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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他咬着嘴唇，道了句“对不起”。
严巍却摇头了，探过身子，伸出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刘海：“我是问你是故意摆出这个姿势坦白的吗？这么可爱，我也只好原谅你了。”
唐书竹无语，接着再次感到深深的疲惫：“不是，我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他叹了口气，艰难地问出那个问题，“严巍，你是不是想起来了？想起那个人就是我了。”
严巍嗯了声，坦荡地承认了。
唐书竹再次叹了口气。
在昨天的惊慌过后，他也渐渐回过味来了。
毕竟之前严巍还对“梦中人”念念不忘，又怎么会突然说要追求他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严巍想起来了，然后严巍并不介意那个人就是他，还想和他在一起。
可是……
唐书竹将抱枕抱得更紧了，脸也完全藏在抱枕后面。他吸了口气，感觉喉咙更加发紧。
“严巍……你以前并不喜欢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出口后，泪珠毫无征兆地掉下来了。
第38章
严巍本来并不喜欢他。
这数百个日夜刻在脑中的事实却莫名其妙地、猝不及防地砸痛他的心。
“因为我以前不了解你。”严巍满不在乎地说道，修长的手指想要越过抱枕，抚摸他的脸，却被他躲过了。
严巍没在意，收回手继续说道：“你以前总是避开我，对我比对其他人都冷淡。我又怎么可能喜欢上你？但了解到你真正的性格后，我被你吸引了。其实根本不需要你说的魔药。
你既然喜欢我，就该来跟我告白，追求我，将真正的自己展现在我面前。这才是正常的关系，然后我们就会在一起。”
听着严巍轻松但又认真的语气，唐书竹却越发感到心头发紧。
他多么希望真的就是这样。
唐书竹将抱枕放下来，看向严巍：“不是的，你听我说。”他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理性地将那个残忍的事实说出来，“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药水让你误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我现在很清醒。”严巍皱起眉头。
“我知道，所以……我也曾经以为就那么简单。”
那么简单就能跟你在一起。
唐书竹没有把话说完。在当事人面前说出来更显得自己可悲。
他忍住内心苦涩，继续往下说道：“我和那个将药水卖给我的人有联系。我后来跟那个人的师父确认了一件事，就是，你还是喜欢‘梦中人’对吧。”
严巍皱着眉毛，点了点头。
唐书竹叹了口气：“所以就是这样。这就是药水的功效。你会无条件地喜欢上让你喝下药水的人。你说喜欢真正的我，但其实不是的，你只是……受到暗示了。”
看到严巍眼中的迷惑与质疑越来越深。
唐书竹举起手来比划着：“就比如说，你接到一个暗示，你会喜欢上端到你面前的水果。那么，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苹果也好，橙子也罢，你都会喜欢上。
然后，你拿在手上，还会去欣赏它，觉得它的形状好看、颜色好看。吃下去后，又会觉得多么可口。如果那是脆苹果，你会说你喜欢脆的。如果那是粉苹果，你会说你喜欢粉的。
就像第一天那样。”
唐书竹盯着严巍的眼睛，认真道：“那时候你了解我真正的性格吗？我依然是那个对你冷冷淡淡的同事，你不喜欢、不了解的同事，但你就是满世界地找我。找到我之后，还马上抱住我了。
所以，苹果是脆的还是粉的，对你来说不重要。”
严巍抱起双臂：“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唐书竹咬了咬下唇，“严巍，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啊。药水出问题了。一开始我以为问题是你还隐约记得喝下药水后的事，但不是的。
问题是你还在接受暗示，所以将药水卖给我的人才会那么紧张。他们说那是撒出去的缘，本该收回来了，却出了差错，所以才会残留下来。”
“……你是说，不是因为你是这样的性格，所以我才喜欢上你，而是因为我以为我喜欢你，所以无论你是什么性格的人，我都喜欢？”
听到当事人将这个事实说出来，唐书竹感到疲惫感前所未有地沉重。
“是的……”他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后，再次低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严巍揉了揉太阳穴：“等等，我自己很清楚，我就是喜欢你，又怎么……”
