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偏移了一些,掠过被包裹在垂顺睡裤中的两条长腿,落在那两截伶仃的腕骨上。
被子被青年泄愤似的踢远了,两只比起成年男性秀气太多的脚就这么搭在纯白床沿,淡青血管被包裹在格外精致的皮肉下,漂亮得像不堪一折的艺术品。
魏弋不敢再看,转开脸握拳抵住鼻底,感觉鼻腔隐隐发热。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火气来得突然,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股猛烈蹿起的燥郁。
再开口时,魏弋声音闷闷地:“那个,我昨晚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
他还敢问。
戚容冷哼一声,双手向后一撑,以一个相当放松的姿势仰着下巴看他,姿态倨傲又散漫,“你指什么?拥抱?接吻?或者一些更过分的事。”
他重新又掌控了局势,以一个颇具压迫性的姿态向对方攻城略地。
魏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回应,双眼间的褶皱都吓得更深了,嗓音也结结巴巴地:“什么?我们……”
戚容微微歪了下头,继续吓他:“酒后乱性,很常见吧。”
魏弋慌乱地眨了眨眼睛,无措地抿抿嘴唇,不知想到什么,脸颊越来越红,“你别开玩笑了……”
虽然并不相信戚容说的是真的,可他却已经不可控地脑补出更多。
这种被吊在半空的感觉让他越发迫切地想要知道昨晚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中有什么。
他还隐约记得昨晚萦绕在鼻尖的那股香气,两人好像靠得很近,近得足够分享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所以,他们真的抱在一起了吗?
胸膛内的心跳越来越快,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值,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浴袍,小臂的青筋绷出了明显线条。
直到青年嗓音冷淡地吐出一句——
“很遗憾,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失衡的心脏重重落回了胸腔,魏弋说不清自己是该失落还是庆幸,他短暂地失了会神,怔在原地看戚容从床上起身。
侧头伸长手臂够手机时,青年肩颈的线条绷出了一条利落的漂亮线条,一枚极其显眼的红痕就印于其上。
魏弋看见后呆住了。
虽然没有相关经验,可不代表他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又定睛看几秒,他几乎确定那就是吻痕。
可是吻痕,为什么会出现在戚容脖子上?
踩上拖鞋站起身,戚容看也不看杵在床边当人型立柱的魏弋,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不料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臂。
戚容停下脚步,拧眉看了他一眼。
“你干什……”
“脖子……”
两人同时出声,魏弋扭扭捏捏地说完,还拿手指点了下颈侧的位置,脸色红得不像话。
定定对视了几秒,戚容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脸色一变,甩开他的手就直奔卫生间。
洗手台前的镜子里,一枚不大不小的红痕印在他颈侧,恰好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
大概是是昨晚魏弋发酒疯抱着他留下的。
偏偏魏弋什么都不记得了,让他火都没处发。
追到卫生间门口的魏弋不敢进去,小媳妇地扒着门框看他,一副知道做错了事的模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地道歉:
“是我做的吗?抱、抱歉……”
戚容站在洗手台前冷静了两秒,而后一举双手,音色转冷,不容置喙:“我现在不想和你聊这个,要么你就彻底忘了昨晚的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要么……”
话音顿了下,戚容不再往下说。
魏弋等了一两秒,没忍住忐忑追问道:“怎么?”
