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有自己的理解呗。”白舸竞理所应当,“虽然我是觉得这些派不上用场,有这时间不如多去练练体力,或者去学一些实用的战术,但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像我们这样活着,可能对于他们而言,解读这些上古诗歌很有意义。”
“受教了。”应许颔首,似懂非懂。
*
到码头换乘,应许和白舸竞还要做一次机甲休眠,这是因为不能在居民区使用战斗机甲。
但白舸竞向工作人员转达了谷雨教授的意思,并向其出示了视频,工作人员同意不给应许的狻猊做强制休眠。
应许留了只耳朵听他们交涉,听到谷雨教授的意思是,想让应许带着未休眠的狻猊,去她实验室做测试。
可能因为不久前,狻猊显现出一次神级形态,作为它的二代设计师,谷雨教授自然要仔细再研究研究。
他们没费多长时间就坐上了白舸竞私人的飞船,船里的配备很齐全,各种饮料小食还有水果堆在了应许面前。
实在拗不过白舸竞的热情,应许开了罐碳酸饮料喝,认真中略带些敷衍地回答白舸竞关于他私人性格爱好的盘问。
总而言之,性格是颓废难相处的,爱好是一点都没有的,白舸竞叹气:“小许同学,你以前有过同龄的朋友吗?”
“没有。”应许回答得果断。
白舸竞深吸一口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这样吧,从今以后,我就是你朋友。”
“师姐,你朋友的标准这么低吗?”
“那你的朋友标准很高?”
俩人的问题杠上了,应许摇摇头:“我没打算有朋友。”
白舸竞再次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自己这性格已经很恶劣了。”
“师姐不用妄自菲薄。”应许淡淡宽慰道,“连我都没觉得我自己性格恶劣。”
白舸竞终于消音了,她绕到另一边,打开了飞船上的游戏机;应许乐得清净,闲闲地翻起应允给的诗集。
再翻也是翻不懂的,他看这个就为了助眠,据白舸竞说,到地方得五个小时后,旅途还漫长着。
狻猊不让他清净,白舸竞消停了,它就又在应许脑海里闹起来。
“你再讨厌人家,也不能这样说话啊。”
应许合上书,闭着眼睛回应:“我一直都这么说话。”
这话没毛病,狻猊都找不到反驳的角度。
好一会儿,狻猊憋出一句:“你就跟你小叔叔说话好听些。”
“哼哼。”应许不置可否,他把书再往怀里护了护。
“但你也不能跟你小叔叔过一辈子。”狻猊忧虑道,语气竟有些像个操心的老父亲。
应许不爱听这话:“他才不跟我过一辈子呢,等我的服役期结束,估计他就跟我桥归桥路归路。”
“也别这么说……”狻猊意识到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了,赶忙找补。
应许自顾自说:“但我会跟他过一辈子的,他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他心软得很,我才不相信他真的会丢下我。”
狻猊顿了好一会儿:“……祝你好运吧。”
应许笑笑:“嗯,祝我好运。”
第32章
应许一觉睡醒,飞船刚好到达目的地。
白舸竞招呼他到洗手台前整理下仪容,又从迷迷糊糊的他手里接过诗集,“快去快去。”
应许脑子不太清醒,按白舸竞的话照做,去洗手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清醒了。
再稍稍整理了下睡翘起来的头发,应许回过头时,发现白舸竞已经给诗集包上书皮,系好了漂亮的丝带。
“喏,拿去。”白舸竞说。
“谢谢师姐。”应许忙不迭接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方才不该跟白舸竞说话那么不客气,想说些话弥补,白舸竞招呼他赶紧下船。
飞船停在一开阔庭院里,应许抬眼望去,面前是一幢独立的三层小楼,圆顶直柱,这色调为柔和的乳白色。
天已擦黑,而这幢小楼在夜色中熠熠生光。
应许跟着白舸竞一步一步走上阶梯,到达小楼的正门口,白舸竞还没有按铃,门便从里面开了,谷天青在门内冲他俩笑笑:“听到外边的声响,就知道是你们来了。”
谷天青领他俩进门,白舸竞跟她寒暄着,应许就在一旁不动声色地听,坐上沙发后,谷天青给他递什么水果点心都接着,默不作声地一顿吃。
白舸竞笑:“都快吃饭了,你还给人孩子投喂零食?”
