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遇见了闵随,那个Enigma伸手为他挡去风霜,最终又将他推下悬崖。
掉落崖底的深潭,他终于找到离开的那道门。
桑尼顿的狂风暴雨压垮街道的椰树,拉乌斯蒙德的艳阳高照也有磅礴水汽,当他放弃那些纠缠自己内心的纷争,终于收获了近两个月来的唯一宁静。
易感期的热潮并未褪去,身体检索到标记他的Enigma,又企图霸占他的控制权,向闵随倒戈。
那样高浓度的信息素,原烙音都觉得呛鼻子,更别说嗅觉灵敏度的闵随。
“音音,开门。”闵随的声音打断他。
他还在洗澡!
“不。”原烙音毫不犹豫拒绝。
积聚的水汽令眼前一片朦胧,他清楚听见门锁的响动。
原烙音的拳头瞬间攥紧。
他没锁门!
第65章
这样的锁根本防不了闵随,原烙音听到铁锁破碎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
又是这样,无视他的拒绝。
为什么,为什么闵随永远都不愿意学会尊重,永远都是只凭自己意愿做事。
门还是开了,原烙音觉得自己就像块无人在意的破布甩在地上,谁都可以来踩一脚,出去拿浴巾已经来不及,他只能僵着脖子等待所有自尊碾落成泥。
“音音……”闵随焦急的声音骤然消失,他望着狼狈的原烙音,站在原地瞳孔微缩。
Alpha想要扛过完结标记后的易感期,他没有抑制剂,只能借用冷水保持意识的清醒,这样才不会违背自己的心向闵随倒戈。
赤.裸的身体彻底暴露在闵随面前,原烙音就像一只落汤鸡,唇上全是为了保持清醒一重叠着一重的伤口。他徒劳无功地环抱住自己,冷水流过夺取他的体温,他闭上眼睛全身都在颤抖,也不知道脸上滑落的是不是想要紧锁在眼眶的泪水。
“你不用这样折磨自己,就算你不愿意让我帮你,也可以用我提取的信息素。”闵随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瓶,他意识到原烙音情绪失控,没有贸然向前,而是将玻璃瓶放在大理石台。
他就像是个看小狗闹脾气的主人,在告诉原烙音。
——“你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可是原烙音的理智全都被一把火烧个干净,见闵随还没有退出去的意思,伸手拿出浴袍裹在身上,末了抓起信息素瓶狠狠往Enigma身上砸去。
玻璃瓶并未命中目标,撞在墙壁粉身碎骨。
四溅的尖锐碎渣在他小腿与脚背留下划痕,暂时还没有溢出鲜血,那点痛唤不回理智与清醒,只能将怒火推向高潮。
“信息素,信息素,信息素!”他怒吼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到达爆点,“然后呢,我的分手就是一个笑话,因为我原烙音永远离不开你的信息素,就像是脖子上套了条狗链,你闵随只要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把我拽回去。”
他靠在石墙慢慢向下滑,这次流的是货真价实的眼泪。
“我还不如是个Omega。”他喃喃自语,“这样洗去标记后就能两不相欠,哪怕变成Beta我也愿意。”
但他不能,就算他剜去把自己搭进去才治好的腺体,与闵随缔结的完全标记也不会消失。
他是被Enigma标记的Alpha,是怪物的新娘。
“地上凉,要打要骂我都认,你别折腾在自己的身体。”
原烙音死死盯住他,直到看不出一丝慌乱才偏过头自嘲地笑。
这就是闵随,隔岸观火,运筹帷幄,他原烙音充其量就是一只价格贵些的金丝雀。
闵随笃定他们不会彻底一别两宽。
“你很得意吧!”他抬起头,眼中是Enigma从未见过的恨意,没有愤怒,没有爱,只有清清楚楚的恨,“欺骗我,打碎我,最后用尽下作手段追回我,你们塔卢索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与命定伴侣共度余生。”
“那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心有不甘无力挣扎只能认命?”
