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单说。”符忍盛是Beta,他闻不到Alpha身上的信息素,但能够通过数据猜测原烙音又和塔卢索搅和在一起,“你的腺体出现损伤,可能会间歇性分泌信息素。”
残缺加上损伤,还不知道这个娇贵器官是怎么伤到的。
自分化成Alpha那刻起,原烙音的腺体就处于高速运转状态,但缺失的那部分导致他无法分解过多分泌的信息素。
间接性分泌,那么他始终处于高压状态的腺体就会逐渐缓解,就像这两个月从未有过的健康状态。
这算是好消息吗?
“不要认为这是好事,现在的平和只是假象。”符忍盛一看原烙音的表情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测量仪没有报警是因为它定制时只具备根据浓度高低来提醒的功能。”
“你的信息素水平这两个月缓慢下降低于正常线,外加腺体损伤负荷太重,这才导致昏迷。”符忍盛指着血液报告上的数据,“我告诉过你低浓度致死率远高于高浓度,你都当耳旁风吗?”
“这些问题是你无休止接近闵随,吸入他过多信息素而造成的。”Enigma信息素攻击性强,就算是对于未标记的命定伴侣也是一样,符忍盛没想到这个塔卢索一把年纪还这么拎不清,“你现在的情况就像个随时爆的炸弹。”
“原烙音,今天你忽然昏迷被送到二院,是运气好医生正巧与我认识才把你转来。”符忍盛呼吸很重,他在强行压制怒火,“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要是忽然晕倒在没人的地方,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原烙音低下头,捏住报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由于舒服日子逐渐消失的危机感重新归来。
“那闵随的腺体.液会有用吗?”他忽然问道。
符忍盛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抬起手又长叹着放下。
当然是有用的,但前提条件是闵随是有腺体的Alpha,这根本就是无解的问题,只能看闵随投资的研究所能不能用提取后的信息素代替必须的腺体.液。
但一切都是未知,从前的相关实验由于人道主义全线封锁,资料全部销毁,直到近些年才重开项目,符忍盛也估计那没什么进展。
原家为了这个长子四处寻医,拿钱买与他契合度高的Omega的腺体.液研究仍然没有效用,很早前就放弃这个方案。
但Alpha由于生理规律,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外,毕竟谁也不能想到原烙音会遇见与他有契合度的“Alpha”。
看着原烙音毫不死心的状态,符忍盛心一横,“闵随身体特殊,他有隐藏腺体症,提取腺体.液的死亡率比一般Alpha要高近20%,最少是40%。”
他要拖,至少要拖到闵随主动告诉原烙音Enigma的身份。
“隐藏腺体症,这是什么病?”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闵随贴抑制贴,也没看到男人心脏上方有类似腺体的凸起部分。
“你不知道的病多了,自己百度。”符忍盛把药方递给原烙音,“这个药饭后服用,重新修复你的腺体,每天都要检测修复情况。”
符忍盛是挤出时间来这一趟,他还要准备七十分钟后的双腺体单边切除手术,时间紧迫,让原烙音拿药后赶紧出院回学校。
窗外微风拂面,带走落叶纷纷,楼下小花园有设计感很足的凉亭,不少戴着留置针的孩子传来嬉笑声。
原烙音提着一口袋药,分三种,胶囊冲剂与针管。
走出住院部大门,阳光有些刺眼。
他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
准备离校的阶段,他时间很宽裕。
花坛贴着泛黄的白色瓷砖,缝隙间生长着绿色青苔,原烙音坐在上面,太阳早已将暖意过渡。
他捂住脸不知所措,一直正常的情况忽然恶化,命运在指尖逐渐溜走,就像是永远握不住的细沙,无论松手还是攥紧,都不能停止它的流逝。
花草树木独特的生命气息在空中扩散,阳光照射下,微弱得几乎无法发现的丁达尔效应通过灰尘发生,将光分解为可视的粒子。
一颗棒棒糖出现在膝盖,原烙音错愕地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她五官小小的,笑得很甜,光秃的头顶有一条蜿蜒崎岖的凸起伤疤。
“大哥哥,别哭了。”她的手只有原烙音三分之一大,瘦弱得可怜,还是努力抬起手摸摸Alpha的头顶,“你好好看,好看的人不应该哭。”
“宝宝,不能没有礼貌!”小女孩的妈妈过来向原烙音讪笑着道歉,将她拉走。
原烙音捏住那颗快漏气的草莓味棒棒糖,塑料封纸皱巴巴的,他握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
这片小花园是阮合医院的复乐园,四周的消毒水消融在空气中,只剩下阳光的暖意与植物的清香。
他一开始费尽心思接近闵随,只是为了得到腺体.液,根据设想他会请符忍盛引荐全球最好的腺体科医生,保证闵随的生命安全。
最低40%的死亡率,闵随可能还是会答应他。
但他能做到在明知如此高风险的情况下继续蒙骗闵随吗?
