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旅长仍然称呼他为“宁许”,应许这名字算是被抹杀在军队里了,他在这个间隙也想如果他跟着自己父母取名,会有什么样的名字组合。
应允不是说,实验室的小孩都是以父母的姓名组合为编号,柯柏杨林他们至今沿用,只有应许这个异类逃脱了姓名的桎梏。
“要么叫做蹇松,要么叫做宁沨,感觉就这俩组合要好听些。”狻猊说。
应许笑笑:“没有应许好听。”
回应他的是狻猊的一声冷哼。
“还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旅长转脸又毕恭毕敬地补充。
应许这才看向他,脖颈上有血水汩汩外溢,将制服的领口处的银边染红,旅长已然面色发白,但军姿挺立一动不动。
“你也去处理一下伤口吧。”应许看别人受伤,总觉得晃眼睛。
血红色不好,容易让人犯恶心。
“平时不要干涉我,做好后勤保障就行。至于虫子清扫干净后的部署,按你们自己的想法来,不用过问我,我对那玩意儿也不懂。”
简明扼要地交代完毕,应许收回目光起身。
“至于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遇到第二次。”
应许径直走出门,旅长就跟在后头迭声称是,这态度是真是假不好说,但应许后边的任务确实顺利了许多。
第十旅还是有点东西,和他之前遇到的纯酒囊饭袋区挺不一样。
应许还抽时间,问了旅长关于谷天青的事情,可惜他也没遇见谷天青的下属,不然也不用看旅长一秒变换多种情绪的古怪表演。
他敏锐捕捉到旅长面上最为明显的尴尬,好心地找补了一句:“只是我跟谷指挥官有旧,所以忍不住多问问她的事迹。”
“谷指挥官是我们旅的人才,我们也很重视她提交上来的计划,您现在看到的许多战区布局设计,就是来源于她呕心沥血的想法。”旅长斟酌字句,好在他头发浓密,能挡住一部分额前的冷汗,面色看起来不至于像应许在欺负他。
应许对他这个答复没有特别意外,虽然这些年应许跟谷天青没多少往来,但也能从她周身的气质上看出,她绝非等闲之辈,何况破空舰队的成员们可是一口一个“天青姐”,语气说不上亲近但也给足了尊重。
只不过旅长这采用计划又不给人实际好处的做法,让应许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压榨人打白工嘛,应允作为商人都最唾弃这种行为。
“但谷指挥官目前也只是舰队的指挥官而已啊。”应许不得不把话说明白了些,“我来之前还以为她至少是营长了。”
“这个,这个也不是我能说得算的。”旅长磕磕巴巴,“第十旅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怎么升怎么降我都可以拍板,而给她拍板还得在上级。”
“方便说一下原因么?”应许追问,佯装自己很好奇。
“她的身份很尴尬,她是宁桦云指挥官的……”旅长说到这儿又卡住,看着应许这张脸,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我明白了。”应许帮忙打圆场,“上头还在记恨宁指挥官没有带回虫巢的消息。”
“不是这意思,唉,您看您也被上头重用了,还有破空舰队的其他长官。”旅长急得说话都颠三倒四。
“那就是嫌谷指挥官精神力太低,没法像我们舰队一样当牛做马。”应许一语总结,“不好重用,也不好弃用,只能让她待在目前的位置上。”
“您都知道,就别为难我了。”旅长讪笑,那股劲儿一直没轻松下来。
应许只好起身,摆摆手告了辞,坐这里的总指挥室没茶水喝也没点心吃,他问会儿话都口干舌燥,回住处只能猛灌营养液。
他冷不丁地想他确实应该动手解决掉一些人,跟那些人估计讲不通道理,只能采取极端的手段。
“怕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狻猊文绉绉地引用起古诗句。
应许笑它像个老学究,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宁松雪也是这么想的?”
“这大概是他在军校上学时就悟出来的道理。”狻猊说。
应许一怔:“那他还那么积极地奔赴前线、保卫联邦?”