“饭还有一阵才好,稍稍吃点儿,垫垫肚子。”谷天青抱歉道。
应许终于找着接话的机会,忙擦干净手,把带来的诗集递过去,他老老实实地说:“这是我小叔叔让我带来的礼物。”
白舸竞听了都咋舌,说:“你这孩子那么实心眼儿。”
谷天青忙忙收下,见应许面前的水果少了,再次给应许推过去一碟哈密瓜。
好在很快开饭,不然应许吃着零食水果都快饱了。
*
虽说是家宴,但入座的就应许和谷天青白舸竞仨人。
谷天青再次向应许抱歉,说谷雨教授临时有事,晚饭不过来吃。
白舸竞接茬抱怨两句,说干妈还是这性子,遇到工作上的事,连饭都顾不得吃。
应许明了她是在为谷天青打圆场,顺着她的意说,要不我们再等等谷雨教授。
谷天青得了个台阶,说不用不用,你们大老远来一趟,还让你们干等着,着实不太像话,母亲也说让我们先吃。
这也是应许不大爱跟人交际的原因,吃个饭都能磨磨蹭蹭出好些花样,但他知晓对面不是成心的,自然只能闭嘴吃饭,心飘飘忽忽地又落到应允身上。
他还是跟应允相处更自在些。
而另一边,两位师姐都担心他不自在,左一句右一句地给他添菜,他着实应付不过来,只能沉着脸埋头苦吃。
这副倒霉样子把白舸竞看笑了,她又是个大大咧咧无所顾忌的性子,说各吃各的吧,天青,我们小许同学都快不好意思到把脸埋碗里了。
谷天青这才讪讪地作罢。
一顿饭就这么胡乱吃到了末尾,应许都没怎么看清楚桌上的菜式,但可算能吃完离席,应许还是沉沉地松了口气。
狻猊在脑海里笑他,笑半天也不知在笑些什么。
他们再回到客厅时,应许见到了谷雨教授。
他没有见过谷雨,但只望过去一眼就觉得熟悉,想来应允说的没错,他丢失了记忆的五岁以前,曾经被这位沉静如冰的女子抚养。
应许略略地道了声好,自作主张地向谷教授转达了应允的问候。
“他还是那么妥帖客气。”谷雨浅浅一笑,打量应许的神色也和煦如春风拂面,只是春风里仍有一丝寒意,应许稍稍打了个哆嗦,却听谷雨感叹,“时光过得真快啊,转眼你也这么大了。”
应许愣愣地说:“我今年五月份满十八岁。”
“我知道,你生日一直被记录在档案里,哪怕你被应允接了出去。”谷雨转身坐到了沙发上,招呼应许落座,“我本来想着跟你聊聊往事,但那不算太美好的回忆,说来也没多大意思。”
应许依旧站着,他发觉谷天青和白舸竞不知什么时候离开,而他本应在客厅,眼前的布置却一变,桌椅沙发全全被更换为实验室不知名的仪器,谷雨坐在实验台前,身侧给应许留了个悬空的椅子。
看到这里,应许了然地解下腕上的狻猊,递于谷雨后,乖乖坐在那悬空椅子上。
谷雨把狻猊放在实验台中央的圆盘里,低头专注地敲打了几下,一道幽蓝色光柱笼罩住手环形态的狻猊,手环徐徐悬浮在半空,很快一些应许看不懂的数据字符出现在另一侧打开的光屏上,谷雨仰面迅速地浏览着那一行行滚动不止的数据,不时在实验台上敲打两下。
应许看不太懂,但也屏息看着,生怕打扰到人家。
很快那光屏上的数据停止了滚动,通体银白色的狻猊手环忽地有一丝金芒流转,霎时繁复的花纹在手环上绽开,不过一会儿功夫,那花纹又徐徐地收敛消失,手环又变为平常的银白,只是闪烁着点点蓝光。
“狻猊的神级状态被唤醒得很好,基本没有太多缺陷,就是要用更好的矿石材料养着,但这个你不用操心,军方会为你准备。”谷雨淡淡地嘱咐了两句,又在实验台上敲了两下,狻猊缓缓落回圆盘子里。
应许瞅了一眼谷雨,听她说“可以把狻猊拿回去了”,应许这才探身过去,拿了狻猊套回自己手腕。
应该要说些什么的,但他们似乎都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应许想要是白舸竞在就好了,或者谷天青也行。
但不知道说什么,也总得说些什么,应许咬一咬牙:“您刚提起的那些往事,我想听一听,可能您觉得没多大意思,但我不愿被蒙在鼓里。”
“哦,你想知道什么?”谷雨神色淡然。
应许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望进谷雨琥珀色的眼睛,她和谷天青有五分相似,特别是下半张脸的轮廓,这让她们母女俩都显得冷峻不近人情,特别是不笑的时候。
谷雨比谷天青更冷漠些,就连微笑起来也泛着冷意。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生?”应许把那个尖锐的疑问说出了口,“我的生父生母,似乎并不知道我的存在。”
“看来应允给你讲了些大概的事情。”谷雨蹙了眉,她没有立即回答,在实验台上又敲了两下,“具体的细节说来话长,我先叫壶茶来,你要喝吗?”