手中的糖纸萎蔫成棒棒糖的形状,原烙音依旧死死抓住,拼命汲取生命的气息。
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闵先生。
他只是看着锁屏上闪烁的界面消失,信息提醒他有未接来电。
不过一分钟,微信又传来消息。
【闵随:还在医院吗?】
【闵随:我很担心你】
他连对话框都没有打开就选择按键熄屏,道德感与求生欲在撕扯着内心,诉说痛苦与煎熬。
那可能是他唯一延长寿命的机会,一直以来他刻意忽略的可能性被暴力撕开。
闵随万一死在手术台怎么办,他见过太多例子,契合者的腺体.液能够治疗残缺腺体的传言早在十年前就出现,有太多人明明健康,为爱为利进了手术室却再也没有出来。
一开始就是因为以闵随的地位很难用利益买通,他才选择□□情买卖。时间一长,他似乎忘记了提取腺体.液本来就是死亡率很高的手术,好像这样就可以减轻负罪感。
手机不再弹出新消息,但已读不回并不是他的习惯。
他删删减减,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原烙音:我准备回学校了】
正踌躇下句话该怎么发挥,一片阴影笼罩在身前,手中没握紧的棒棒糖被抽走,糖纸撕开的塑料声噼里啪啦。
抬头的瞬间,草莓棒棒糖塞进他的嘴里。
他感受到从舌尖到舌根的甜腻,以及蹲在他面前的闵随。
男人有些焦急,能够看出他风尘仆仆。
原烙音满腔委屈与愧疚不能倾吐,他的半边脸颊肉因口腔里的棒棒糖鼓起,手背骨节处还有从拳场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擦伤。
其实现在心乱如麻,他并不想见闵随。
但当四目相对,甚至是俯视的角度去看时,那种前所未有的渴望拥抱与依靠的感觉接踵而来。
于是他上半身往前倾,双手环住闵随,将下巴抵在男人的肩膀。
抽腺体.液吗?那一定很疼。
他坏得彻底,还打算骗闵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续命。
闵随知道了会怎么样呢,是推开他恶语相向,还是远离他再也不见?
但闵随只是伸出手环抱住他,掌心在后脑勺与脖颈那小片区域往返流连,无声地安抚,没有询问没有猜测。
原烙音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就如同一重又一重的海浪拍打着停靠的船只,但它们身在港湾,无所畏惧。
“是太累了吗?”闵随摸着他的头,看着光与影落在Alpha宽阔的背部,“手上的擦伤是在医院处理还是先回家让我来?”
原烙音的脸慢慢往下,声音从嘴唇与对方肩膀的罅隙传出,混合着糖与牙齿的碰撞,有些发闷。
“回家。”
他真的好累,心里面藏着东西瞒着闵随真的好痛苦。
闵随感受到他的失落,注意伴侣的情绪变化是塔卢索的职责,祂们绝对尊重伴侣的私人空间,即使好奇心与占有欲快将祂们逼疯。
就像刚才,他明明已经打通了符忍盛的电话却还是挂断,期待原烙音会亲口告诉他原因。
可Alpha低着头一言不发,机械地跟在男人身后,嚼碎口中甜得发腻的草莓棒棒糖,吐出光秃秃咬扁的白棍,用纸包好后丢进垃圾桶。
“我听公司的人说IMS楼下开了家甜品店,里面的泡芙冰冻过后口感就像是冰淇淋。”闵随单手握住方向盘,眼睛盯着路况,实则利用塔卢索的能力暗中窥伺心不在焉的Alpha。
“那应该很好吃。”原烙音回应道,甜品令人快乐大概率是因人而异,那么甜的棒棒糖,他嚼碎了、含化了、吞咽了,却还是没换来半分平静。
反而由于与闵随共处一室,他很烦躁,只能降下车窗感受凉风吹过。
他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又担心多说多错,只能闭上嘴。
手指无意间摸到新的一包打开不知多时的青柠味硬糖,他挤出笑,却有些苦涩。
第34章
泡芙里的奶油是香草味的,咬开后里面一层叠着一层,有稀疏的孔洞,冻过后呈现冰淇淋的绵密口感,巧克力味酥皮由于冷冻变得酥脆,的确很好吃。
他给闵随剩了一个。
本来是想旁敲侧击询问闵随对于捐献腺体.液什么看法,但现在未免太过刻意,不是最好的时机。
闵随看上去并没有探究的意思,
“用青椒肉丝做盖浇面可以吗?”闵随不需要进食,别墅从前只有固定时间来的不住家保洁,但他本人在漫长孤独的岁月中学会了许多技能。
心情不好确实想吃辣的。
“嗯,想辣一点。”原烙音走过去,看闵随动作熟练地备菜,犹豫多时的话终于找到缺口倾闸而出,“我在医院腺体科遇到一个腺体残缺的Omega,他的Alpha捐献腺体.液时出现意外,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是他从前认识的朋友,他的Alpha是腺体科有名的学者,为了治疗爱人的残缺腺体,死在了最拿手的领域。
