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他能感受到这种并不能定义为活着的状态,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糟糕。
这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命运再一次嘲笑了他。
原著剧情中,并没有这一段剧情,戚阳州没有被送进监狱,戚德义也并没有这么早对他出手。
因为他的提前干预,剧情在蝴蝶效应下已经彻底走向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可唯一不变的,却是他这个反派的结局。
他似乎注定要与水不死不休。
可他也并不算完全输了,这一次是魏弋救了他。
紧要关头,正是命运眷顾的气运之子砸破车窗,拼命将他拖出了沉没的轿车,给他渡气。
濒死时分的记忆尤为深刻,戚容现在回想,发现自己记住了所有的细节,包括魏弋依旧温热的唇舌和箍在腰上的力道。
破水而出后,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好像感到有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脸颊上。
那是魏弋的眼泪吗?
戚容从未想过魏弋那样强大的人也会无措落泪,那时他抱着自己失去温度的身体时在想什么?会伤心他死了吗?还是后悔自己没有救下他?
无论哪种,好像都挺可爱。
戚容有些想笑,却转而意识到自己现在好像笑不出来,他无法睁开眼,也无法感知到所处的环境,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动不动地思考。
他第一次开始想摆脱这种状态。
他要好好活下去,去见那个又傻又笨会为了他傻兮兮流泪的家伙。
不知过了多久,在又一次挣脱出混沌后,戚容感到自己一直漂浮的灵魂好似终于落地,终不实感自周身缓慢褪去,他从漂浮的云端落到了实地。
眼皮颤了颤,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有光照了进来。
视网上的模糊斑点还未褪去,一道紧急呼叫铃的声音贴在耳边响了起来,将他的意识彻底拉回了现实。
戚容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雪白的天花板。
手腕上迟钝地传来一点温热的触感,戚容一点点转过头,率先看到了一截蓝白的病号服。
眼皮费力地抬起,坐在床边的人落进了他眼中。
魏弋的状态没比他好多少,头上缠着一圈医用纱布,鼻梁下巴脸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擦伤,模样端正的一张帅脸到处是细小伤口,下巴蓄了层胡茬,脸色也白了几个度,全无平时阳光四溢的活力。
戚容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从对方骤然红了的眼眶中断定,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糟糕。
他想开口安慰,可刚动了动嘴唇,他便察觉到自己喉咙里有根管子。
他半晌又闭上嘴,费力地动了动手指,魏弋察觉到他的动作,将他还戴着呼吸机的手动作小心地托在了掌心。
还未说话,眼泪却先落了下来。
魏弋红了一双眼,固执地看着他,看得戚容一颗本就脆弱的心又酸又软,像已经被江水泡发了。
伤的最重的是他,可哭得厉害的却是魏弋。
戚容困难的扯动唇角,手指颤了两下,在青年温热的手心挠了两下,嘴唇微动,极度嘶哑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别、哭……”
第62章
他嗓音细微,仿佛回到了咿呀学语的阶段,两个字被他掰开了揉碎了勉强挤出喉咙,魏弋听清了,眼泪落得更凶了。
戚容默默看了他一会,费力地抬起手想去擦他的脸,多大人了,哭得像个花猫。
可用了点力气还是做不到,最后还是卸了力,可魏弋却像是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用手心包着他的手凑到自己脸颊蹭了蹭,将自己脸上的泪痕全蹭在了戚容全无血色的手指上,烫得戚容手指没忍住蜷了蜷。
“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医生马上就来了,你这次真的……我……”
说到一半,他垂下脸,用额头抵住他的手背,肩膀小幅度起伏着,像是再也说不下去。
戚容就这么任由他握着,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总是不太擅长面对处理这种事情。
医生很快便来了,魏弋放下戚容的手,站起身给赶来的医疗团队让出了位置。
戚容静静听着医生的询问,一一回答完,才缓缓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他刚清醒,说话还不太流利,不止喉咙,连带着身体的各部分关节都好似失去了知觉般,这是肌肉退化的征兆。
主治医师是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后,面对着床上的青年说道:“九天,现在身体感到乏力都是正常的,好好复健,很快就能恢复。”
戚容闻言垂下眼,没再说话。
医疗团队待了会便相继离开,套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魏弋站在旁边看着病床上的人,转身重新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柜上,又找出一只棉签,沾了点水,趁着戚容还在垂眼发呆,动作轻柔地抿了抿他的嘴唇。
戚容被惊动,抬起眼看向他,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动作,魏弋眼神专注,戚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感觉自己像一个珍宝,值得对面这个人倾注所有的温柔和耐心。
或许在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会喜欢上魏弋。
他从魏弋身上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是与面对戚家任何人都不同的感觉。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明白爱情的滋味。
大概就是这么让人复杂难言,恨不得酸甜苦辣全部体验一遍,才算好好爱过。
可戚容是一个怕苦怕疼的人,又下意识地希望未来没有苦,只有甜。
想着想着,戚容便笑了出来,魏弋恰好收回手,丟了棉签,他重新面向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容明媚的青年,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怎么了?”
