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弋没恼,反而扯唇笑了下,眼角眉梢里不自觉带上了些得逞的笑意,他还好心地扶了下戚容的腰,帮着他站稳。
戚容呼出几口胸腔内的浊气,积攒了些力气,立刻恼羞成怒地去推他,明明心跳还很快,可偏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允许你亲我了吗?”
魏弋顺着他的力道后退了一步,但没舍得松开手,垂下眼看他的样子明显带了些无措:“你、你还没回答我……”
“你,喜欢我吗?”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魏弋现在什么话都能轻易说出口,好似这世上再没有他畏惧的事。
对他来说最大的难题已经在刚才解决了。
魏弋直白,无所畏惧,可戚容却转而变成了扭捏的那一个,他转开脸,脸颊上的热度被凉风一吹,温度降下去了一些,可最大的火却在他心里。
过往二十一的人生,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两个人,一句情难自禁的告白。
他也从未被人这样直白赤诚地表达爱意,以至于他突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份沉甸甸的情感。
这明明就是他要的,可如今真的到手了,他却有些近乡情怯。
或许他是该感到快意的,他一直以来的谋划就是为了魏弋的爱,而他也终于在此刻得到了。
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办法以简单的复仇心态去看待这件事,他会因为喜欢两个字而感到欣喜,也会感到茫然不安。
他似乎真的因为魏弋而改变了,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
“我、我要先走了。”戚容脑子里一团乱,暂时没法作出什么回应,可刚走出两步,西服的衣摆被人拉住。
戚容脚步微顿,停在原地回头看。
魏弋垂眼看着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抿紧的唇线显露他低落的心绪,戚容不合时宜地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点委屈。
心里又有点发软,戚容默不作声地抽出自己的西服下摆,趁着魏弋呆怔在原地,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委屈什么,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
他拉了人就往前走,快要走出半开放的走廊露台,魏弋才像终于反应过来,反手便将他的手腕握在掌心,嗓音重新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没有,我和你一起走。”
戚容这次安分下来,没挣开他的手,闻言不轻不重地哼了声,“不等里面那位菲奥娜小姐了?”
这话是调侃,魏却好似怕他误会什么,着重解释道:“那是我姐姐,上次和我一起在餐厅吃饭,你见过她。”
经他一提醒,戚容才记起,第一眼见到菲奥娜时她身上的熟悉感从何而来,原来早先在餐厅遇见魏弋,那时他对面的金发女人便是菲奥娜。
现在想来,方才在会场菲奥娜对他的态度很微妙,想来是知道点什么但不点破,旁观他们两人装作陌生人的蹩脚戏码。
魏弋这个姐姐倒是有趣。
戚容没再探究菲奥娜的事,也没问画廊,只是很平常地和魏弋走了段路,在走到灯火明亮的庭院时,他第一时间挣开了魏弋的手。
魏弋撇撇嘴角,还想拉,被戚容面不改色地躲开两次后就不再伸手了,乖乖走在他身边,两人走出酒店,坐上了早已停在外面的车。
上车后,戚容给戚裴打去一个电话。
近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打电话报备的日常,听到大哥嘱咐早点回家后,戚容便将电话挂断了。
身旁的魏弋见他放下手机,立马凑近过来,看着他也不说话,就握住了他手臂,像宠物狗见了主人似的。
戚容斜眼瞥他一眼,也没抽出自己的手,口嫌体直地对他说:“保持距离。”
魏弋看了他一会,到底还是没忍住凑近了他,小声对他说:“戚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
戚容看了眼窗外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光,才转回头看向他,似是有意逗弄:“怎么证明你是认真的?”
他当然知道魏弋是认真的,不过是觉得捉弄有趣。
听完他的话,魏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默不作声地和他对视了几秒,魏弋突然两手捧住他的的脸,凑上去就要亲他。
戚容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疾手快地拦住他,慌乱地瞥了眼后视镜,看到司机没注意到后座的情况,才收回视线。
他抬手狠狠推开又要亲他的人,语气刻意压低了,咬牙切齿地:“魏弋!”
