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想着自救,他挣扎着从仪表盘下拉出自己的右腿,每挪一寸,就疼痛不已,最后陈述终于爬出翻倒在地的车身。
余光瞥见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陈述扯着疼痛不已的右腿,艰难地往那男人的方向走去。
那男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道到底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走到那男人身边,陈述脱力地跪坐下来,一片血泊中,男人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有的颜色,空荡荡的道路,也没有一个过来询问帮助的人……
死一般的寂静。
脸上冒出一层薄汗,因腿上的伤而痛苦地脸色发白,陈述犹豫了一下,而后紧张地拍了拍那个男人,男人却没有一点反应。
是……死了吗?
喉结不安地滚动着,因惊恐紧张,陈述的呼吸变得逐渐急促颤抖,豆大的汗珠滚下来的那刻,陈述猛地着把男人翻了过来。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顿时出现。
啊!!那…那是他父亲!!
那张几乎已经辨别不出的脸!但陈述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倒在地上,已经完全没有呼吸的男人,就是他的父亲!
陈述浑身一震,全身的血液像一瞬间被抽干一样,僵硬冰冷,陈述吓得顿时无力地跌倒在地,脸色发白,全身颤抖,像被人掐住脖子,完全失去了呼吸。
是……是他害了他父亲!是他开车撞了父亲的车!这车祸是他一手造成!他陈述,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啊啊啊!不不不!
……
“陈述?陈述!”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然出现,瞬间叫醒了陈述惊恐不安的思绪。
陈述猛地坐了起来,一睁眼就是姜远担忧的神色,陈述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刚刚只是在做梦。
而他们现在正坐在前往首都的飞机。
明天是他父亲的忌日,陈述每年都会去墓地看他父亲,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姜远知道了他要离开的原因后,便说要陪陈述一起过来拜访他的父亲。
陈述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对于姜远的主动关心和亲近,陈述都会感到喜悦和满足,但这次陈述却想拒绝。
就像邓兴华所说的,他对不起他的父亲,如果没有那封举报信,他父亲也许就不会死去,这一切都和姜远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但陈述却选择了无动于衷,甚至是原谅。这种愧疚不安的心情伴随着陈述,陈述不想让姜远跟着,可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姜远。
一路上,他的心情莫名地感到压力。
他不打算放弃姜远,但又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夜晚,陈述再次做了噩梦。
是姜远叫醒了他。
“陈述,你怎么了?”姜远抬起手指为陈述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陈述缓了口气,有些疲倦地看向姜远,“我……又梦见我爸了。”
姜远看着陈述有些茫然失神的眼睛,耐心地安抚道,“你想他了,明天就可以见到他了。”
陈述忽然心里一揪,他突然觉得罪恶和歉疚,当年父亲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才落得这样的结局,而他却放弃了为父亲报仇。
是的,他就是个自私的人,他就是那种为了爱情完全失去理智和原则的人,他母亲说的对,他一开始就是借着报仇的借口接近姜远,他对姜远念念不忘,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确对不起父母,他心里有愧,连续的噩梦就是对他的折磨。
陈述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陈述与姜远分别抱着花束来到墓地,而后停在一个墓碑面前。
陈述盯着照片上年轻的微笑的男人,一沉默不语。
姜远看出陈述有点不对劲儿,他斟酌着开口道:“陈述,你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你……”
“姜远,我……”陈述忽然想说点什么,他想倾诉,想说出事实,想弄清当年事,但他又不知从何开口。
他害怕一旦问出口,他和姜远彻底无法回归现在平淡安稳的关系,也许他们会争吵,会仇恨,会猜忌,会分开。
他无法预料后果,不敢去面对,可他又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郁结难消,他彻底陷入矛盾,不知道如何选择。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陈述撒了谎,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和懦夫。
姜远刚想说点什么安慰陈述,余光却看见一个人影,他抬眸看了过去,是李晓云抱着花束走了过来。
“阿姨。”姜远有些局促地看着李晓云,他还不知道李晓云是否清楚两人现在的关系,他有点心虚,忽然觉得自己陪陈述过来有些不合常理。
“你也来了。”李晓云笑了笑,她什么都没问,似乎什么都清楚。
姜远看见李晓云的目光落在了陈述身上,他立即懂事地说,“阿姨,你和陈述陪叔叔吧,我去停车场等你们。”
“好。”李晓云依然带着淡淡的微笑。
姜远迈步离开,李晓云再次看向陈述。陈述脸色不好,透着疲倦,像是没什么精神。
“没睡好?”李晓云问。
陈述“嗯”了一声。
“那既然带姜远来见你爸了,是打算放下了?”