“这两者又不冲突。”狻猊说,“先解决外患,才能更好地处理内忧。”
应许不置可否,他脑子不太好,只能想到解决外患这一步。
第109章
应允的眼睛确实给翻译工作带来巨大的不便。
千千除了打印虫族文字外,还需要跟着打印一部分古代的象形文字,然后他在一个一个摸索过去,理清楚笔画构造。
好在虫族文字与表意的象形文字形式接近,它们如果是表音文字,在不知道读音的前提下,应允就算摸一万遍笔画笔顺,也不会知道它们从何演变而来。原本在人类历史上,表音文字的留存率和信息储备量,就远不及表意文字。
应允叹息自己脑容量不够,很多以前记得的古文字,到如今只能大概记个轮廓。
千千的数据库被翁陶然升级过后,文字储备量浩如烟海,但也只能起到查找的作用。
翁陶然说,现在的人工智能技术能做到星际语言和古地球语言互相翻译,因为两者同根同源又有人类在其中做调整,机器人能凭借强大的运算能力,在古今互译这块效率远高出人类。
不过真遇上异族的文字,它们也照样没辙,人类没研究出来的事情,怎么可能放进它们的数据库。
“如果我在目前的语言学界有人脉,我就给你多介绍几个教授了。”翁陶然爱莫能助,“你这还是绝对的机密,找别人辅助翻译风险太大。”
总而言之,路漫漫其修远兮,应允只能在俞燃原本的基础上,独自上下求索。
应允对翻译的工作量没多少怨言,他只恨自己这双眼睛,而目前医学界也没给他带来好消息,他极有可能一直瞎下去。
他也没多少空闲自暴自弃,觉察到颓废情绪漫上来,又很快被脑子里充斥的字形压制下去。
跟目前的工作强度比,应允之前几个月的生活完全是在家养病,而每周的课程都像是养病的另一个流程。
转眼就来到了主星的夏季。
应许又两三个月不给他来个消息,他只知道应许被调去了第十旅的战区,没再和连星纬搭档。
这不一定是件好事,但应允相信应许能处理得好,同时他也不想应许来询问他进展的时候,说他现在一筹莫展。
翁陶然怕他死自家宅子里,隔三岔五来问问他是否还活蹦乱跳。
这老小子命好,家里养的那小年轻上战场,等到了久违的探亲假,过不了几天就回来住上一个月。
“他也就跟在白长官手下才那么好运气,危险的任务没沾过,还有试用全新武器的机会。”但翁陶然说这话时没有多少得瑟的情绪,“好在别的旅长也看不上他,第一旅战区现在和平了不少,他很多战友都被调到其他战区了,就他和那些精神力低的孩子一道,留在了白长官身边。”
“X物质相关的武器研发进度真快啊,这才没几年呢,竟然装备到军队里,能和虫族部队打到相持阶段了。”应允说。
“难道不是军队终于掌握了使用神级机甲的正确方式吗?”翁陶然故意跟他唱唱反调,“据说当时上战场的破空舰队,不包括小许,都有十六个神级机甲操控者,结果人家刚上战场就被派去找虫族老巢,现在加上小许就七个人了,小许不忙才怪。”
“探索虫巢也有好处。”应允眯了眯眼,“X物质就是好处之一。神级机甲目前起到了开辟战场的作用,而战场□□还是靠X物质,加强非神级机甲操控者战力,才是我们能与虫族相持的关键。不然神级机甲冲锋在前,后方就被另外的虫族舰队袭击了,结局得不偿失。”
“你这脑子啊,要放到现在,上战场也是一员大将。”翁陶然叹息,他现在不避讳跟应允谈这些,主要环境变了、应允的心境也变了。
“现在托我小男朋友的福,还能继续在这方面发光发热。”应允笑笑。
“嘶,”翁陶然倒吸一口冷气,吐槽道,“现在你的脸皮倒退二十年了,和学生时代一样厚。”
“你别胡说八道啊,我那会儿脸皮多薄,动不动就脸红。”应允大言不惭,只要翁陶然不提他跟宁松雪告白那茬,他将无坚不摧。
翁陶然却提起了另一茬:“是,脸皮薄到能帮桦云到我们军工系递情书,把谷雨那Omega小姑娘拦教室里,开场就是‘谷同学,我有一姐们特别喜欢你’,我们系那几个暗恋人家的Alpha,差点没给你揍一顿。”
应允没防备,差点被自己唾沫呛到,他悻悻说:“早知道她俩双向奔赴,我就不多余帮这个忙,但她俩嘴都严实,直到天青那孩子出生,我才意识到她们在一起过。”
“谁能想到呢,天青还是自然受孕出生的,她俩要真没感情,还不至于这样。”翁陶然也叹息。
是,和谷雨陆续打过这些年的交道,应允并不认为她是个会感情用事的人,但她确实为宁桦云冲动至此,在不到二十的年纪,生下了带有宁桦云相貌的孩子,至今都和她本家处在关系决裂中。
翁陶然紧接着说:“好在天青唤醒了机甲里桦云的灵魂碎片,谷雨已经赶去前线卫星城了,这么多年过去,她真就只为宁桦云动心思。”
“所以我才没忽悠她呢。”应允说,“留小许一命的报酬,这不就来了?”
