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魏弋像在等着他主动开口,话音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脱口而出,嗓音闷闷地:“你生气了吗?因为我没有向你坦白。”
戚容明白了他在说什么,也明白了魏弋此时闹脾气的模样从何而来:“不生气,那只是一个误会。”
戚容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魏弋便会好起来,可魏弋却好似心情更低落了,手臂将他圈得更紧了,连脑袋也埋得更深了。
没多久,比之前更沉闷的嗓音传来:“你看到那些报道时心里没有多余想法吗?”
当然有。
甚至还想得更过分。
戚容眼眸晦暗地注视着前方的挡板,落在魏弋脑袋上的手无意识地在他发间摩挲。
他克制不住自己的阴暗,近乎卑劣地不甘想象着两人的久别重逢,还偏要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他本不想把这些暴露在魏弋面前。
可魏弋现在的样子太可怜了,让他失控地想要更狠地欺负。
后座一片寂静,魏弋没有等到戚容的回答,却等到了一只把他脑袋捧起来的手。
青年的手指被他体温熨得温热,贴在他下颌上,没用力,只松松地托着,垂下被长而卷翘的睫毛覆盖的眼睛看着他。
明明不含情绪,却让人感觉被重如千斤的视线压迫着。
然后,戚容转变了姿势,他面向魏弋,两只手捧起了他的脸,喉结滚动了几下,触及到那双眼中的脆弱的委屈时,某些压抑已久的东西彻底碎裂开一道缝隙。
他不再忍耐,垂下头狠狠咬上了魏弋的嘴唇,尝出了血腥味才收敛,转而用舌尖掠去渗出的血珠轻柔地吸吮。
魏弋一时怔住,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
微微分开后,戚容喘了口气,嘴唇辗转着轻轻碰了他一下,才开口说话:“你想听我说心里话吗?想知道我看到你和黎歌在一起是什么反应……”
魏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呼吸随着胸腔内的心脏沉重地一起一伏。
戚容闭上眼,又亲了他一下,嗓音低缓沙哑地开始叙说:“那时我想的是,把你从我的心里挖出去,可我更想把你给关起来,因为我讨厌你和别人在一起。”
每一个字出口,魏弋的心脏便重重地颤动一下,他眼睫抖了抖,和戚容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再度变得紊乱。
“我恨你,可同样爱你,所以我能怎么办呢?我只好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来维护我仅剩的自尊。”
“我相信你的爱,可我不相信自己,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神不再放在我身上,我会发疯的。”
“我真的想过忘了你……魏弋,再没有一个人让我受尽折磨。”
魏弋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一句话落地,他猛地抬起眼,抬手抓住了戚容的手腕,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眶开始充血。
“不要,不要忘了我,阿容……”
似乎被他的姿态取悦,戚容恶劣地笑了起来:“现在怕了?这就是我藏起来的真实面目,怎么样,还要继续听吗?”
魏弋重复着机械地摇头动作,双手紧攥着放在自己脸侧的两只手,眼眶越来越红,卷翘漂亮的睫毛无助地上下扇动,模样痛苦又脆弱。
“我说过我爱你,阿容,我会接受你的一切,好的坏的一切的一切,我爱你,爱得是完整的你,就算你对我再坏,我也爱你……”
魏弋用额头去碰戚容的额头,尾音发着颤:“所以,把我关起来一辈子吧,我愿意的。”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还在我身边。
话音落地,车厢内的所有声响便都沉寂了,车辆平稳地行驶,黄昏渐渐吞没了日光。
戚容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沉默地感受着和魏弋额头相贴的热度。
魏弋总是这样,每次他都要下定决心地推开他了,可魏弋偏偏要抓着他拿自己一颗滚烫的心脏要他去碰。
那样炽热耀眼的爱,谁又能狠下心拒绝呢。
那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两人默不作声地靠在一起许久,戚容感到自己的手已经被攥到发热发烫,他微微推开一点,抬起眼面对眼前人,已经恢复了冷静:“最后再陪我去个地方吧。”
魏弋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松开他的手:“好。”
一如往常的每一次。
车子停在了靠近海边的公路上,天色已暗了下来,冥蓝从头顶涌向远处天际线,路灯还未亮起来,只有海岸边的一幢房子闪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两人下了公路,朝那房子走去。
戚容听着耳边涛涛地海浪声,突然开口说话:“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之前来过一次。”
听到他的话,魏弋微拧眉心,在脑中思索起有关的记忆,他转头四顾,在回头看到不远处那处公路时,他好像终于想起了什么。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吵架的地方?”