被叫到名字的人满脸无辜,脸上带着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茫然,“我在向你证明。”
戚容心里憋着一股火气,看着魏弋那张看起来单纯好骗的帅脸,一瞬间真的产生了想这么不管不顾亲上去的冲动。
搭在车窗的手指蜷了蜷,他偏过头,刚想说些什么:“你……”
驾驶座的司机在这时突然出声,语气有些慌乱:
“容少,后面有车在跟着我们。”
戚容猛地清醒,他第一时间转头看向车后玻璃。
出城的宽敞马路上,的确有两辆黑车一左一右地靠近过来,两个车前灯像在夜色中像鬼魅的双眼,虎视眈眈地盯向了他们。
一瞬间的直觉告诉戚容,戚德义终于出手了。
前方马上就要上高架,车速提高,可以通过密集交错的匝道快速把后面的车辆甩开,戚容很快冷静下来,勒令司机全速驶向高架桥。
司机不敢耽搁,一脚油门踩下去,宾利瞬间迅捷的冲了出去
可后面的车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两辆车紧跟着提速,一左一右地呈夹击之势,向内包围了宾利,并且右侧的路虎还在若有似无地向左侧倾斜撞过来。
司机满头大汗,控制着方向盘,躲过了右侧的来车,左侧的车很快又偏过来,司机一打方向盘,车前灯猛地擦上了右侧的路虎。
车辆一阵颠簸摩擦,戚容不受控制地跌向车窗,又被身侧一双手搂了回去,牢牢护在了怀中。
戚容缓过了那阵头晕,透过车窗看向右侧猛地撞过来的路虎,瞳孔骤缩,呵道:“转向!”
司机也慌了神,锰打方向盘,眼看就要撞上左侧车辆,可左侧的车却在这时让开了道路。
戚容所在的宾利转眼占据了左侧的车道,右侧路虎紧跟着贴过来,断了他们的退路。
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戚容一手扶在前座椅背,紧盯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匝道入口,突然意识到那两辆车想做什么。
他们现在已经偏离了出城高架的方向,而前方只有一条路——
过江大桥。
第61章
上了过江大桥,便再无退路,只有一条笔直的大道通向对岸。
在桥上,他们势必会在两辆车的夹击中处在劣势,甩不开紧跟的车辆,还有可能发生意外,连人带车飞出大桥。
戚德义的目的就在于此。
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情况设想后,戚容咬紧下唇,克制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
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该死在手下败将手中。
没有过多犹豫,戚容立刻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才通过电话的号码打去电话,大哥会出动戚家的安保,他们会第一时间派出救援。
期间,因为手指颤抖,他好几次都点不到通话键,身旁伸来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带着他一同拨出了那通电话。
同时,前座的司机也迅速报了警,为了节省时间,司机以最快的速度简单交代了发生的情况和所在位置。
而道路两侧的车调转位置,路虎换到左侧,猛地踩紧油门撞了过来。
“我们现在……”
突然的转向使高速行驶的宾利因惯性而产生了一个小幅度的漂移,戚容手中的手机掉落,通话中断,而他也随之不受控制地向一侧歪倒。
后背没有磕在车门上,魏弋护住了他。
“砰”地一声,皮肉与硬物狠狠相撞的声响无比清晰地穿透车轮摩擦声,传到了戚容耳中,他几乎是瞬间便慌了神,转头就想查看魏弋。
可魏弋只粗重地吸了口气,手臂紧紧将他顾在怀中,还在面不改色地安慰他:“我没事,我没事,不要慌,戚容,没事的。”
“我们会没事的,好吗?”
戚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眶猩红着瞪向外面忽远忽近的两辆车,紧握成拳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这样戏弄的方式简直比直接撞死他还要令人难受,戚德义是故意的,或许他正坐在那两辆车中,悠闲地欣赏他的仓皇逃窜。
这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是戚德义对他实施的报复。
想到这,戚容却是在盛怒中咧开嘴角笑了出来。
路灯忽明忽暗地在车厢内游走,映照出他笑容疯狂,两片薄唇被他咬得鲜红如血,眼眶也红,整个人阴骛地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戚德义是自知救不出自己儿子,所以想要拉他陪葬。
做梦。
他绝不会死在这里。
他要长命百岁地活着,等着看戚德义一败涂地的那一天。
心里有一股邪火燃烧得烈,戚容还未开口,便听身侧有一道嗓音堪称冷静:
“减速。”
戚容偏头去看魏弋的脸,只看到一个在忽明忽暗光影中严肃紧绷的侧脸线条。
几乎是在魏弋话音落下的那刻,右侧一直毫无动静的路虎陡然发力撞了过来。
宾利被撞得一歪,可路虎并未就此退回去,而是用车头死死低住宾利的车轮,油门发力,逼着他们一点点靠近大桥防护栏。
司机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可压根无法控制车辆被车身庞大的路虎一点点挤到了最右侧的车道,眼看车身就要狠狠擦向护栏,司机转回头,六神无主地大叫:
“现在怎么办啊容少!”
