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不厚道地在应许脑海嘎嘎乐,“你终于还是被制裁了!”
*
白舸竞豪爽,一口气点了一桌子生猛海鲜,说是军校附近海域的特产,别处吃不到,嘴上热心地招呼应许多吃些,行动上已经给谷天青处理好一只龙虾放于碗碟。
谷天青习惯性地露出“拿她没办法”的无奈笑容,手上也取了只帝王蟹拆着,再次抱歉地冲应许笑笑,说:“你也别太拘束,大家都是自己人。”
应许识趣地点点头,他原本也不是来蹭饭的,脑海里狻猊的笑声愈发放肆。
随意吃了两口不知名的贝类,谷天青又把两只拆好的蟹腿递过来,应许忙不迭接好,连声道谢,原本酝酿好的说辞又被堵了回去。
好在白舸竞没太多弯弯绕绕,吃了两口蟹肉虾肉,便开门见山道:“师弟,明人不说暗话,今天我请你来吃这顿饭,是想跟你换一缕你的头发,用处你也知道。”
“师姐太客气了,一句话的事儿。”应许边说着,边利落地从自己鬓边揪了一缕头发下来,顺手取了旁边干净的擦手用的丝巾,仔仔细细地包裹好。
谷天青那边还犹犹豫豫地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白舸竞已经起身绕到应许身边,轻巧地拿过叠好的丝巾。
“谷师姐,你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件小事,而且我也有事想请你帮忙。”应许及时地递了个台阶过去。
谷天青面上的犹豫消失了:“但说无妨。”
“自我唤醒狻猊以后,它就能听见我的心声,”应许晃了晃手上的手环,狻猊闪烁着不满的蓝光,但是应许还是坏心眼地说了下去,“这让我感觉很困扰,当然也让狻猊困扰,于是我们一致决定要关闭这个功能,不知道师姐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没有提要见谷雨教授,主要是脑子忽然转过来弯,知晓他和谷天青疑似姐弟,他这未知的身份对谷雨教授来说可能是一种冒犯。
“啊,这事儿简单。”白舸竞坐回谷天青旁边,自自然然地帮她接了话,“给狻猊下达一条拒听的指令就行。”
“那狻猊说……”应许意识到是被这机甲给骗了。
狻猊矢口否认:“我才没有。”
“但这条指令在上战场时要解开,”谷天青见缝插针地补充,“思维同步才能使机甲操纵更为灵活。”
“好的,谢谢师姐。”应许颔首道谢,直接在脑海里下达了拒听指令,狻猊没吱声,看来是真没听见他下达指令后,对它的调侃。
一时间脑子轻快了不少,应许终于可以抽空再想一想应允。
不过下了晚课回到宿舍,还是只能看见应允紧闭的房门,他不知道应允这一天过得怎么样。
他其实想问问,但没有勇气,也怕打扰到应允。
盯着应允房门看了三分钟后,应许坐到楼梯口,解除了狻猊的拒听指令。
一时间狻猊的笑声充斥了他脑海每寸角落,“哎呀,又难过了?”
“跟你没关系。”应许不服气地嘟囔。
可他又是真的难过,甚至觉得狻猊的嘲笑都是种安慰。
第29章
应许就在台阶上坐着,没回宿舍。
夜里刮风,又下起了雨,难怪看不到星星。
楼梯裸露在树木枝叶的外边,应许毫无遮蔽地被淋了一身的雨水。
狻猊看不惯他犯傻,叨叨地劝他回宿舍休息,应许置若罔闻。
但身后的门发出了响动,他又立马回过头去,抬眼望去,是应允打开了门。
宿舍里暖黄色的光透出来,给应允的轮廓拢上了圈毛绒绒的光晕,应许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雨水从他额前的发丝滑落到眼睛里。
“啊啾。”应许打了个喷嚏。
应允别开眼,无奈地说:“进来吧,正好有些话我得跟你讲清楚。”
应许猜想不会是什么好话,但应允邀他进门,他还是腾地站起了身,顺便给在他脑海吱吱哇哇的狻猊又下达了拒听的指令。
应允宿舍的布局和应许相差无几,只不过应允有自己的布置,书架和桌子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纸质的书本,而应许给他送的花束,被他插在透明的圆口瓶子,妥帖地安置于窗台。
应许不禁勾了勾嘴角,而后被应允不客气地推进了浴室。
他很快冲完了澡,换上应允的睡衣干干爽爽地出来,应允正倚在床头翻着书,应许眼尖,看见那藏蓝色的封皮上竖排写着:李义山诗选。
应允给他备好了椅子,上面还贴心地搭上了薄毯,应许从善如流地坐到椅子上,与应允面对面。
外面雨声淅沥,屋内暖光融融,像极了应许十五岁那年被应允接回家的雨夜。
*
他那时狼狈得很,被学校里一些纨绔公子哥威胁,加入了他们所谓的“斗兽”游戏,只不过他是斗兽中的一员,而那些公子哥们是观众。
应许从六岁的时候,学会应付人类的拳头,随着挨打次数增多,渐渐练出来一些防身的本事,可到底势单力薄,怎么样都逃不过那些真纨绔的捉弄。
因为应许不属于他们这个上流的圈子,他是孤儿,且被不入流的应家收养,所以他没有被尊重的人权。
所以他只是斗兽场上一条人形的狗,对手是狮子老虎那样的猛兽,纨绔们在他身上下赌注,赌他能不能活着走出斗兽场。
“你打架不是很厉害吗,应许?”