戚容没想他还记得这么清楚,扯开唇角笑了下:“就是这里。”
魏弋的目光随着他看向已经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小木屋,眸光含了些模糊的光点:“我记得上一次,还没有这座房子。”
“是我一位朋友后来开的,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酒馆。”
说话时,两人已经走到木屋附近,围绕酒屋种植的一大片花圃也终于清晰地暴露在视野中。
成片成片的蓝色花朵被海风吹得微微摇曳,似在迎接两位客人的到来,酒屋周围点缀了很多灯泡挂灯,明亮偏黄的灯光将前前后后都照亮,在夜色降临的海边像一座指路的灯塔,梦幻得有些不切实际。
魏弋垂眼盯着那蓝色小花看了一会,瞳心渐渐定住:“这是……蓝色勿忘我。”
戚容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弯下身,探手从花圃里折下一小枝花,放在鼻尖嗅闻。
很清浅的香气在鼻尖一掠而过,被海风一吹,便散了。
戚容指尖捏着那小小的花枝,别在了自己耳朵上,而后转头面向魏弋:“他是为他去世的爱人种的。”
他说话时,魏弋的眼睛一直粘在他身上,看他耳朵上的小花,也看他在灯光下莹润漂亮的脸。
终于克制不住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戚容的脸颊。
“你知道蓝色勿忘我的花语是什么吗?”
戚容任由那温热的指腹在自己脸颊上磨蹭流连,有些痒,他抬起眼直视着魏弋:“……永恒的爱与思念。”
听到他说出来,魏弋弯起唇角笑了起来,他向前一步,靠近了戚容:“阿容是想在这里和我告白吗?”
带他来这里看花,跟他讲酒馆的渊源,还了解了勿忘我的花语,戚容以前从来不信植物花语这一套,也对花卉不感兴趣。
戚容和他对视的眼神闪烁了两下,移开了一两秒,“告白的话你已经听到很多回了。”
魏弋存心逗弄他:“那不一样,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戚容垂眼反驳:“哪里不一样?”
魏弋越靠越近:“这里是你带我来的,而且还种满了象征永恒的花。”
他停在距离戚容只有一指的距离,低声补充了一句:“这里很浪漫,我很喜欢。”
还未等戚容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酒屋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风铃清脆作响,倏然打乱了两人之间的粘稠氛围。
“两位客人,需要进来点单吗?”
酒保脸上挂着招牌笑意,在看到戚容转过身的那一刻,有些惊讶:“容少?没想到是您,快进来坐。”
两人顺势分开,一前一后进入酒屋,店内放着舒缓的英文歌,只有两个人坐在角落,如同戚容所说,是一家没什么人气的小酒馆。
考虑到魏弋一杯倒的体质,戚容给他点了杯酒精度数很低的特调,自己则是来了一杯啤酒。
酒保是徐原的人,在徐原第一次带戚容来这里时便认识了戚容,此后戚容也会偶尔来这坐一坐,只不过听说最近戚家出了一点麻烦,戚容便再也没来过。
酒上来后,戚容和人闲聊:“上次来时,外面的花还未开。”
酒保边调酒边接话:“是啊,您上次来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吧,那时还不是花期,现在全部开起来了,好多客人在网上看到图片,慕名而来呢。”
“不过马上七月,花期快要结束了,这些热烈漂亮的小生命也快要凋零了。”
说着,酒保的声音里还带上了些不舍和惋惜。
戚容抿了一口啤酒,就听坐在身侧的魏弋突然开口:“花谢后,它们的花萼仍然会宿存在花枝上,颜色经久不褪,所以还有一个名字是‘不凋花’。”
突然被科普,酒保愣了下,继而笑着回道:“原来如此,那看来它的花语还真的名副其实……您是第一次来吧,是容少朋友?”
戚容喝酒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魏弋。
不等他出声,魏弋已经脱口而出:“是男朋友。”
酒保又一次愣住,反应过来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很破坏气氛后,他不再多嘴,识趣地找理由离开了。
酒保离开后,魏弋将杯中酒精饮料一饮而尽,一条手臂搭在吧台边沿,面向了身侧青年,瞳心在吧台头顶灯光下闪烁着微光。
“要不要去海边走走?”