在又一次撞击来袭前,魏弋率先护住了戚容,用自己的肩背密不透风地将人圈在了怀中。
宾利正在一点点地减速,眼看路虎的车头就要越过宾利的车身。
魏弋伸出一手撑住驾驶座的车背,迅速看了眼左右两辆车的距离,果断对司机下达指令:“后退!”
宾利一个急刹,司机满头大汗,方向盘打死,轿车迅速向后倒退,三辆车正在拉开距离,只需掉转方向盘便能掉头返回。
可情急之下,司机打了滑,方向盘脱手,宾利倏地横停在道路正中,成了静止的活靶子。
此时,司机已经彻底被吓得动弹不得,绝望地看着视野中开着前灯的路虎迅速调转车头,全速撞了过来。
戚容只看到了刺眼至极的白光,他双眼有一瞬的失明,紧接着天旋地转,头颅因巨大的冲击感陷入嗡鸣。
一只手在最后护住了他的后脑勺,额头贴上一片坚硬的温热,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身,对方身上清新的洗涤剂的味道猝不及防钻入鼻腔,戚容混沌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向唯一的浮木贴过去。
又是一声巨大的碰撞,已经满目疮痍的宾利飞出了大桥护栏。
价值上百万的豪车宛如一块破铜烂铁般,在空中翻转几圈,最终落进了深沉幽暗的江水中。
路虎急刹停在了已经断裂的大桥护栏旁,似乎是确认车辆完全沉没后,两辆黑车迅速掉头,一前一后地沿着大桥直行,很快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
窒息感最先包围上来,
戚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沉重地水裹挟着他,朦胧的视线中,是驾驶座上司机在水中沉浮的一只手臂。
惨白的,毫无生机的,像一截被泡发的动物残肢。
他被吓到了,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可拼命挥舞双手,身上的安全带在此时变成了不得摆脱的枷锁,带着他永无止境地下坠。
下沉的过程像是永无止境,戚容挣扎力道渐小,他已经快要失去力气。
徒劳张开口,冰冷的江水沿着喉咙灌进去,苦涩的凉一直浸到五脏六腑,戚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麻痹,可他无能为力。
在即将失去意识时,身上陡然一轻,紧接着一双手托起他的身体,带他向上游去。
戚容意识涣散地睁开眼,他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嘴里尝到了一点带着血腥味的江水,还带着热度的血,属于另一个人鲜活的血。
有人受伤了……
戚容蜷了蜷手指,却什么都做不了,身体被一条手臂揽住,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只能看到越来越远的一团漆黑的车轮廓。
只有身边人是热的。
他本能地靠近那团温暖,换来了更紧的束缚。
全身散架了一般痛着,戚容麻痹在这种极致的痛和冷中,意识一点点涣散在虚无的黑中,借力攀在那人身上的手也终于无力地垂下。
太冷了,太痛了。
他要食言了,他快坚持不下去了。
可下巴陡然被人掐住,紧接着一个人贴上他的嘴唇,张开唇舌,朝他渡了口气。
那人吻得很深,掐着他下巴的手很快转为捏住脸颊,戚容费力地拧起眉,空气重新流通在肺部,他四肢动了动,忍不住想要的更多。
可那人却很快又放开了他,无力的身体漂浮在水中,像一叶被打翻的小舟。
被所谓的命运打得无力翻身。
戚容从来不信命,可命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开玩笑。
他人生所有的噩梦都与水有关,好像命运给他写下的结局就是让他死在水中。
戚容阖上眼皮,世界重新变得一片黑暗。
在不确定还能否睁开眼的最后时刻,他什么都没想,可心底却不合适雨地冒出一个名字。
他突然想起身旁那个一直带最后都在护着他的傻小子。
魏弋……
如果他死了,魏弋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难过得哭出来……
可这些问题他没有得到答案,他最终沉沉地失去了意识。
……
戚容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
自恢复意识起,他便一直是这种状态,看不见听不见,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一片悄无声息的黑暗。
没有任何不适,他好似脱离了自己的躯体那般,灵魂在不属于人世的空间内游荡着,无处可去。
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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