“那就打给我们看啊。”
应许不想死,他一直数着日子,等着放假的时候再次见到应允,而且应允很快就会办完相关手续,把他从养父母身边接走。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死,熬都熬了那么久。
不想死,就只能跟那群猛兽拼命。
他命很大,与一波又一波的猛兽缠斗,生生坚持了三天。
第三天夜里下了雨,他的血被冲刷成了河流,也勾起着新出笼猛兽的食欲。
他尽力了,眼前闪烁着血红的噪点,手脚虚浮无力,浑身上下淋漓的伤口已经疼痛到麻木,没办法再挥拳,没办法再躲避……他要死了,等不到应允来接他。
强烈的不甘心从心口蔓延至全身,他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麻木,只记得挥拳,挥拳,不停止不罢休地挥拳。
他不会死在这儿,他还要再见到……
应允。
应许从昏迷中睁开眼,入目是暖黄色的灯光,他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再一侧眼,发现守在他床头满脸倦意的应允。
“对不起,小许,我来晚了。”应允颤抖的声音难掩愧疚,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拂过应许侧脸。
但应许没有怪应允,他只是眷恋地蹭蹭应允的手指,说:“没关系的,小叔叔。”
*
回忆起往事,应许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但意识到应允待会儿要跟他说什么,他很快收敛了笑意,抱着毯子做出防卫的模样。
应允早观察到他这些小动作,没多管他,把书顺手搁在床头,说:“桌子上那杯牛奶,给你热的。”
应许忙不迭把牛奶杯拿手里捧着,防备的姿态没有改变。
“之前跟你掰开揉碎地聊过,但你似乎还没有放下心里那点执念。”应允的面色难掩疲态,他坐直了身子,又端出来那副严父的架子。
应许避开他的眼睛,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牛奶,很甜,很暖和,是用可可酱调出来的热牛奶。
哼,糊弄小孩子呢。
“所以我今天不打算跟你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跟你摆出一些事实。”应允的声音愈发严肃,应许又开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是另一套不好听的大道理。
但应允下一句话,让他立马抬了脑袋,咬紧了后槽牙。
应允说:“你可能已经知道,你和我一个故人长得很像,但你不知道我那故人到底是谁。”
应许的心快跳出胸腔,下意识躲避道:“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他是谁!”