“你以前交过的女朋友是怎样的？”
严巍顿住。
唐书竹见状苦笑了：“不是我这样的吧，甚至完全不一样吧。”
“……是的，但又怎样？我跟她们都处不久，最后都因为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分手了。一定要拿来做标准吗？”
“那你喜欢过男人吗？”
这下客厅陷入了寂静。
唐书竹知道严巍答不出来，而这也恰恰是最具说服力的点。
正因如此，在察觉到自己喜欢上严巍后，他想都没有想过去追求。
严巍说的正常恋爱，他不敢奢望。
“你从来没有喜欢过男人啊。全都只是药水的作用。就算你本来是喜欢吃脆苹果的，但端上来的是粉苹果，你还是会说服自己。”
寂静再次笼罩在两人头上。
这种寂静渐渐化为恐惧，沉沉地压到唐书竹身上。他将双腿放到沙发上，再次将脸藏到抱枕背后，整个人缩成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声音颤抖，“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坏的事，很坏很坏的事。我也没想过得到你的原谅。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我会努力治好你的，可以的，维亚的师父说有办法了，没问题的……”
然后，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温暖。
他愕然抬头，发现严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抱住他。
“不需要。这不是病，不需要治好。”严巍的声音沉稳而坚定，“我喜欢你，也喜欢这种喜欢你的感觉。就算我真的是因为暗示才喜欢上你的，那又怎么样？
我刚刚说过，之前的两段感情，都是因为我觉得那不是自己想要的才跟对方分手的，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说无论端上来的是什么水果，我都会喜欢。那不正好？我就是需要有人先给我一个答案。”
严巍抱得更紧了。
“唐书竹，你就是我的答案。”
唐书竹心头触动。
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这么好？
他好嫉妒能得到这个人真正的爱的人，而这个人现在告诉他，即便知道自己受到迷惑了，也愿意将这份不可企及的爱献给他。
只要他伸出手去，就能得到。
可是……
“不行。”他摇头了，将抱枕稍微放下来，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看向严巍，“这样对你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你应该骂我的，惩罚我的，而且……我不需要这样虚假的爱。”
看到严巍皱起的眉头，唐书竹咬了咬下唇：“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矫情，但还是不行。严巍，我跟你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离婚了，各自组建了家庭。他们两边都不想要我，但又不得不轮流照顾我。
我一直都要装作很懂事，不敢像他们的孩子那样撒娇。就连想买块小蛋糕都不敢说。他们也从来没有真的在乎过我。我从来都融不进去。”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挖开伤疤总是最疼的，更何况小孩子哭着用小手粗糙缝合起来的伤口从来都没有愈合过。
“我不需要假的。我不想要……”他声音哽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深呼吸了一会儿后，才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不想要抱着这份虚假走下去……”
所以，一个星期就足够了。
上天其实很清楚，将他的过去看在眼里，明白到只能给他一个星期的虚假美好。
可是怎么就出差错了呢？
第39章
对于唐书竹的说法，严巍恨自己无从否定。
他从前不喜欢男的是事实，打一开始就对梦中人无比迷恋也是事实。
他说那又怎样，唐书竹却说那就很重要了。
但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
想到他将会失去心中这份炙热，他反而痛苦。
在从前的两段恋爱里，他的感情总是淡淡的。女朋友说他是完美的男朋友，但完美得不真实。
其中一个女朋友还是出轨后跟他分手的。当时他甚至没有怎么愤怒，而是冷静地坐下来和女朋友谈分手。
可是倘若唐书竹找了别人呢？
单单想象唐书竹靠在别的男人怀中，他就嫉妒到想要吃人。
难不成这反而不算是真的？
