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落地,整个办公室都静了。
校长和教导主任在一旁站着手足无措,想上去打圆场又畏惧,这两边都是比他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他们哪一个都惹不起。
尤其是戚家这位……
果不其然,校长刚想劝阻,就听戚容嗓音骤冷:“不可能。”
戚越有错,但那女人此举,无疑是在挑战戚家权威。
气氛也随着掷地有声的拒绝陷入了僵持,贵妇人怒火更盛,伸出的手指快要越过隔在中间的茶几戳到戚容脸上,整个人张牙舞爪,与她所营造出的端庄大相径庭。
事已至此,戚容彻底失去了耐心,谈判失败,他站起身拿出口袋里的皮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手指一扬,薄薄一张卡片正好落在茶几上,很清脆地一声。
贵妇人的嗓音滞住,瞪大双眼看向他,似乎没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戚容慢条斯理地收回皮夹,用下巴指了指那张卡,自进门后便一直按耐的情绪再也不加掩饰,居高临下的眼神里满是厌烦。
“卡里有30w左右,就算给你儿子做个开颅手术也足够了。”
话音顿了顿,似乎注意到贵妇人还想张口说话,他眉眼下压,嗓音烦躁:“既然收了钱,就闭嘴。”
丢在这句话,他转身,拉住站在一旁直勾勾盯着他不知看了多久的戚越就要离开。
快要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一直未曾出声的少年在这时笑了声。
他抬起头,一字一句对着两人的背影说道:“就算再嚣张,你也不过是个野种。”
戚容本不想理会,但这话太过刺耳,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少年手臂开始紧绷,手下的肌肉坚硬滚烫,硬硌得戚容手心隐隐发痛。
戚容感觉到了身后一些挣扎的细微动作,拧了拧眉,他加大力道攥住了戚越。
身后少年的声音还在继续:
“戚容是吧,你就是个笑话,所有人都知道。”
“一个大野种,一个小野种,哈哈哈哈……”
随着这两句话无比清晰地落进在场每个人耳中,戚越已经彻底按耐不住,他浑身肌肉绷起,一直温和无害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戚容转头看他,毫不怀疑如果他松开手,戚越现在就会冲上去把人打死。
沉不住气的臭小子。
原来就是因为这事才在学校动手。
虽然觉得对方太冲动,但戚容扯了扯唇角,牵出一个不知带多少真心的笑,但是……
“做得好。”
轻而缓的三个字落在戚越耳边,他即将失控的怒火一滞,愣怔的垂下眼看向戚容。
戚容送开握住他手臂的手,转而向上,最后落在了他肩上,用力压了压。
像个无声地安抚。
没有理会那几句几乎是无能狂怒的挑衅,戚容只是透过少年人比他高上几公分的肩头看向已经从沙发上起身的母子二人。
他丝毫不见恼怒,甚至唇角还噙了一丝笑。
“蒋家……我记住了。”
离开办公室后,戚越沉默地过分。
戚容以为他在意那句野种,但也不知道该如何维护少年人敏感的自尊心,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索性只好与他一起沉默。
等电梯时,戚越终于出声,嗓音艰涩得像含了烙铁:“他们在班里聊起你,说你是父亲捡回来的……花瓶废物。”
戚容一怔。
反应过来这或许才是戚越打架的真正目的,戚容心里突然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我不在意他们说我是野种……我本来就见不得光。”
听到这句类似小孩子的赌气发言,戚容抿了抿嘴角,无声笑了下。
因为背对戚越,戚越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无知无觉地说着话:“可你不是……”
“你是我哥。”
“叮”地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戚容在原地站了会,才昂首迈步走进去,戚越跟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眼睛专注殷切地落在他身上。
像条小尾巴。
以前觉得厌烦,今日戚容却没什么想法,他任由身后人的视线不加掩饰地粘在他身上,眼睛盯着面前的电梯壁,并不回应先前那两句话。
轿厢稳稳下降,戚越也在无声的等待中一点点垂下了脑袋。
戚容始终一言不发。
电梯停在一楼,电梯门幽幽大开,戚容却没急着走出去,戚越正在出神,没注意到身旁青年还站在原地,下意识地向前走。
在即将擦过戚容肩膀时,眼角余光掠过一只手臂。
下一秒,脑袋被一只手压住。
戚越回过神,呆在了原地。
紧接着,落在后脑上的五指放松地张开,僵硬又轻柔地揉了两下。
“打人打轻了,但……下不为例。”
第58章
揉了两下,戚容很快就要抽回手。
他并不看戚越,转开脸没什么表情,好像摸头的动作不是他做出来的一般。
