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不是阿梨的错。
许虞芮一进房门,和小洛道了个谢转身便把门关得紧紧的,整个身子埋进柔软的床铺,这时候没有什么多余的人来烦她真是太棒了。
叶儒这几天都没在老宅,起初是风风火火地把叶念梨接回来,随后就在消息公布这一天内叶氏的股票连续跌了两个点,境况虽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也足够让他焦头烂额,整个人都守在公司。
许雍恬去世的消息被叶儒压了整整三天,直到有媒体报道出来先前发生的那场车祸中受害者中有叶氏当家主母,又掀起了一阵舆论大波,也就是这个时候,他通知了远在上京的许家,通知了自己从来没放在心上过的那个女儿。
许容青被这个消息气得瞬间就昏了过去,醒来之后看到守在病床边的外孙女,老伴儿和儿子,一心只想着来南市。
可舟车劳顿,原本就有心脏病的老人家怎么受得住,最后还是许虞芮做主,答应外祖父母自己会赶去南市,等许容青修养半天再把两个老人家接过来,这才有了方才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
许虞芮会来的消息也是叶儒告诉叶念梨的,不过他并没想着让她去接,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去。
等到他忙完一切回到老宅之后,听到管家给他的汇报,一心的怒火像是终于有了发泄口,踩着皮鞋上楼走到许虞芮门前就开始啪啪啪地拍门,声音大得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整栋楼都在发响。
一整晚的时间可以算是都耗在了行程上,好不容易沾床能睡一觉的时候突然被人吵醒,任谁都不想爬起来去开门,可就算是许虞芮用被子把耳朵蒙上,还是能听得到那大到让人觉得发颤的声音响在耳边,不耐烦地掀开被子,走到门前。
可刚一开门,她就被一巴掌扇到了地上,脑袋瞬有些发懵,耳朵嗡嗡的响,就连嘴里都有点腥甜发甘的感觉。
顾晨柯今天也睡在备好了的客房里,刚走出来便看到了这幅情景,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
许虞芮的视线有些模糊,不过依稀能看清听到叶儒是在指着她骂什么,被吵醒的佣人和站在一边的管家看到这一幕也不敢动,站在一旁,低着头,却还想着瞟一眼她的方向,可能是好做明天的谈资。
叶儒滔滔不绝地讲,可阵阵的耳鸣却只让许虞芮听清他最后一句话,眸中的冷意像是啐了毒,愈发深邃。
“下次再让我听到你欺负你妹妹,就不止一巴掌那样简单了。”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便走了,来的快,去的也快,许虞芮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顾晨柯,有些艰难却又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最后又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男人下狠手打的一巴掌自然算不得轻,许虞芮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稍稍扯了扯嘴角,疼得她一阵抽气。
如今打也打完了,睡意自然也是全无了,许虞芮顺手开了梳妆台前的一盏小灯,有些泛黄的灯光将她半张脸清晰地映画在镜子上,而白皙的面颊上却印着淡淡突兀的红手印子。
好像还有些肿了。
舌尖抵了抵上颚,那股不太重的血腥味已然感受不到,但丝毫不耽误许虞芮向四周散发冷气。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甩耳光,对象还是她从来都没有认同过的生身父亲,无他,只因为他一边为爱“不屈”,一边甘于享受许家给他带来的平步青云的机会。
许雍恬可能的确脑子不清醒,但同样,对于叶儒的行为心理,许虞芮也万分唾弃。
两个烂人而已,她偏偏又是两个人的女儿。
眸光盯着镜中颊边的红印微微出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抬起来轻抚了抚,眸底淡然如波,却像是风暴之前的宁静。
“还真是个会替女儿出头的好父亲……”
低喃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可下一秒,房门又被敲响了,不似方才那样急促又响亮,只是哒哒哒地响了三声。
许虞芮皱着眉头有些防备地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顾晨柯那张脸,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东西,心中先是一阵疑惑,随后却又觉得好笑。
看到房门被打开一小扇的样子,顾晨柯抬起手把手中的东西向前递了递,那是一个冰袋,是白天她才放进冰箱的,原本打算几个人去户外烧烤的时候用来保鲜食材,不过方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它。
许虞芮只瞧着那个别扭的家伙把手里的东西往自己这里递,和之前的会面一样不爱说话,眼神却有些闪闪躲躲的,倒也没急着伸手去接,果然,毛毛躁躁的小屁孩动不动就会生气。
“你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顾晨柯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道,看到许虞芮被打的时候她不是应当高兴终于有人替阿梨出了一口气吗?可那时她却下意识想到了放在冰箱里的冰袋,原本就不喜欢叶儒的她看向他的目光更加不友好了。
当然,顾晨柯只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小时候听到的那句话,即使说过的人已经不记得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都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和那些人说:“我没有爸爸,现在也没了妈妈。”
顾晨柯当时傻傻地以为这只是陈述,可大学时候再遇见她,再了解过她之后,才发觉当年那句话有不一样的意思。心疼阿梨小时候的身份境遇,对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更是加以鄙视,她自然不会有多喜欢叶儒,平日里对他还算是好的态度只是因为到底他还是阿梨父亲而已。
即使现在,她觉得阿梨好像没有以前那样讨厌她名义上的父亲了。
许虞芮听着那段带着火气的声音,眸中却突然染上点点笑,狡黠地拿过冰袋,下一秒却又重重关上了门。
看着门和门缝瞬间紧紧贴合起来,顾晨柯先是愣了愣神,随后耳根子都被气红了,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白眼狼!”