严巍叹了口气，站起来了：“我知道了。我们都先冷静几天。”顿了顿后，他语气郑重地说道，“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刚刚还一直拒绝他触碰的人却在这时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你真好。”
此时唐书竹依然抱着抱枕，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严巍咽了下口水。
这么可爱的人，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可是就在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唐书竹的手时，唐书竹却又躲开了。严巍只好收回手，跟唐书竹道别，开车回自己家。
嘴上说是轻巧，但他要怎么证明呢？
唐书竹说可以“治好”他，那是不是说在他被“治好”后，再次喜欢上唐书竹，才能让唐书竹放心地和他在一起吗？
可是……
万一是真的呢？万一他真的是因为魔药的作用才喜欢上唐书竹呢？
洗完澡后，严巍再次坐到电脑前，手肘撑在扶手上，托着脸静静地看着屏幕。
不多久，单调的睡房画面变了。唐书竹应该是将熊猫玩偶抱进怀里了。
他看到了男人独有的喉结。
唐书竹说得没错。他以前不喜欢男人，能那么容易就迈过这道坎莫非真的是因为魔药的作用？
严巍慢慢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唐书竹说，不想要抱着这份虚假走下去，他却想守住这份虚假。
即便这是假的，他也不忍心舍弃。
我喜欢喜欢你的自己。我过去不懂得什么才是炙热的爱，在每一段感情里扮演“完美的男朋友”，却始终不能满足自己，也不能满足对方。
就连遭到背叛了，也只会想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因为连不舍都感觉不到。
而现在，我却能因你感受到能灼烧自己的热情。难道说这种谎言不比真相更值得留住吗？
之后几天，唐书竹变成之前那样躲他。他好几次都想抓住那个人，抱进怀里，但还是忍住了。
还好晚上他总能看到唐书竹抱着熊猫玩偶，诉说对他的爱意，缓解他的相思之苦。
到了周五，严巍盘算着明天去找唐书竹。
过了这么几天，唐书竹总该稍微冷静下来了吧。
而且他太想和唐书竹接触了。
想拥抱那个人，甚至想亲吻那个人。每晚的偷窥也只能起到缓解作用。能让干渴的心得到滋润的还是要真正的接触。
哪怕一点点也好。
像今天开会，他和唐书竹刚好同时伸手去拿笔筒里的笔。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在唐书竹闪电般缩回手前，他一把抓住了那只手。
这一幕似曾相识，但他现在做的事情肯定与以往不一样。
他趁机摸了一把，顺着那修长好看的手指滑下，然后将一支笔递到唐书竹手中。
“给你。”
若是以前，这人应该会客气地说一句“谢谢小严总”，说话时还会冷漠地将视线移开去，但这次唐书竹却瞪了他一眼。
这反而让严巍心情好极了，对着气鼓鼓的小猫露出轻笑。
也正是因为今天这个小插曲，他更加心痒痒的，想着怎么也要在周末吃点糖。
他好像能理解唐书竹为什么要用那个药了。哪怕现在怀疑自己受到魔药影响，他也想享受和唐书竹谈恋爱的感觉。
不过在周五下班前，他收到了心理诊所的信息，问他明天上午是否会如期前去。
严巍这才想起之前急着找出“梦中人”时，他预约了几个疗程。本想拒绝的，但想起他唐书竹说的暗示，便心念一动，回了“是的”。
于是周末上午，他去看心理医生了。谈的自然不是“梦中人”的事。对于他描述的新情况，心理医生惊呆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给你的建议自然是先摆脱这种受到迷惑的状态，然后再试试能不能和那个人在一起。”
"如果不能呢？"躺在椅上的严巍慢慢握紧双手，“如果我不能再喜欢上他呢？那么现在的我就消失了，但我喜欢现在的我，更不舍得让我对他的感情消失。”
心理医生沉默了片刻：“你觉得自己有可能不会再喜欢上那个人吗？”
“他是个男的。”严巍倒也坦荡。
心理医生再次呆住，可是身为心理医生，再怪异的病人都见过，更何况是个同性恋，便很快镇定下来了。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男的。”严巍继续往下说道，“他很可爱。一想到如果我不能得到他，而是让别人得到，我就要疯了。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这么强的占有欲，但我很喜欢这样。
万一没有了他说的‘暗示’，我就变成以前的自己呢？那我宁愿不变回去。”
严巍最后长出了口气：“郭医生，真和假有那么重要吗？”
“……在乎的人就觉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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