只是手刚要往回撤,便被人拉住了。
戚容偏过脸,瞥向了戚越,戚越正拉住他的手腕,专注地看着他的双眼,微微垂下头,将自己脑袋往他手心拱了两下,姿态乖顺得不行。
莫名像只撒娇卖痴的宠物狗。
戚容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蜷,被烫到般,立刻就想抽回手,嘴上却是冷淡地骂道:“少装乖。”
戚越弯唇一笑,顺着他的力道松开了手,跟在戚容身后走出电梯,又恢复了往日的故作乖巧,好似先前表现出来的阴沉都是错觉。
走出教学楼,戚容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看向还跟在他身后的戚越,“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戚越无辜地眨了眨眼,抿着唇犹豫一会,才小声说道:“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至于请假,基本也只是向班主任打个电话的事,在南礼中学,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总是拥有比常人多的特权。
可戚容并不赞同他的早退行为,转瞬已经沉下了脸,眉眼压低,露出很唬人的冷漠,嗓音也不容置喙:“回去上课。”
触及他哥面上不似作伪的冰冷不悦,戚越立马服软,连嗓音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好,我不回去,哥……你别生气。”
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活像他欺负了他。
戚容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复杂地看了眼停在台阶上的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坐上了等候在校门外的轿车,戚容透过车窗,向视野中缓缓倒退的南礼中学高耸大门。
早已看不见戚越的身影,可他却止不住地想,那小子还会站在台阶前看着他吗?
来到戚家的十几年里,他并不喜欢戚越,甚至是讨厌。
事实上,两人并没有利益纠纷,唯一的共同点,大概两个人都是被掩盖在长子戚裴光环下的平庸人物,身份尴尬,也并不出挑。
戚容一直不理解戚越对他莫名的亲近从何而来,明明他对他的态度避之不及,也从未对他有过什么好脸色。
到后来再长大一些,他便学会了隐藏情绪,他依旧不喜戚越,只是开始无视戚越。
如此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尽管这是个并不完整的家庭,倒也还算维持住了表面的和谐体面。
靠在车窗边揉了揉太阳穴,戚容让司机降下车窗,冷冽清新的风灌进车厢,吹得戚容不可抑制地一颤,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霎时散了个干净。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戚容无动于衷地吹着风,没管。
大抵是魏弋或姜启发来的消息,两个人他都暂时没精力应付。
又过了会,他淡声吩咐司机将车窗关上,从口袋里摸出早已没有动静的手机,按亮屏幕,果不其然看到了魏弋的消息被顶上了上端。
紧跟着下面的便是姜启的消息。
连聊天框都没点开,戚容便不感兴趣地切了出去,总归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日常,他算是看出来了,魏弋在恋爱方面全无经验,笨拙地甚至惹人怜爱。
就算在意,他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只依据本能地在戚容面前刷存在感,像是被逼到不知所措的愣头青。
可戚容想听得不是魏弋的废话。
他要得到一个人,必然是完完全全,而非模棱两可。
他不行逼迫之事,魏弋自己想不清楚,那他不会主动走出那一步。
轿车平稳行驶,戚容歪在真皮椅背上,在令人心平气和的安静中昏昏欲睡,握着手机的手一点点垂下,最终落在了他腿上。
手机再度嗡嗡震动起来,掌心被震得发麻,戚容眉心抽动,悠悠转醒。
他先是眯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看清熟悉的备注后,手指滑向了接听。
戚容虽然不回魏弋的消息,但电话却还是接了,就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越发让魏弋抓心挠肝,内心在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中烈火烹油,连带着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上课时精神不振,还被室友好一通关怀。
电话接通后,魏弋听着对面安静清浅地呼吸声,若有所觉道:“你在睡觉吗?”