应许眼角不好拒绝:“劳您费心。”
反正是茶不是酒。
很快茶几外形的小机器人顶着茶杯茶壶稳稳地走到他们椅子中间,而后蹲下来定住,谷雨拿了茶壶倒水,递给应许一杯。
她开始讲以往的故事,应许喝了一口茶,温热的,甜的,柠檬红茶。
他们这波人是怎么回事?喜好都那么相近吗?
*
谷雨没向应许隐瞒什么,她神情坦然,似乎在说着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那些事情又是由她一手促成的。
“你生父和生母都是来自B612卫星城的二等公民,只不过精神力天赋极高,被联邦军校破格录用。不过因为身份,他们的功绩永远不会被联邦承认,而他们的基因联邦也不会浪费。”
保留那批二等公民的基因是谷雨向军方高层提出的,她需要一些稳定的精神力天赋A+的实验品,为唤醒神级机甲准备人才库存。
她的导师走后,她是神级机甲项目最高的负责人,而她也明显观察到,目前联邦的一等公民,少有天赋A+,二等公民有的那一部分,也被联邦竭泽而渔。
导师还在时,年轻的谷雨便提出要将天赋A+者的基因收集,到时候择优配种,但联邦一等公民们高贵得很,不允许自己的基因被这样卑劣地对待。
好不容易,谷雨等来了这批军校破格录用的二等公民,她再次上交她的计划,这一次连政府背后的“老爷们”都点头同意了。
于是她顺利拿到那批二等公民中所有人的基因,其中包括应许的父亲和母亲,准确说来,谷雨才是应许事实意义上的父母,她将应许创造了出来,将应许的兄弟姐妹们创造了出来。
如果不是应允偶然发现了她的实验,在实验室的营养罐里一眼认出了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应许并带走了他,应许应该在十五岁性别二次分化后,被测出精神力天赋A+,和他其他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经过简单的适应性训练,唤醒神级机甲,奔赴战场。
当然,实验品的数目虽多,但能活到十五岁的不是全部,且十五岁后经过训练精神力尚未崩溃的,也不是全部。
这么一层一层地筛选下来,只能勉强保证那批二等公民全部牺牲十三年后的今天,前线活跃着十位数以上的神级机甲操控者,他们又名联邦利刃,是不被人知晓的最强单兵。
应许被应允接走后,如果按照应允的安排,他将与这样的人生毫无瓜葛,可谁能想到他自己被命运指引着,兜兜转转地考入联邦军校,好在与他在世的兄弟姐妹们不同,他可能会成为联邦唯一一个能记录在战争史上的最强单兵。
谷雨认为,是应许的生父无声无息死在战场后,对应允的打击太大,应允不想应许再重蹈覆辙。
“这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神级机甲的项目被联邦多方的人盯着,不容许出现差错,而应允当时刚刚把家族产业盘活,也不算什么联邦的大人物,如果铁了心收养你,他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谷雨面无表情地评价着应允的所作所为,对应许骤然巨变的脸色视若无睹。
“不过他倒是有能耐,先用他手上偶然发现的稀有矿产贿赂我,让你假死在了实验室,然后再托人给你做了个假身份,求他社会地位不错且符合收养条件的哥嫂收留你。”
“此后就是一直在为你上学的事情奔走,但得知你在家在校都过得不好,便又想方设法地把你弄到了他自己身边养着。”
“更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动用了以前在军校的关系,让你十五岁精神力测试后没被带走充军。可以说,如果你乖乖地按照他的安排走下去,你将有平安喜乐的余生,而他这些年的辛苦才没算白费。”
应许愣了好一会儿,手上的茶凉了都没知觉。
“您跟我坦诚说这些,不怕我报复您么?”
谷雨闻言,笑容里多了些无奈:“你能报复我什么?这一系列事情里,你不是最大的受益者吗?”
这话让应许没办法反驳,他放下了茶杯,低头摩挲着自己的虎口。
“那您是在指责我?”他低声问。
“也不是,只是你想听以往的故事,我如实跟你讲明白罢了。”谷雨回答。
应许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了,他有很多话,再一次被堵到喉咙,他再一次不占道理。
他再一次得知应允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而他却一次又一次地让应允伤心。
更可笑的是,他还真做不出让应允由衷开心的事情,怎么做怎么都是错。
“还有一个问题,”应许哑声说,他自己陷入情绪的怪圈,也不乐意让别人好过,“天青姐,也是实验品中的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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