陈述顿了一下,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
“不知道?”李晓云有些意外,“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爸。”
明白了。
李晓云叹了口气,“你要是真过不去这个心结,就彻底和姜远分开,别浪费时间,也别互相折磨。要是你还是舍不得姜远,真想和他在一起,那不如好好谈谈,问清楚了。也许当年的事就是个误会,也许你错怪他了。
如果那件事真是姜远做的,你也没必要把你的爸死归到他身上,这和他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何况,当时你们都还小,还不够成熟,肯定都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一封举报信的确带来了许多连锁反应,但你真不打算原谅他了?
陈述,人死了,其实就只剩下几段回忆,活着的人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你爸不会怪你,我自然也不会,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想法。喜欢嘛,很多时候的确是毫无原则,不讲道理,可人生难得随心所欲,这件事上,你没必要一直困着自己。
好好想一想吧,陈述,问清楚你的心,别犹豫不决,最后丢掉了你好不容易找回的人。”
李晓云弯腰把花放在了墓碑前,看着那张照片笑了笑,“你爸笑的可真开心,一辈子也没烦恼喽……老陈啊,我真有点想你了。”
陈述的眼睛不禁红了起来。
回了鹤山市,已经是傍晚了,放好行李后,姜远起身要去做饭,陈述忽然把人拉住。
姜远转过身来,看见陈述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纠结犹豫什么。
“怎么了?”姜远看得出陈述有心事。
陈述的确是有心事,从墓地回来后,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着母亲说的话。当初他为了两人的未来,想把这个秘密瞒下来,不挑破,不提及,他以为这样他们就能永远相安无事,现在想想太不切实际,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可能随时会爆炸,不把炸弹解决掉,危险永远存在。
是的,为了他们的未来,他必须和姜远好好谈谈了,也许就像母亲说的,当年的事可能是个误会,那封信不是姜远写的,邓兴华只是看错了。
所有的事情,只有问清楚了,才能解决。
“姜远,你不是问过我,我当初为什么转学,又为什么一直不回来。现在我想告诉你了。”
姜远立即凝神看着陈述,他当初的确好奇过当年的事情,但陈述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猜到陈述不想提及,也就再也没有问过。
他不知道陈述怎么突然要提起那些事情。
“是因为一封信,一封举报信”,陈述看着姜远,因为太过紧张,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颤抖,“信中说我是同性恋,又骚扰别人,谣言传了起来,我待不下去就转学了,之后老家的人也知道了这件事,我爸和爷爷起了争执,也是因为这个,我爸出了车祸走的。所以,考上大学后,我妈和我一起搬到了首都。”
姜远愣了愣,他没想到当年的事还有这么多曲折,他当时因为家里的事焦头烂额,一直不在学校,来办退学手续时也没见到陈述,所以这一切根本毫不知情。
当时的陈述一定十分艰难,但他一个人撑了过来。姜远有些无措,他不知道现在的安慰算不算太晚。
“陈述……”姜远主动握住了陈述的手。
陈述看着姜远眼眸中透出的担忧和歉疚,的确像是毫不知情,姜远不是个会撒谎和演戏的人,也许……也许真的是个误会。
“那封信……”陈述紧张地喉结滚了一下,他觉得这样说的太过直接,如果真的只是误会,岂不是会伤害到姜远?
“我们交换过秘密,我是同性恋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姜远,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陈述紧紧盯着姜远,心跳加速,不敢错过姜远神情的任何一丝变化。
姜远露出错愕的表情,立即道,“我没有!”
陈述的心猛地一震,而后高高悬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姜远的胳膊,“真的没有?”