闵随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他不知道该如何原烙音口中的事实,毕竟命定伴侣的首选往往都不是塔卢索,受到基因的驱使,他们会去竞争,会去抢夺,除去所有障碍,无论是活物还是死物。
“我真的没有追踪你。”
“桑尼顿那么大,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会相信缘分的鬼话。”原烙音声声叩击他脆弱的反驳,“还是你认为你真有那么幸运,偏偏就是在易感期找到我了。”
Enigma鼻子这么灵,在沃拉提都就闻出来他易感期的前兆了吧。
闵随头一次明白百口莫辩的滋味,他太蠢,使了太多昏招,一步一步磨去原烙音的信任。
“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命。”原烙音浴袍只随意在腰间随意打结,大片胸膛都裸露在外,而心脏上方腺体处的旧咬痕极为惹眼,“我在确定关系前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而你呢——”
“我后悔死了,你隐瞒你的性别标记我,隐藏你的触手引诱我,而我就像个追着胡萝卜傻傻跑的驴。”
“你爱我,但你始终无法做到尊重与平等,我在你眼中和嘟呶差不多吧。”脆弱的,鲜活的,愚蠢的。
或许闵随的本体看他一眼,他就会与他的同类一样灰飞烟灭。
是他多想,这样强大的异种怎么可能真正尊重他。
他也不会尊重脚下的蚂蚁。
“我就不该在上头时跟你上床,撕破脸后还要像条狗一样闻着你的信息素摇尾巴。”他竭力贬低自己,自虐的快感混合着易感期的信号,他捡起玻璃碎片狠狠往手腕一划,剧痛刺激下那股几乎要将他焚尽的灼热感终于暂时褪去。
鲜血刺痛了闵随的眼睛,他抓住原烙音完好的右手手腕,用力一捏迫使Alpha丢掉利器。
“你就那么恨我,宁愿自.残也不愿意要我的信息素。”
“对,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原烙音厉声道,他情绪上头口不择言,脱离不了闵随认真后的桎梏,“要是得到完好腺体的代价是成为你的囚徒,我还不如死在三十岁,至少我的身体我的命都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而不是闻到一个Enigma的信息素就想跟他睡!”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原烙音也知道自己的狠话太过火,但气氛僵持下他不愿意低头,只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倔强地与闵随对视。
鲜血逐渐蔓延到手肘,闵随狠狠咬住他的伤口,原烙音痛得眼泪再次涌出。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闵随盯着他的脸,“你觉得我们之间命定的联系于你而言只是枷锁。”
原烙音剧烈喘息着,他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闵随的心。
但那又如何,闵随早就把他的伤得遍体鳞伤。
“那是塔卢索的命定,不是我的。”原烙音垂首看向他情绪崩溃时造成的伤口,不过瞬息就愈合,只留下闵随的咬痕,“Alpha的命定只会是Omega,终有一日我也会遇见我的命定之番。”
Omega?
命定之番?
闵随知道那是怎样的羁绊,他能够让家庭幸福美满结婚十年的Alpha抛妻弃子,净身出户。
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疯狂,从此以后他们眼中只会存在命定之番。
如同根植在塔卢索基因中追求伴侣的本能,追逐命定之番的本能刻在Alpha与Omega的腺体中。
现在,原烙音说他也会遇见命定之番。
“好,我告诉你原烙音,就算是你把自己折腾死了,你也是我的命定伴侣。”闵随再也听不下去原烙音那些奔着两败俱伤去的口不择言,“至于其他人,谁挡在我们中间,谁敢多看你一眼,我都不会让他们活着。”
原烙音忍无可忍,终于甩开闵随的手,狠狠一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血腥味迅速在闵随的口腔蔓延,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却还是堵在门口。
“是我的错,是我伤你的心了。”闵随微微软些声调,不顾Alpha奋力挣扎掐住他的下颚抬高,“再让我听到你要找命定之番的鬼话,我保证我会把你关起来锁在床上,听你哭着认错。”
“我还挺期待的。”
原烙音撞开他的肩膀,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楼下,输入密码打开大门。
萧瑟的风夹着雨扑在他的脸上,他紧紧绷着唇角。
“你又在骗我。”或许是闵随的威胁起了作用,原烙音没再继续放狠话,情绪稳定许多。
“骗你什么?”闵随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原烙音会问。
“刚刚说要把我关起来的才是真的你吧。”原烙音不想要答案,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不愿听的,“你能骗,为什么不能一直骗我,明明我已经接受你是Enigma的事实。”
“如果你只是幼稚地相信我会爱上真实的你这样的鬼话。”原烙音将他推出去,又将门狠狠关上,“我讨厌你现在的你,我只爱从前那个闵先生。”