戚容欣然同意,他端着酒杯和魏弋走出酒屋,向着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的海岸边走去。
一路无言,渐渐离开了酒屋的光照范围,面前的路变得昏暗,脚下的沙砾柔软,戚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直到海浪涌上来淹没了他的鞋子和裤脚。
魏弋站在他身边,同样被海浪打湿,却开怀得笑了出来。
戚容没动,垂眼看了看自己的高定板鞋,明白魏弋是故意不提醒他。
耳边魏弋的笑声还在继续,戚容突然动了起来,去抓身侧的人,可魏弋反应迅速地后退两步躲开了,让他抓了个空。
在这安静寂寥的海边,戚容暂时抛弃了百日维持的形象,端着酒杯和魏弋在海岸上玩起了你追我赶的追逐游戏。
海浪声很近,可戚容的耳朵里此时只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眼里心里也只装了面前那一个人。
啤酒在奔跑时洒了一半,戚容也顾不上,像个孩子般和魏弋闹起来,不止裤子,连上衣和脸上也贱上了海水。
最后跑累了,被等在前方的魏弋一把拥入怀中时,杯中啤酒的剩下一半尽数洒了两人满身。
被人紧密拥抱着的感觉让人恍惚,那是一种被人用尽全力爱着的幸福感,很充实,前所未有地带给他安心。
好似在这个世界上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全心全意地和面前人相爱就好。
感觉到脸颊额头被海风柔柔地吻过,戚容更紧地抱住了魏弋的腰身,将脸埋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听他胸腔中和自己同频共振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海风送来了酒屋门前的清新花香,是被人爱着的味道。
戚容闭上了眼,渐渐察觉到真的有人在亲吻自己的额头和发顶,他睁开了眼睛,仰起头去看。
昏暗中,魏弋的眼睛却微微发着亮,一整片夜空倒影其中。
他们一言不发地对视,又彼此沉默地靠近彼此,直至呼吸交缠,接了一个沾染着海风与酒气的绵长的吻。
迷迷糊糊中,戚容探出一只手缓缓向上,摸到了魏弋发烫的耳朵,“你醉了。”
魏弋嗓音含着沙哑的蜜,含糊地反驳了一句又吻住他:“我才没有,是你醉了。”
戚容发不出声音,就呜咽地哼,所有的花语被魏弋尽数吞下,连一丁半点都没给海风留下。
最后被随手丢在沙滩上的啤酒杯也没人去管,魏弋脱下戚容湿透的鞋和袜子,将他抱起来离开海岸。
回去的路上,戚容脸颊酡红歪靠在魏弋肩上,呼吸平缓地起伏,像是睡着了。
车子停在别墅外,魏弋打开车门,没急着抱他下来,而是蹲在戚容身前,拿薄毯包住了他的小腿和双脚,才将人抱了下来。
垂眼看着怀中睡颜恬淡的青年,魏弋无奈地摇头苦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醉了。
替醉鬼擦完身子,魏弋去了浴室洗澡,吹干头发后躺上床将睡得安静的青年抱入了怀中。
他们很少说爱,可他们都明白彼此的重要。
现在的他不再怀疑了,他无比确定,他们相爱着。
魏弋动作很轻地调整着怀中青年的睡姿,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着他的发顶,前所未有的虔诚地祈求上天。
如果真的有诸神,请把这个人永远留在他身边。
他们是彼此间的囚笼。
……
或许是酒精的影响,魏弋睡得很沉。
第二日醒来时,窗帘已经拉开了,天光照得他微微眯眼,下意识去摸身边的人,触到一片冰凉的床铺,他意识稍微清醒了点。
掀开被子起身下床,魏弋找去了浴室,见到里面没人又下了楼,一楼同样没有戚容的身影,他这才想起来去找手机查看时间。
已经是上午10点,今天周日,他猜测戚容去了公司加班,于是给联系了无数次的秘书处打去了电话。
可得到的却是戚容没有去上班的消息。
挂了电话,魏弋终于在这时觉察出一点异样。
在原地站了几秒,他再次给戚家打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秦叔。
“少爷在今早离开了,他没有向我交代去处,只不过有一句话要我转达……”
温和的苍老嗓音顿了顿,似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少爷留给您的最后一个谜底是找到他,这是最后一次,他给您离开的机会。”
“因为他无法释怀您的不告而别,这是他最后的报复。”
魏弋站在阳光明媚的客厅,却连呼吸都凝滞了,好半天他才后知后觉的垂下了握着手机的手。
秦叔的声音还在继续,可他却听不见了。
戚容……离开了?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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