无二致,他只会像现在这样浅浅地笑一笑,轻飘飘的带点儿无奈的意思说:“没关系。”
之前或许还会严厉地补充一句,以后不准再犯了。
但眼下不知是不是失望的缘故,应允的话点到为止。
*
应许的低落没有持续太久。
他陪应允在舍管那边办理了入住手续,听到舍管说应允住在他隔壁时,他身后无形的尾巴快摇上了天。
应允没有机甲辅助飞行,应许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勇气开口说他可以带应允飞上去。
宿舍在七楼呢,挺高,得沿着楼梯爬十来米。
奈何他喉咙生了锈,哼哧半天哼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跟在应允身后,陪他一块爬楼梯。
应允没有煞风景地拒绝,默许了他的跟屁虫行为,这一路应允都在默许着他的陪伴,估计是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儿甩不开应许这个大麻烦。
应许不是傻子,他料想应允一定是出了别的什么意外,不然学校不可能简单地留他下来只为了保证应许的安危──虽然应许看起来似乎是军校甚至联邦金贵的宝贝,什么S+级别精神力、什么神级机甲使用权,但说到底应许只是一件能上战场的精良武器,武器坏了修不了,扔掉便是,还有其他武器可以顶上,不至于挖空心思把现联邦最大财阀之一的应允抓过来陪读陪疗伤。
他们抓住了应允的把柄,甚至把应允的财产都合法套了过去,应允肯定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否则以他的能力,联邦哪个人能对付得了他。
应许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是,联邦少有人能对付现在的应允,那么十九岁那个应允呢?他有理由怀疑,会不会是应允失忆那段时间出了岔子。
他心里憋着事儿,再加上应允不搭理他,爬楼爬得都无知无觉,一直到了宿舍门口,被应允拍了下肩膀才回过神。
“进去休息吧,你下午还有课。”应允说。
估计是学校给了他课表,所以应许也并不奇怪他知道。
“我今天课不多,下课很早……”应许扭扭捏捏地说,学校为了他的身体恢复,已经人性化地减免今天实战训练和理论课,目前只留下一堂精神力养护课程。
话说一半咽一半,果不其然被应允拒绝:“没课就好好休息,你能休息的时间也不多。”
说完,他就摆摆手,“你有什么事,学校会通知我的。”
应许还没反应过来,应允扭头便进了门,只留给他自动门关闭的无情声响。
第27章
“被冷落了,不高兴。”
应许躺在床上放空自己,狻猊冷不丁说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应许侧过身装傻。
“父子没有隔夜仇。”狻猊搬着数据库里的老话,一套接一套,“哪怕你和应允先生不是父子,也胜似父子,找个时间敞开心扉……”
“闭嘴。”应许闷闷地打断道。
“你把你脑子里的杂音关掉,我就闭嘴。”狻猊寸步不让。
应许冷哼一声:“你都听得到我脑子里的杂音,那你应该知道,我根本没把应允当做……父亲。”
“你现在最好的出路,就是把他当做父亲。”狻猊却不说好听话,“我通过数据库推演出来的结论,向来不会出错。”
“凭什么?”应许压抑地问,手紧握成拳。
狻猊只回答了一个理由:“你们相差十九岁。”
应许不服气地反复质问凭什么凭什么,狻猊都只有这一个理由。
你们相差十九岁。
这是拥有超出想象的庞大数据库的神级机甲,通过精密运算后,给久久陷于青春期躁郁情绪的大龄少年,唯一的恋爱劝退理由。
“这不公平。”应许嗓子喊哑了,他觉得自己分外委屈。
狻猊的回答无情得理所当然:“事实就是如此。”
但应许这郁闷的火没法冲应允发,下午出门上课,他站在宿舍门口看隔壁紧闭的房门,久久没有挪动脚步下楼。
应允出事以前,他们就曾闹过矛盾,哪怕应允在家,应许也只能看见他紧闭的房门。
如果说应允对应许管教得严格,那么他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就更严格,应允似乎遵循着古地球的教育之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对于应许而言,应允的角色定位又是父亲又是师长,没有除此之外。
应许很早就知道了,在他胆大包天地趁应允午睡,将吻落到应允嘴唇前,他就知道。
狻猊说的没错,他也知道。
他劝过自己不要不甘心,可他就是不甘心。
“你很矛盾,应许。”狻猊提醒他,“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我们还是研究一下,你要怎么才能听不见我的心声。”应许冷冷说道。
“我研究不出来。”狻猊实话实说,“这件事你只能去找谷雨教授。”
“我沉睡之前,是她给我做的养护升级,她算是我的第二代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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