戚容偏头捏了捏山根,“嗯。”
沙哑嗓音透过听筒落在魏弋耳朵里,带着明显惺忪睡意。
倒是没多少被人吵醒的不悦,慵慵懒懒地尾音像带了把小钩子,从魏弋耳朵一直勾到他心里。
让他很想再多听听戚容的嗓音,好饮酒止咳般抑制住心底泛起的痒意。
魏弋突然很想戚容,很想见一见他。
不,是他一直很想戚容。
打了这通电话,戚容的声音好似将他心里撕出了一个口子,如注思念全部倾泻而出。
戚容对他的影响一直如此。
明明不在他左右,却被他左右。
魏弋嗓音发涩,好像含了团棉花,想说的话被迷迷糊糊隔开,词不达意:“课程结课了,我不需要再去公司了。”
话说出口魏弋就后悔了,他明明想说的是交接工作时,他会去公司。
其实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见戚容一面。
在短暂的沉默中,魏弋想了很多。
他突然不想和戚容玩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游戏了,他想见戚容,想和他好好聊一聊,想告诉戚容他备受折磨。
只是心里酝酿的情绪即将到达顶峰时,听筒里传来了青年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复——
“随你,有事找崔助。”
这样漠不关己的态度刺痛了魏弋,他开始不可抑制地想,戚容身边会不会还有别人,就现在两人在打电话时,正待在戚容身边。
那人是谁,戚容会和他说什么,也会对着那个人做一些对他做过的事吗?
戚容会喜欢他吗?会像纵容自己一样纵容他吗?
魏弋在电话里嫉妒得发疯,戚容对此一无所觉,他正歪在椅背上,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跟魏弋通着电话。
“我过几天会去参加一场……”
魏弋的话说到一半,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戚容将手机从耳侧移开,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大哥的电话。
突然注意到时间的戚容睡衣散了大半,此时已经是中午,早已过了他和大哥约定回公司的时间。
大哥对这件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执拗,第一次不由着他随心所欲,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戚容不自觉咬了咬嘴唇,心里隐隐有点着急,连对面人的话都没听完,匆匆对他说了句“我还有事”后就把电话挂断,第一时间给大哥回拨了过去。
好在电话回得及时,戚裴在电话另一端情绪还算平稳,又嘱咐了遍让他早点回来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好似他打这通电话只是为了确认戚容的安全。
戚容明白戚裴心里的顾虑,在这件事上也不再跟他犟,乖乖地打卡上下班,外出报备。
几日后,戚容按时出席了某某画廊举办的义卖晚会。
这种公益慈善晚会,戚家向来不会缺席,只是今日戚裴公司加班,便指派了他亲自到场,慈善捐款是一方面,有意让他结识人脉又是另一方面。
慈善义卖开始前,戚容找到自己号码牌的位置坐下,并不理会周围若有似无的纷杂视线。
身旁有人攀谈,戚容也恰到好处地回应,并不热络却也并不会让人觉得难以亲近,他本就是带着目的而来,融入这个名利场也并不费力,身旁青年也看中他身后的庞大资源,两人一拍即合,聊到会场内灯光黯下来,那人才意犹未尽地坐正了身子。
戚容将视线投向前方的讲台,一束并不刺眼的白光聚焦在走上台的金发女人身上,女人一席月白拖地长裙,麦色肌肤,是极明艳的欧美人。
明明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可戚容却没来由地觉得熟悉。
尤其当女人侧过身子,露出优美的肩颈和线条,在看不太清脸的角度下看,熟悉感越发重。
困惑并未萦绕戚容很久,期间,他举了几次手中的号码牌,财大气粗的姿态惹得讲台上的金发女人向他看了好几眼。
义卖结束,戚容从容起身,本想直接离开,却被一道嗓音叫住——
“戚先生……等等。”
戚容转身,身后是方才在台上主持的金发女人,她提着裙摆快步追来,踩着高跟鞋走得依旧很稳,整个人洋溢的是与世俗捆绑女性审美不同的力量感。
而戚容讶异的是对方会叫住他。
女人停在戚容面前对他弯唇笑了下,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戚先生,难道酒不合胃口吗?”
心里明白这是一句打趣,戚容从容地一笑,礼貌又恰到好处回道:“酒量不行,这种场合不太适合我。”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了,女人听懂了,没说什么,却也不打算就此放过戚容,很快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挽住了戚容手臂,落落大方道:“就当是为了感谢你为慈善事业的捐助,戚先生赏个脸?”
女人踩着高跟鞋比他低上几公分,随着距离靠近,抹胸裙的领口一览无余,戚容第一时间转开脸,到底还是作不出甩手离开这种有失风度的举动。
47/105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