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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师尊多有病(玄幻灵异)——何处是吾乡

时间:2024-10-29 07:43:58  作者:何处是吾乡
  或许是这张脸太有迷惑性了,众人在那瞬觉得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似乎有些强撑着的难过,让人联想起自己座下在外受了欺负的小徒弟。
  “赵宗主,以和为贵,就各退一步吧。”有人劝道。
  赵无为不可能罔顾其他人的声音,他看着闻厌,眼神有些不引人注意的阴沉,最后权衡再三,收了剑。
  其他门派的修士便没有再掺和到接下来的事情中,山海楼和广云宗的人也陆续退至殿外,只剩下两方首领。
  闻厌到底年纪尚轻,在激烈的交手中内力有些支撑不住,大殿中火势逐渐弱了下来,只余下刺鼻的烟火味。
  闻厌似乎从怒火中冷静了下来,问赵无为道:“本座以前可是和赵宗主有什么仇怨?”
  当只剩他们两人时,赵无为眼神中的滔天恨意就再也遮掩不住,甚至在面对把仙门屠了大半的贺峋时都没有这般强烈。
  不过他嘴上还是道:“何须私仇?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职责。”
  “不对。”闻厌抽出了腰间的软剑,甩了甩,不紧不慢地向赵无为走去,“你的神情不对,你像是很高兴终于见到了我有一天也要和人阴阳永隔,以至于迫不及待要斩断我的所有可能,为什么呢?”
  赵无为看着那逐渐逼近的锋利剑刃,嗤笑一声,不答反问道:“闻楼主还想动手?”
  “你的内力已经支撑不住了,贺峋没有教过你什么叫量力而行吗?”赵无为像是已经完全抛开了在众人面前的假面,看着闻厌的时候有种要把人大卸八块的痛恨,“现在可没有人能够护着你了,闻楼主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如此由着自己性子……”
  “轰——!!!”
  本已经沉寂下去的火光腾的一声重新升起,反扑后的烈焰气势更加凶猛,转瞬之间就已经席卷了整座大殿,悬挂于高堂之上的匾额在接二连三的摧残下晃了晃,哐啷一声掉下来,砸起一片飞尘。
  然而这时所有人都已经离开殿内,没有谁来得及去阻止闻厌突如其来的发难。
  闻厌一剑劈开了脚边的牌匾,脸色如覆霜雪:“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对我说话。”
  等到广云宗和山海楼的人反应过来,同时折身往回冲时,看到的就是闻厌把剑架在赵无为脖子上的一幕。
  两方人马同时愣住,然后山海楼一众魔修沸腾般躁动起来,本来还有些隐隐不服闻厌的,在此刻对这位闻小楼主的崇敬之情几乎要冲破天际。
  赵无为脸上有些挂不住,幸好此时其他门派的修士已经离开,否则广云宗第一仙门的位置可能就要当场易主。
  赵无为的面皮隐隐抽动,被颈间的剑刃逼着,僵硬地后仰着脖子,压低了声音怒道:“至于吗?不过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就算透支内力也无所谓?”
  赵无为的目光落在闻厌唇边溢出的血迹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本来就有内伤吧,弄这一出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言而无信。”闻厌哼笑一声,“我看赵宗主似乎不愿履行约定,便只好自己动手了。”
  “我怎么可能给一个魔头赔礼道歉?”正殿中的温度随着火势越来越灼热,赵无为已经满脸是汗,他眯着眼,看了闻厌一会儿,笑了,“你在后悔,你到现在都接受不了贺峋死了。”
  赵无为低低地笑了起来:“但是死了就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终于,你也体会到了这种痛苦,哈哈哈,真是太痛快了……”
  闻厌在那瞬似乎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他只能看到赵无为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在扭动,嘴唇一张一合,让他无比烦躁,大脑捕捉到关键词后条件反射地有些混乱。
  贺峋……他的师尊,死了。
  他怎么会接受不了呢?