因这件事的严重性和陈述的再次询问,姜远又垂眸努力思考起来,“我………不过,我好像记得,我和学校的心理医生说过……”
记忆清晰了一点,姜远立即紧张地看着陈述,他害怕陈述生气,所以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有告诉她你的名字!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我就去向她了解了一下同性恋的事情……那些谣言、那封信我真的不知道!”
心跳乱了起来,姜远忽然担心自己就是间接凶手,一时间变得无措起来,“是不是那个心理医生猜出来了?是她传出去的?……可是她说她会保密的……我没告诉她你的名字,真的!”
慌乱间,姜远忽然被陈述拉近抱住。
姜远的话一顿,这一刻,陈述的心也彻底恢复了平静。
“不怪你,不是你的错。”陈述紧紧抱住姜远,安抚着他,“姜远,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像是说给姜远的,又像是说给自己的。
这一切,好像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真相大白。
他信姜远,姜远说不是他,那就不是他,姜远说的话,他信,旁人的眼睛会出错,但爱人的话不会。
陈述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抱着姜远,感受着姜远颤抖的肩膀逐渐平稳下来,他觉得自己被纠缠许久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释放。
“姜远,无论曾经,还是以后,出了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只要你肯告诉我,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紧张渐渐平复了下来,陈述的拥抱让姜远感到安心。
陈述没有怪他就好。
姜远轻轻“嗯”了一声,也抬手抱住了陈述。
【作者有话说】
真相大白了?其实还没有……
第79章 一杯蜂蜜水
几天后,鹤飞的郑凯磊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投资出了一点问题,要面谈。
几千万的个人投资而已,陈述一直没放在心上,现在突然接到郑凯磊的电话,还有些陌生。
陈述没什么怀疑,也就去了,走进郑凯磊的办公室,看见沙发上坐着邓兴华的时候,陈述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陈述转身要走。
郑凯磊忙拦住陈述,笑着劝道:“陈总,你别误会,邓总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让我中间帮忙牵个线,我和邓总也是老相识了,邓总这个人的确仗义,陈总你和邓总是高中同学,想必也清楚邓总的为人。他喊我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还是觉得让陈总知道的好。我想,陈总不妨坐下来听一听。”
说着,邓兴华已经走到了陈述面前。
“我想不想听,轮不到你做主。邓兴华,你是好心,但也别太过分。”陈述冷脸看着邓兴华。
邓兴华笑了笑,“好人做到底嘛,陈总,你把我的电话拉黑,又不肯和我见面,我想你可能不信我说的话,所以我只好找了其他证人。”
陈述蹙起眉头,他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朝他走了过来。
隔了几秒,陈述认了出来,这个男人是当时处理他举报信事件的校长。
“陈述同学,好久不见啊。”老校长朝陈述伸出了手,一脸和蔼正派的微笑,“你现在可是年轻有为啊,学校当时没留住你,真是一大损失!”
陈述犹豫着和老校长握了握手,他印象里这个老校长为人不错,处理他谣言的问题时,也很公正公平。
“好久不见,不过,校长您突然出现,是什么意思?”
老校长看向邓兴华。
邓兴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张校长带了重要证据,陈总不如坐下慢慢看。”
看着邓兴华自信从容的目光,以及老校长温柔和蔼的目光,陈述的心忍不住高高悬了起来,他开始变得紧张。
几人坐了下来,而郑凯磊不是当事人,已经知趣地离开了办公室。
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老校长从文件夹里拿出了一封有些陈旧的信封,还有一张发白的盖了章的通报信,而后他将两封信推到陈述面前的桌子上。
“当年我们调了学校的监控,又对比了字迹,发现这封信的确出自姜远之手。我们便立刻约谈了姜远,最后他承认这封信是他恶意杜撰的。但你的事情特殊,无法公开处理,又因为当时姜远的家庭出了问题,无法和其家长沟通,我们便私下对姜远进行了处分。这两份信,其中一张是当年的举报信,另一封便是学校处分他的通报信。
邓兴华同学说这封信对你很重要,事关当年的真相,也是你的心结,所以我从学校的档案室里调出了这封文件。
你看看吧。”
说的像真的一样,有理有据,证据又摆在了面前。
可姜远前几天才告诉他,这封信这一切都与他无关,陈述一直以为原来都是误会,他紧绷的弦彻底松了下来,他以为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拥抱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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