第3章
拿着刚拿到手的冰袋,胳膊悬在半空中,许虞芮的目光却又聚焦在时时刻刻挂在手上的星星手链上。
无他,只是想到了旧人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她却突然轻笑出声,坐到梳妆台前,拿着手里的冰袋轻轻地贴靠着半边皮肉,嘴里还嘟囔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清的一句话。
“傻气。”
许雍恬的尸体早就在两天前火化了,若不是被告知这个消息,许容青可能就不会被气得直接进了ICU,叶儒根本没想着让他们许家人见最后一面。
不过退一步说,就算是没有火化,许虞芮也不会让外祖父母看到那副惨状,毕竟就算是再好的入殓师也没本事把车祸现场当场毙命的人给“救”回来。
她来这儿,虽然有点自己的原因,可更多的因为不想外祖父母一把年纪了还如此挂心。不过到了之后,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容易放下。
记忆中那明亮鲜活的女人,如今却只变成木盒子里颗粒状的骨粉。
许虞芮并没有多喜欢她,却也曾感受过那分量不多的母爱,若不是为了夹缝中分出的那一点多余的温柔,她十岁那年也不会满载欣喜跑过来,最后空了整颗心失落地回去。
她想了想,心里头到底有些怀疑,想要把那些盖着迷雾的事情都查清楚。
再加上昨晚上那一巴掌,许虞芮对只提供了一颗精|子的生理学父亲厌恶感着实是更深了。
想明白这些,她张口咬下夹在嘴边的最后一块肉,面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不得不说,住在叶家,至少吃食还是不错的。
午餐餐桌上,众人各怀心事,顾晨柯和许虞芮的座位相对,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愉悦感,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谁是大半夜被人扇了一巴掌现在还能高兴的吗?
不过注意到那白净脸颊上没有留下红印,更没看到水肿的样子,她心里也放心了些。
坐她身边的叶念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异状,胳膊肘杵了一下她,面带疑惑:“晨柯,你总盯着姐姐看做什么?”
餐桌这一片原本寂静无声,经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虞芮和顾晨柯两人之间,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看看右边。
不说还好,一点出来,就连许虞芮都多看了她几眼。
故事的主人公听到这话,却抿着唇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脸不红心不跳地平淡开口:“没有,我刚才只是在发呆。”
许虞芮撑着下巴,一会儿看着菜,一会儿看着她,最后只是把碗向前推了一公分,整个人站起来,离开现场。
“我吃完了。”
她走到堂前给派去接许容青夫妇俩的人打电话,眼前却总浮现出方才呈现的染上绯色的耳尖。
果然是小孩儿,装也不会装。
许容青,秦孜俩夫妇和许家长子许晏安是下午四点钟到的,老人家年岁都不小了,可威严还在,拄着拐杖却腰背挺直地站在叶儒面前,一点没吃上气势的亏。
叶家如今虽然已经和许家旗鼓相当,甚至还有略胜一筹的意味,可到底许容青还是他岳丈,旁人面前,虽不像是早些年那样毕恭毕敬,多少还得掂量着给好脸。
见到许容青的第一眼,叶儒下意识看了看许虞芮的脸,昨晚自己气急的那一巴掌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他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可随后却又内心膨胀起来。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老子教训儿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明天便是许雍恬的葬礼,许虞芮看着叶儒人模狗样地站在许容青面前展露着他这些天疲惫的姿态,并再三解释没有一早通知他们是怕他们承受不住,直到身后事处理妥当了才通知他们。
这话就连骗三岁的小孩子都是信不得的,更别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有一辈子的许家父子,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除了暗地调查,一家人拿叶儒一点办法都没有,谁叫许雍恬心心念念只有这个男人,就连家里的联系都可以说断就断。
两家人明面上和和气气地会面,实际上火药味浓得狠,不过让许虞芮感到讶异的,是在许容青到来后叶念梨一次都没有出现在公共视野里。