翁陶然说他还记仇,应许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顺便也捋了捋目前白舸竞对外公布的消息,倒是只提到灵魂碎片被唤醒,没有一句提到过虫族文献,看来应许他们还是选择隐瞒,为防范那不知名的虫族卧底。
应允觉得自己肩膀的担子更重了,呼吸之间那大量的字形又涌进脑海,他耐下性子送走翁陶然,把人刚送到门外就转头跌跌撞撞地跑上二楼的书房。
应允没研究出来未知部分,倒是把已翻译部分的虫族文字看了又看。
用自己的理解再翻译一遍吧,应允拿不准自己的判断,因为俞燃肯定有她的正确性,不然也不能从文献中破译出让应许大脑恢复的办法。
他这么捋顺一遍,只是为了更好地理解未知的部分。
*
应许在恢复记忆后,就开始有心地观察自己遇到的虫族构造。
这些马前卒的构造大同小异,异的部分在于整体的大小,而大小发生变化,内置器官也会发生相应的增加和移位,但基本遵循着“甲壳内各器官被黏液包裹”的原则。
应许和虫族各部分打交道,都没逃过这绿色黏液,时常杀完虫溅机甲一身,虫族的腐蚀射线来源于它,因为狻猊真被腐蚀过,而根据精神力等级没他高的其他人的反应判断,这黏液里应该还包括干扰素。
应许也观察过虫子被X物质“分解”的过程,有次某发X物质飞弹正好打中一堆处于融合状的虫子黏液里,那堆一团糊涂的黏液骤然分散成小块,随着飞弹的补充,那小块也分成更小的部分,大概到机甲拳头大小时,那部分便彻底消失,不见踪迹。
这也是柯柏他们提到过的,再也找不到被X物质分离出来的独立避世者,牠们被杀死是虫皇和X物质的共同作用。
应许也有幸旁观过X物质“分解”星云状巨虫的过程,和上述内容差不多的流程,但因为巨虫的体积过大,牠表面的外壳被撑得很薄,应许能更轻易看清楚里面分布着盛满黏液的漩涡。
这些漩涡里,会不会栖息着和“蟒”一样的圆球?
“蟒”在脱离不了虫皇的前提下,还在应许脑中留下了违背虫皇旨意的信息,那么这些无法脱离虫皇的圆球,是否和蟒一样对虫皇并非那么忠心耿耿?
还有那个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卧底……总不会后头找到卧底,人类对卧底进行一顿爱的教育,把卧底感化到掉头去干掉虫皇吧?
那X物质的作用体现在哪儿呢?
观察太多,结论太少,应许只能被些胡思乱想充斥大脑。
他现在也不敢轻易联系应允,一是因为自己的任务不轻松,二是怕给应允带来不必要的压力。
面对师兄师姐们例行的问询,应许都用车轱辘话打发过去,俞燃说这下真可能再打一百年了。
应许的态度比较乐观:“万一虫皇会讲和呢?如果牠完全不能从战争得到好处,还一直被人类消耗,而且牠本身也出生于古地球,与人类算同根同源,好好沟通一下,也许就皆大欢喜了。”
“这和再打一百年并不冲突。”俞燃不客气地反驳,“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把虫皇消耗多少,万一这点消耗对牠只是九牛一毛呢。”
“最恐怖的情形是,我们的机甲和X物质耗不过虫皇。”柯柏冷漠地补充,“在牠讲和前,我们先投降。”
“现在也比以前好多了。”杨林忙打圆场,“至少我们发现了X物质。”
可是不乐观又能怎么样?而且就像杨林所说,比以前好很多了,有X物质的新武器,还有他们这批当牛做马的神级机甲。
应许勉励自己一天一天地熬下去,可有时也忍不住迷茫,心里那团气儿排解不出。
第十旅长建议他尝试一下酒精或烟草。
“人到了一定年纪,都会这样。”旅长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应许对两者都不接受,他受不了烟草燃烧的味道,至于酒,之前喝过一次,喝完让大脑短路了。
这对于战士来说,是很危险的情境,那会儿也是因为有应允在,他可以稍微松懈一些。
旅长还是硬塞给他一瓶,说度数不高,可以当水喝。
应许没法拒绝,他那会儿要开始疗伤,手脚被仪器束缚,旅长把酒留下,摆摆手就走人了。
等应许治疗完,他就和那玻璃瓶里琥珀色的液体面面相觑。
他把那巴掌大的玻璃瓶带回临时的住所,临睡前打开闻了一下,有股梅子的甜香。
原来是他喝过的梅子酒。
旅长还是骗了他,这酒灌下去后,他立马就醉晕了,度数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低。
他难得地做了梦,梦里也不需要他再分析虫族构造,他看见了应允,应允敲他脑门说:“小孩子不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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