他不愿去想闵随会不会留在门外,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打碎的玻璃瓶散发出乌木信息素,磅礴而无法忽视,他由于争吵逼迫自己压制的易感期又重新冒头。
原烙音将湿透的自己裹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汲取几乎消失的温暖,失落与难过总会在意识脆弱时上门侵扰。
他从前设想过很多种与闵随的结局,唯独没想到自己会那么狼狈。
刚刚闵随站在他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又那么陌生。
对闵随那张脸的偏爱逐渐被恨意侵蚀,他们怎么就走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
窗外接二连三的烟花爆炸声并没有让伤透心的Alpha唯一可以遮挡狼狈的被窝,他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却无法控制脑海中的烟花。
他说新年快乐。
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那些他恨不得销毁的痕迹却在夜深人静时找上他,迫不及待向他展示他有多爱闵随。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原烙音呜咽着,“闵随。”
第66章
原烙音呆坐整晚,直到天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而那些他期望在梦中暂时忽略的痛苦却不依不饶,侵蚀着唯一安乐的净土。
“喵。”嘟呶跳到床上,望着他舔爪子。
人类人类,你没事吧。
或许原烙音恰恰需要怀中抱着什么,他抓起嘟呶充当填满空虚的枕头,终于找到安抚情绪的方法。
“我们要在桑尼顿住上一段时间了。”
他接到朋友的可靠消息,闵随今天出现在IMS总部组织会议,并没有待在桑尼顿的角落窥伺他。
而那种背后有双眼睛的感觉却阴魂不散,他知道自己现在对闵随的感情逐渐复杂。
赌气分手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否则现在还陷入一段摇摆不定的关系,他会更加痛苦。
【国际秘密组织INSO发布声明,承认异种与人类共存事实】
“祂们存在于折叠空间,人类对于他们过于渺小。”
“但我们猜测,之所以祂们未向人类发动攻击,是因为忌惮更加强大的种族。”
发言人站在台上,能看出他压力山大,向公众澄清部分UMA生物为事实的例子旷古未有。
镜头扫过台下的领导,他们神色各异,很显然INSO内部对公布的态度也两极分化。
原烙音看见第一排正中坐着一个Omega,他戴着军用抑制环,衣服挂着许多勋章,戴着白手套的十指重合交叠,安静放在膝盖上。
是宋执玉。
“不必担心,我们与祂们共存时间超过人类历史,我们相信未来的明天,地球依旧是我们的家园。”
别是储备粮就好了。
原烙音滑动评论区,看网友整理出来的资料,里面各式各样被官方无视或否认存在的怪物照片被取上娱乐化的称号。
而视频还在持续播放。
“为保障全人类权益,我们在此公布国际秘密组织条例,请您为了全世界的未来而遵守。”
条例繁杂而冗长,原烙音没有兴趣翻阅,他抛下手机,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监视。
叮咚。
就在他准备搜寻全屋有没有闯入痕迹时,有人按响门铃。
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孩。
“你好,我住在你隔壁的隔壁。”她捧着一杯茶,“你是中国人吧,欢迎你到桑尼顿。”
“谢谢。”异国他乡的陌生人,原烙音并不打算让他进门。
“这个是我们街区都会喝的茶,既然你是中国人,应该也会喜欢。”她就像是路过,待原烙音接过茶后,“我们每天都会给街坊邻居送茶,要是你喜欢,我每天都给你送。”
关门后,原烙音将纸杯放在桌上,他本不打算喝来路不明的东西。
嘟呶凑过来闻闻,随后黑毛炸起,幽幽泛着蓝光。
它发出凄厉的尖叫,就像是警告,然后将那杯茶一头撞飞。
还很有些像捣蛋拆家的家猫。
它凑过来拱起原烙音的手吸引注意。
千!万!不!能!喝!
原烙音望着还剩下几滴水的茶杯,陷入沉思。
他当然知道嘟呶是异种,拥有接近人的智慧,或许是这杯水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股被偷窥的感觉席卷而来,原烙音看向手机上的消息,寇准星保证来源绝对可靠,闵随就在IMS勤勤恳恳地加班。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大老板心情超级烂,没人敢去触霉头。
原烙音嗤笑一声。
在他这里吃了大亏,闵随能高兴才有鬼了。
*
那个女孩一连三四天都准点敲门,不知是不是原烙音的错觉,她的表情好像是一模一样。
那杯茶无论如何都会到他手上。
原烙音一如既往倒掉,想着自己好几天没出门,就抱起没来得及跑走的ABC美其名曰出门遛狗。
他走在结冰的街道上,寒风刺骨呼啸着吹过。
明明是旅人,他却没有丝毫来到新地方的欣喜,唯有如同浮萍的孤寂。
闵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可又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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