戚容唇角笑意还未敛下,就这么看了魏弋一眼,张张唇,语调软和,无端带上点娇嗔:“你去找医生……把管子取出来,我难受。”
魏弋果然被轻易转移了注意力,无奈至极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替他掖了被角,又把他手握在手里贴向脸侧,低下声来哄他道:“再坚持坚持好不好?医生说你现在状态还不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戚容撇撇嘴,觉得他语气像在哄小孩,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转开脸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又觉得魏弋的手心很暖,他想了想,却还是没狠下心来,索性就这么侧过脸,任由自己的手被魏弋握着。
不知何时就迷糊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房间内已经暗了下来,床头的小灯发着莹莹的光,戚容眨了眨惺忪的眼,看到窗边站了个模糊的人影。
因为意识还未清醒,他下意识便喊了声:“魏弋?”
窗边的人影动了动,面向了他,沉默半晌,才道:“小容。”
病床上的戚容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你怎么来了。”
话音落地,戚裴操纵轮椅缓缓走出阴影,来到了床边,戚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与往常无异的声音。
“来看看你,你昏迷这么多天,家里都很担心。”
“父亲也赶回来了,前几天来看过你。”
戚容闻言笑了下,心里更多的是感慨和调侃,嗓音喃喃:“这次事情都惊动父亲了,看来真的很严重。”
戚裴静默半晌,才说道:“戚德义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飞往东南亚,他这次做事不讲情面,父亲不会放过他,他在东南亚没有好日子过了……”
戚容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一直没出声。
经此一遭,他明白了些比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更为重要的东西,戚德义的确该死,但他此后如何,也与他无关了。
不仅触犯集团利益,还蓄意谋害家族成员,这么样大的罪名,足够下达将他除名董事会的判决。
病房内好一阵沉默,戚裴才终于出声,语调缓慢,含了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还疼吗?”
在这句裹挟了沉甸甸亲情的问候中,戚容鼻头猝不及防地一酸,突然有些庆幸现在病房内昏暗,大哥看不见他不争气泛红的眼眶。
好一会,他才含糊地应了声:“不疼了。”
戚裴静默在夜灯照不到的阴暗中,长久地坐着,有太多话想说,又有太多话无法说出口。
最后,他只是对着面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说了句:“抱歉。”
是他没有护好戚容。
如果不是有魏弋同行,情况无法预料。
戚裴攥紧轮椅扶手,不能想象戚容像他一样坐在轮椅上的样子,在等在手术室外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脑内重演着医生推门而出,下达最后宣判。
他也不敢想,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动对戚德义做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像魏弋一样,时时刻刻陪伴在戚容身边,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他只是戚容的兄长,家人,未来也只会是。
戚裴闭了闭眼,喉结克制地滚动了几下,黑暗压抑了他疯长的杂念,将心里的恶魔重新束缚在西装革履之下。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戚裴没接,任由电话自动挂断。
很快,内袋里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铃声一阵阵,敲在人耳膜上,无端地带上些紧迫感,戚容默不作声地听了会,对他说:“大哥,接电话吧。”
戚裴应了声,这才接起电话。
不知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戚裴回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戚容在病穿上躺了会,还是没忍住问道:“很忙吗?要是公司忙的话……”
戚裴收了手机,屏幕的亮光一闪而逝,照亮了他的下颌,他似乎对着戚容笑了下,嗓音温和:“不忙,我可以再陪你待一会。”
戚容点了下头,只是没聊几句,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戚裴接起电话,情绪明显有些不稳。