戚容两手撑着洗手台的边沿,转头看他,黝黑发亮的瞳仁没什么情绪,让人无从分辨里面包含了哪些意味。
“要么就想起来昨晚的事,然后再来找我。”
话音落下,他走过去,当着魏弋的面,将卫生间的门关上了。
门上了锁,戚容转过身,手却没从门把上收回。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站了会,他听到了门外传来魏弋模模糊糊的声音:“那,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昨晚,是那天在海边。”
戚容沉默两下,突然偏头笑了下,他没忍住转身锤了下面前门板,扬声冲门外道:“别得寸进尺。”
门外没再传来动静。
洗漱完走出卫生间的时候,魏弋已不在房间里,戚容从衣柜里找出一身能穿的衣服,关上柜门时发现角落有一只空了的衣架。
下楼时翻开手机,魏弋贴心地给他留了言。
【魏弋】:我先走了
【魏弋】:我借了一件衣服,干洗完还你
第三条和前两条间隔了五分钟。
【魏弋】:还有……谢谢你昨晚收留我
戚容已读不回,手指一滑切出了页面。
下午没课,他直接打车回了戚家别院。
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个下午,戚容看了一些大哥交给他过目的公司文件,合上电脑后,手机叮地响了下,屏幕弹出两条新消息。
【姜启:这周六回国,下午的飞机】
【姜启:别忘了承诺了我的事】
……
再次见到魏弋,是在周五下午。
因为经管学院和人文学院开展联合活动,大一大二人手有限,学生会借用了几个大三的学生,而戚容很不幸地成为了被拉来帮忙的人。
只是打个招呼的事,他本可以不用参加这些,可拿着分配到手上的志愿者马甲,犹豫一会,他还是套上了。
活动的巨大充气横幅就立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背靠蓝天白云,戚容坐在遮阳伞下的书桌后,百无聊赖地在空白宣传页背面画东西。
戚容到的时候活动已经过去了两小时,下午操场人不算少,大部分学生在跑步或上体育课,戚容出现后,活动处又渐渐聚了些人,有男女有女。
只不过半个小时后,这波人潮也渐渐停歇,戚容停下胡乱作画的手,看了眼腕表。
在心中盘算好需要待多久能离开时,被他压在手边的宣传页突然被人抽走一张。
戚容没抬头,把手中的笔往前一推,姿态并不热情。
直到眼前人把宣传页重新放回桌面,整个人也压了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了桌上的中性笔。
“我可以填吗?”
戚容终于抬眼,对上了魏弋含笑的浅淡瞳仁。
四目相对,一人冷淡如初,一人暗含忐忑。
以这种方式见面,戚容也没什么其他反应,态度公事公办:“可以,填完信息,然后去那边,答完题就可以抽奖。”
魏弋又看了他几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乖乖地填好了手中的表,走到旁边的伞下交给了桌后的女生,确认完,女生递给他一张答题卡。
魏弋走后,戚容就没再往他的方向看过一眼,重新拿起笔专注手上未完成的画作。
几天未见,魏弋没有主动来找他,显然是选择了他给出的第二个选择。
他并不意外。
魏弋在某些时候,总有种令他费解的固执,但是他决心要弄明白搞清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好在戚容也不准备劝他。
因为他也好奇魏弋再来找他时会说些什么。
又画了一会,戚容终于还是没忍住停下笔,朝那边看了一眼。
遮阳伞搭出了一片的荫蔽空间,暗红的光线下,魏弋就站在抽奖的幸运之匣前,侧对着他的方向,身边还站了两个他并不认识的女生。
三人像是在聊天,距离不远,交谈声混杂着不远处球场的喧闹迷迷糊糊传过来——
“……那晚你是怎么回去的?有人说看见大三的戚容学长将你带走了。”
“嗯,的确是学长将我带走的。”
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了眼,脸上多了一些狡黠八卦的笑意。
“那……你们有没有?”
戚容支着下巴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两个女生是想问什么。
他下意识又看了魏弋一眼。
魏弋正垂眼,在幸运之匣里摸索,闻言有些不解,停下动作偏头问了句:“什么?”
其中一个女生胆子大一些,也不扭捏,直截了当道:“那你喜欢戚学长吗?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因为据我所知,喜欢戚学长的人还挺多的……”
肉眼可见地,魏弋有些慌乱,他将手从箱子里抽出来,却没急着展开手中的纸条,而是转身面向那两个女生。
遮阳伞笼罩下来的光线将人肤色模糊,戚容看不清魏弋有没有像往常一样红了脸,只听到他嗓音认真郑重地否认了两个女生的猜想:
“当然不是,我们是朋友,只是关系有些特殊……”
魏弋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但戚容收回视线,没再听下去。
他重新拿起笔,视线落在眼前的黑白线稿上,看了几秒,给那张孤身一人走在路上的人物背影脚下,划出了几道浓重的投影。
魏弋的答案,他毫不意外。
什么都不懂的笨狗。
第40章
“送你了。”
突然出声让正盯着面前作品发呆的戚容回了神,他眨了眨眼,聚焦的视线定在了递到面前的一只小羊玩偶上。
视线缓缓上移,他看到了魏弋抿着唇的局促模样。
戚容知道他是在不自在。
顿了几秒,戚容没抬手接过那只玩偶,只是垂下眼,将一旁的宣传页拿过来,盖在了自己的画上。
魏弋注意到他的举动,好奇地往桌面上看了两眼,追问道:“你画了什么?”