而他的朋友在爱人意外离世后,将责任完全归于自己身上,陷入严重的自毁情绪,拒绝接受治疗想要自生自灭,随Alpha而去。
AO之间的完全标记并不会因为一方死去而消失,Alpha的牙印永远会留在Omega的腺体,他的信息素也不会恢复原状,永远混杂着浓郁的火山灰。
日复一日的消瘦与沉沦,成了他的常态,而由于巨大悲伤造成的记忆错乱,他误以为Alpha抛下他不告而别,才渐渐恢复正常生活,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为了别人冒生命危险,您觉得呢。”原烙音偏过头,他试探的触角小心注意着风吹草动,随时都有可能缩回蜗牛壳。
他还没有彻底放弃。
那毕竟是唯一的机会。
“我主观上敬佩尊重他们,但我肯定不会成为其中一员。”闵随手握着菜刀,与菜板碰撞的声音很清脆,他利用塔卢索与命定伴侣之间的特殊感应准确捕捉到原烙音骤然落寞的情绪,引导着Alpha说出真实目的。
“但是音音,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管任何时刻。”
原烙音垂下头,听着油滋滋的声音,香味很快扩散到整个厨房。
话虽然是对他说的,但也说明了闵随的看法,人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闵随不会答应的。
那他呢,他能不能心安理得地利用闵随?
就像一开始计划那样。
动心只是变数,结果要为此改变吗?
原烙音沉默了。
那不是欺骗与否的问题,而是人性的争端,根本在于他能不能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心安理得地去利用闵随。
若真如他所愿能够得到闵随的腺体.液,但闵随却因此受伤,他这辈子都会良心难安。
最后一泼热油浇上,青椒肉丝盖面终于出锅。
两个人分食后,原烙音主动洗碗。
他还想再继续试探,闵随却有紧急文件需要处理。
“你要回IMS吗?”
“你在,不回去。”
原烙音替他关好门,手机忽然响起,是个意料之外的来电。
他点击接通。
“Iron,好久不见了。”
熟悉清冽的声音,恍惚间能隔着屏幕闻到烂熟的车厘子香,或许运气好能够嗅到逐渐淡去的火山灰气味。
“阮哥。”
阮溪是他在治疗时遇见的朋友,和闵随同岁,是个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的Omega,他刚刚在闵随面前提过。
他是一名极地探险者,无数次登上最高峰,许多年前也遇到过心仪的伴侣,且是幸运的万分之一。
他们契合度98%,能够称为命定之番。
很多年前医学界就提出高契合度伴侣提供腺体.液治疗另一方腺体残缺的可能性,阮溪的伴侣就是研究这一方向的专家。
但十年前的腺体.液提取手术致死率过半,没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以及巨大的后遗症可能奉献自己。
在阮溪口中。
那个Alpha在上手术台前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这是他记忆错乱后自己构想的结局。
“我刚刚想起,那个男人死了。”
“我居然忘记了,还以为他不敢上手术台跑了。”
“他会怪我吗?”
阮溪的声音很轻,每说一段话就需要喘气,呼啸的风声透过听筒传进原烙音的耳中。
他清晰地认知到阮溪在做什么。
“我不能接受自己记忆褪去颜色,当我发现就算想起他也记不住他的容貌时,我就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想我会长眠于剌五蒂斯峰,到世界另一端去找他,认识你很高兴,Iron。”
剌五蒂斯峰,世界第一高峰,每年有无数人朝它发起冲击,又有无数人长眠于这一瑰丽的冰雪圣地。
这并不是阮溪第一次攀上这座世界高峰,但会是最后一次。
没有Alpha的抚慰,腺体残缺无法自主分泌信息素维持生命体征的Omega活到三十三岁是一个奇迹。
医疗的抚慰剂不能断开他们生理的连接,而阮溪几乎是强硬地拒绝洗去标记,他忘记了那个男人的死亡,希冀着完全标记会指引着爱人回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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