可应允不放过他,轻描淡写道:“他是你的生父,也是我的老友,宁松雪。”
*
剩下的话,应许不愿意听,可又不得不听。
应允讲得很详细,说他在考入军校那一年认识了宁松雪和宁桦云兄妹,他们是来自B612卫星城的二等公民,但因为有极高的精神力天赋,被联邦军校破格录取。
“我跟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原因是我出了意外,中途退了学,而他们因为表现优异,早早地上了战场。”
“我可以坦然告诉你,我对你生父有过爱慕之情,也曾经因为这点爱慕做出过傻事。”
“你也看到了,我失忆那会儿,完完全全是个做事不顾后果的傻小子。”
应允顿了顿,给应许留了个接话的机会:“才没有,十九岁的你和现在的你一样……都会顾及我。”
他说得很小声,孩子气地嘟嘟囔囔,捧着牛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应允笑了一笑:“我从军校退学,继承了父辈留下的矿产,奔走于我不太熟悉的商业领域。我原本一心参军,没有继承家业的打算,且应家底子薄,真守着这一亩三分地,还不如上战场挣军工。”
“可那场意外剥夺了我参军的可能,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从商,另谋人生的出路。我和你生父还有姑姑都保持着信件往来,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还有你的存在,直到你五岁时,我才在谷雨负责的实验室里看到你。”
“谷雨,你应该也知道,她是你手上机甲的二代设计师,而且你应该和她女儿也打过交道。你和她女儿谷天青,确切来说是表姐弟的关系,所以长相有几分相似。”
应许讪笑:“那太好了,我不用对谷雨教授保持愧疚的心情了。”
应允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见他不愿说下去,也只好继续自己的讲述:“我那时才得知军方在宁松雪等人上战场前,偷偷留下了一部分他们的基因,用这基因制造了一批精神力天赋A+的孩子,你的同伴们目前应该被军方暗中掌控,但你是因为我的私心,被我从实验室里带了出来。”
“我给了谷雨部分家产,跟她换走了你,我本意是不愿你在实验室里不明不白地死掉,也不愿意你走上父母的老路,在战场上不明不白地死掉,但没想到因为我的能力不足,导致你的童年生活不太安稳,甚至你差点就死在了同学的霸凌里。”
“好在你十五岁以后,我的事业与声望渐渐达到顶峰,我可以庇护你安稳地度过余生,但没想到,你还是走上了你父母的老路。”
应允显然陷入了回忆里,应许听得痛苦,他又何尝讲得不痛苦,于是应许干脆没心没肺了些:“听你这么说,我生父未必知道有我的存在,那你凭什么为他的便宜儿子做到这种地步?”
他在激怒应允,而应允却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因为我爱屋及乌,他死的时候,尸骨无存,联邦因为他二等公民的身份也不承认他的功绩。”
“我不愿意你也这样,你跟他长得那么像,我总是会心软的。”
应允知道该怎么拿捏他,很顺利地,应允准确捏住了应许的咽喉,应许发不出半点声音。
末了,应许只能挣扎地说一句:“屋子里有监控,你说的这些,学校会知道。”
“他们知不知道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怎么样都得上战场,我也没有再为你的身世作掩护的必要。”应允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再陷入错误的情愫里,这对我来说很困扰,甚至……很恶心。”
应许静静地凝望着应允,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悲伤已经像窗外的雨那样淅淅沥沥,可是应允知道,应允知道却还继续狠心地说:“我跟你生父告过白,但被他拒绝了。你现在顶着和他极其相似的脸,来跟我诉说喜欢,这让我感觉很恶心,我没有拿我初恋亲儿子当替身的癖好。”
“何况我早就知道你生父已经死了,尸骨无存,你永远都不能够取代他。”
“我话说到这里,其他的你自行斟酌。”
“夜深了,回去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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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眼前的门又一次被关闭。
他打了个哆嗦,走廊外的雨下得更大了些。
第30章
“你还好吧?”
狻猊憋了一个上午,在他们又一次站上演武场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关心一下宿主的精神状态。
虽然宿主的精神状态一直没好过,但目前应许已经颓废得像雨后石板上软塌塌的地衣,太阳一晒都能原地风干,前些天还好些,至少像只能勉强支棱起来的蘑菇,骨头还在,这会儿骨头都被抽干净了,气息奄奄的。
“好着呢。”应许继续嘴硬。
他这话说得自己都不信,但为不让情绪泛滥下去,只能勉强凝神去听教官公布这场实战训练的规则。
这场他的对手是白舸竞,虽说本场红方依旧是两名指挥官,但白舸竞的搭档不是谷天青,而是应许第二场实战对上的指挥官,所以应许并没把他放心上。
两名指挥官指挥的也不是其他天级机甲组成的舰队,而是数目未知的虚拟机甲兵团,也就是说,这场实战,场上的活物就只他们三位天级机甲驾驶员。
经过前面的实战,应许知道红方所有的战斗武器里,虚拟机甲是最为脆弱最像萝卜的,狻猊轻松挥刀都能横扫一片,而且很多时候不用狻猊挥刀,随便撞一撞都能碎。
应许单方面认为教官给他降低了训练难度,也许是顾及着他这随时可能出问题的身体,只有一个点应许很在意,就是虚拟机甲的数量未知,他现在想起第三场实战最后,那铺天盖地涌出来的虚拟机甲就头皮发麻。
但他现在精神力平稳充沛,狻猊也崭新地蓄势待发,没道理再被这群萝卜困住。
萝卜再多,那也只是萝卜。
刺耳的铃声响起,实战开始。
应许习惯性释放精神力,探查范围内全是虚拟机甲,没有那俩天极机甲的影子。
白舸竞的反侦察能力让他头疼,不过他暂且也不忙着找她麻烦,他得试一试这些萝卜到底有多少,如果真是无穷数,那打起来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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