刚才他来时好像看到戚容拿着笔在画些什么。
可惜这句话也石沉大海。
戚容没看他,手撑在桌上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身上象征志愿者的红马甲,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最后看了几眼印在背面的白字,他一手拎着领口,走向不远处抽奖纸箱的一个戴眼镜男生。
男生放下手机,看见他一手拎着红马甲,另一手插兜地走过来,下意识地站起身,局促地问好:“学长……?”
直到戚容将那红马甲丢进他怀里,男生才呆愣地回神。
戚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直接越过他就走了,姿态恣肆随意至极。
可身后的男生却看着他的决绝背影险些感动到落泪,这次活动本就人手紧凑,当时大三部的名单交到他手中,看到有戚容的名字时,他本来不报什么期望。
可戚容没有因为任何特殊原因缺席,反而真的来了。
不论原因,他都应该谢谢学长。
传言也不都那么可信,学长人真好!
对身后人脑补了什么丝毫不知情的戚容走得飞快,期待能甩掉那个人,只不过刚走出操场的草皮,他还是被人追上了。
魏弋手中还拿着那个蠢兮兮的小羊玩偶,快步追上他,和他并肩走,毫无所觉地对他说:“怎么不等等我,我也要走了。”
似乎是无奈至极,戚容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被他这样一问,魏弋一直故作的若无其事不攻自破,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起来。
戚容收回视线,心里再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如果你忘了我说过的话,我可以再——”
这次,话还未说完,就被魏弋打断了:“我没忘。”
戚容目不斜视地回他:“哦?那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魏弋垂下头,拿着小羊玩偶的手也顺势垂在了身侧,嗓音压得很低:“我既没有办法忘了那晚的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来找你是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魏弋感到很苦恼,他既无法放弃戚容这个朋友,也对眼前的情况无措。
他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也害怕又突然惹戚容生气。
原来是迷途小狗来向他寻求帮助。
一整个下午,戚容终于笑出了声,只不过是类似玩味的哼笑。
可他并没有兴趣为人指点迷津,他更喜欢给所有事情定下一个结果。
通常,他还会给人第三个选择。
戚容突兀地停下了脚步,连带着默默跟着他的人也停了下来。
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戚容勾唇一笑:“事情已经发生了,必须要有一个解决方式,既然第一种和第二种你都不喜欢,还有第三种……”
魏弋垂眼看着他,低声问了句:“是什么?”
虽然本能地察觉出戚容接下来要说的或许比前两个还要糟糕,可他还是该死的被蛊惑了。
戚容轻挑眉梢,抬手抓住他衣襟往下一拉,近乎平视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字一句道:
“第三种可能,喜欢我吧。”
他一个字都轻而缓,却掷地有声,分量极重的几个字砸下来,将魏弋彻底砸懵了。
因为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他原地宕机了。
一片空白的大脑费力地拼凑出那几个字,好像突然就失去了对文字的理解能力。
不是没想过其他更过分的可能,可魏弋怎么也想不到戚容会让他作出这种选择。
虽然戚容……可他们不是朋友吗?
因为太过珍惜这个失而复得的朋友,他从来没有做过僭越之举,除了醉酒的那次是个意外。
两人怎么就省略中间那么多步骤,直接跳到恋人这个阶段了?
大脑原地宕机时,戚容已松开了他的衣襟,重新退回了安全距离,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我给你时间,希望下次见面你已经想清楚了。”
戚容这次很顺利地离开了操场,魏弋停在原地,没再追上来。
他本来的计划是循序渐进,可如今的情况让他不得不调整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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