这次没说几句,他就很快挂断了电话,手肘磕在扶手上,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中碰出不小的声响,戚容听见了,手指动了动,想伸出去又顿住。
他什么都没问,沉默过后对戚裴说了句:“大哥,别因为我耽误工作。”
这是他们兄弟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有时候,他们彼此间的分寸不似亲人,却比亲人羁绊更深。
没有太多直白的话语,这是他们戚家人表达情感的惯用方式,不浓烈,但细水长流。
室内无言,戚裴在原地默不作声地看了戚容一会,久到戚容能感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深沉而悠远,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没有带给他压迫,恰到好处的笼罩下来,像张温柔的大网。
有时候,戚容分不清大哥看着他时在想些什么,那样的眼神沉重到总是让他想要逃避。
因为他无法回之同等分量的情感。
他心里明白,大哥身上背负了太多,他身上光环太重,注定了他生来就无法做个普通人。
戚裴还是走了。
走得悄无声息,就像他来时那样,走前,戚裴告诉戚容,他让魏弋今晚休息,前几天他一直也没好好休息。
戚容听完,愣了好一会,他清醒时见到魏弋没比他强多少,撞上大桥护栏时他还有意识,是魏弋将他牢牢护在怀里,冲下大桥时也没松开手,用自己当肉盾挡了大部分冲击,不然他可能真的就等不到救援赶来了。
自己伤得那么重,却还要强撑着来守着他,真是个傻子。
心中胡思乱想着,戚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后半夜来了护工,戚容有些脑震荡,断断续续地睡了醒,醒了睡,上午时医生来过一趟,确认他状态稳定可以自主呼吸,便将插管拔了出来。
睡到中午睁开眼时,魏弋又出现在了病房里,头上的绷带还没拆,倒是看着比昨天有了些气色。
今天魏弋拄了个拐杖,一看见戚容醒了,就慌忙地把拐杖往身后藏,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戚容心里觉得好笑,睡了一觉恢复了些力气,他便抬起手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魏弋放下手中的拐杖,没了支撑,他走路明显有些不稳,勉强维持着正常的走路姿势,戚容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在床边的沙发坐下,才缓慢问道:“腿怎么了?”
魏弋下意识坐直了一些,看了病床上的青年一眼,又移开视线,欲言又止了会,才含糊道:“没什么,就是撞了一下……”
话音落地,病房内沉默蔓延。
戚容只看着魏弋,什么话都不说,那眼神说不出什么意味,只是直勾勾,却看得魏弋有些心悸,他拉了下病号服的下摆,刚想站起身做些什么转移注意力,戚容在这时对他淡淡说:“去把门锁上。”
魏弋怔怔抬眼,下意识“啊”了一声。
他高速运转的大脑死机了一瞬,像是逻辑严密的机器突然出现了故障,想不明白戚容要他关门做什么。
可戚容却没说什么,只是又朝他抬了抬下巴,颜色寡淡的唇瓣一抿,轻飘飘道:“去啊。”
于是,魏弋就听话地站起身,走到门边上了锁。
等再走回床边时,戚容又让他走近一些调整床铺的高度,床板缓缓升高,两人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
“好了。”
听到戚容发话,魏弋终于松开手指,正要放开手站起身子,肩头便被一只手攀住,微凉的手指沿着裸露在病号服外的皮肤攀援而上,一点点环绕住他的脖颈。
魏弋短暂地怔住,耳梢有很浅淡的吐息扑来,他僵着身体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喉咙滚了滚,艰涩地反问:“做、什么?”
戚容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上半身借力凑向他,在他唇角印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
而后靠近他耳侧,语调狎昵暧昧地吐出几个字来:
“做坏事。”
第63章
魏弋很想问问做什么坏事,可他最终又被不正经的戚容打败了,那晚表白时的勇气似乎都被他挥霍一空,此时连动一下都做不到,就呆愣地任由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变为了啄吻。
温热柔软的触感辗转落在嘴角,连带着呼吸也一同扑在脸颊,力道轻而缓,每一个动作都好似慢放般被无限拉长。
就好似被一只手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魏弋一言不发地弓着肩背,撑在床沿的手五指曲起,将床单抓住几道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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