据说是临时决定和“朋友”出去聚会,这里的朋友自然包了顾晨柯。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许虞芮还在心里夸了一嘴。
还挺聪明的,至少明白什么是时候得彻底消失。
一场没有什么人参加的葬礼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时间一长,大家也渐渐步入正轨。许容青三人原本以为许虞芮会在葬礼结束之后跟着他们回上京,却没想到她居然留了下来,说是过段时间和叶家的人一起搬过去,毕竟叶儒也已经选好了址,请了风水师傅,这边公司的总经理也早早地就推了上去,搬过去的总部也发展得如日中天。
把产业发展到上京,是她那个便宜老爹从被“逼迫”结婚起就想着的事情,他可能想让许家所有人都看着他是如何堂堂正正踩在他们头上的。
对于这个想法,许虞芮还是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叶家这些年迅猛发展,多是沾了许家的光,打下的根基不牢,虽然许家也不复当年的盛况,到底在上京圈子里还是有头有脸的。
两方虽然实力几近,但主营业务也都是娱乐,电子器械,高精设备等方面,又如方才所说,许家在上京的人脉圈子要广的多,若没有出血的打算,必然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局面。
更何况,许雍恬已经死了,许家人又都觉得事有蹊跷,许晏安之后怎么针对他,还真是说不准。
许虞芮想留在南市,不仅是为了两家关系的烂事儿,的确还有点儿自己的原因。
她有和那三个人解释,虽然遭到了反对,认为并不安全,但许容青三人向来重视许虞芮自己的决定,她不是没有分寸的孩子。
许虞芮就这样住在叶家老宅里过着早睡晚起白天消失的舒坦日子,自然,她这个生活模式在别人眼里看上去自然是只吃不做,好逸恶劳。
叶念梨也对许虞芮的留下充满疑惑,因为叶儒和她说过,许虞芮从小就是被养在上京的,这次来也只是因为许雍恬的葬礼而已,他们许家的人都看不上叶家,而许虞芮又怎么可能留下来?
她观察了许虞芮好几天,直到发现她傍晚到了家就是睡觉,第二天将近中午梳洗好就又出门,跟常常只呆在公司的叶儒也基本碰不上。
一般来说,叶念梨不是呆在大厅,便是一个人跑去画室,这几天盯许虞芮的轨迹久了,就连画室都不常进了,成天守在大厅里,当然,守在大厅也不只是为了蹲许虞芮,还掺杂着她的“相亲”。
这些天叶儒总是安排一些人和她见面,家里总是会有预定好会来拜访的客人。只不过人如云烟过,见了这么多个叶念梨都没有半点兴趣。
当然,叶念梨不只是没有兴趣。于她而言,这些无外乎都是走个过场而已,订婚,是那个老头子才能想出来的攀附富贵的方法。
更何况世家出来的人多多少少有些自命清高的范儿,对于她这种中途被承认的私生女,他们时刻拿捏着上位者的态度,见着便不舒服。
其实她多多少少能感受到顾晨柯的想法,可对于这种不需要经营就会贴上来的关系,倒也不必她多费心思。
要不是为了去上京,又因为权柄遮天的顾家,叶念梨甚至连维持两人之间的关系都不愿。
即使顾晨柯只是顾家最小的女儿,但顶上有个天才般的姐姐,也有多加关注的双亲,与她交好,对她都多有裨益。
如果之后等她办成了所有事,又没找到合适的结婚人选,顾晨柯也可以当一个备选。
所以她现在也没有一口气把人推距千里,反倒是以最好的朋友自居。
看着眼前发胶喷多了整个脑门头发直冲升天的男人,叶念梨抿了抿端起的茶水,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这段事儿。
她的思绪飘远,虽然没听明白对面的男人说些什么,可还是微笑着点头应声。
“嗯。”
顾晨柯最近也知道了叶念梨频繁和人约见的事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一没有身份干扰这件事儿,二没有勇气去提。
如果事情挑明了,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只能白天减少去叶家老宅的次数,晚上一个人喝闷酒,可正等她倒得歪歪斜斜自言自语的时候,叶念梨的电话便打来了。
那头的声音还是如同往日一般恬淡,只是隐隐的,能让人能感到一种可怜无助的状态。
顾晨柯听着那边对于她近日“冷落”的质问,也听着那慌忙话语间急促的解释。
自己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是有被注意到的,而她也解释了,最近的那些人都是她父亲安排的。
顾晨柯狠下心来的“冷战”像是打在棉花上的一拳,此刻一时之间便消散了。可她并不在乎,心里反倒是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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