  明明是他亲眼看着长剑捅进对方胸口,又是亲自跑去崖下捞回的尸身。
  他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罢了。
  他不应该不习惯的。
  人死后应该怎么做来着?他只是现在还没摸索出要怎么面对已经死去的师尊罢了。
  “他正好是一年前的今日死的。”赵无为听见闻厌突然道。
  “这是祭日吗?祭日是不是要上坟?”对方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但眼神一直没聚焦,像是在平静地问他,又像是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语。
  饶是赵无为再恨闻厌,此时也被对方这幅神态短暂地震慑住了。
  良久,闻厌轻轻地“啊”了一声,弯了下眼睛,眼神有了落点:“上坟么,总要烧些祭品。”
  他抽回自己的软剑,擦了擦,重新绕回自己腰间,把赵无为扔在原地,跨过肆虐的火光向门外走去。
  那道清瘦孤寂的身影经过之处,黑红色的火焰从他的脚下蔓延开来,给本就热烈的火势又加了一把火。
  “本座看你们这大殿勉强还能入眼,就烧这个吧。”
  “闻厌!”赵无为痛斥他的声音晚了一步才从身后传来。
  广云宗一众弟子也才在这时幡然醒悟,冲进去救他们宗主。
  但愣是没有一个敢近闻厌的身。
  闻厌站在广云宗的殿门前,身后巍峨屹立的建筑在黑红的火光中一点点倒塌。
  他面无表情地立在阶上,内伤被他强行透支法力牵动,唇边的血迹越涌越多。
  他低头看着自己指尖的血迹,思绪漫无边际地飘着,想起有回山海楼的长老说贺峋实在太纵着他了,想翻脸就翻脸,行事毫无顾忌,来日必生事端。
  当然,对方说的时候措辞很委婉,但贺峋当场就有些不悦了,后来也完全没跟他提起过这番话。
  兜兜辗转,那长老的话最后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谁又在背后多嘴?”这是他去问对方时贺峋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下巴被人轻轻抬了起来,贺峋一手固定着人脑袋,拿手帕擦了擦徒弟脸颊上沾着的血迹。
  贺峋笑道:“本座的徒弟,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有一点……”
  闻厌不由自主地随对方的话屏住了呼吸。
  贺峋把帕子塞进徒弟手中,无奈又纵容地道:“下次血记得自己擦。”
  “……”
  闻厌翻遍了自己全身,也没有找到可以用来擦脸的东西,无奈之下,只能又拿指腹抹了抹唇边的血迹。
  由贺峋做了无数遍的事放到自己身上时就做不好了,刺眼的红反而被越抹越多。
  “楼主……”一众山海楼弟子见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本准备回去的脚步也迟疑地停了下来。
  闻厌的神经倏然被“楼主”二字触动了。
  他发现自己其实也还没习惯这个称呼的指向变成了自己,不适应之余,又有些隐隐的恐慌,好像当属于对方的东西一点点被遗忘,另外一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在某天回来了。
  或许是难言怀念,又或许是勃勃野心,反正说不上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最终让闻厌此刻以是非阁阁主的身份坐在赵无为的婚宴上。
  大殿后来被重新整修了一遍,已经看不出火烧的痕迹,但若有心观察,还能看到头顶牌匾上那道被自己劈出来的微小裂痕。
  闻厌压下因为想起那人再度激荡起的心绪,看向位于殿门旁的赵无为。
  对方正向他那从殿外走来的道侣伸出手。
  而闻厌也终于明白了当初对方为何会恨他至死。
  红盖头掩住了所有神情,喜袍下的身影柔美窈窕,顺从地被赵无为牵着向前。
  如果按照对方的理解,他确实和这个人的死有关。
 
 
第50章 
  殿内乐声轻慢, 飘飘渺渺,缭绕在广云宗的大殿之上,观礼的宾客坐于两旁, 微笑着互相交谈,一派和乐。
  “吉时到——”
  随着礼官的唱喝,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暂时止歇下来, 赵无为牵着自己道侣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高堂之上。
  暮色降临,日光西斜, 分割出界限明显的明暗两侧。
  虽然闻小魔君年轻有为,每次见到这人都有理由把老家伙挂在嘴边,但实际上赵无为仍是中年男人的模样,五官周正,气度凛然,当年登上广云宗宗主之位时,也是闻名的青年才俊。
  他和人牵着手, 并肩沐浴在夕阳的残照里时, 仅看背影,观礼的宾客都要在心里道一句郎才女貌。
  一开始听说赵无为要举行结契大典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极其惊讶的,哪怕是广云宗弟子,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也没见到过他们宗主和哪位仙子走得近些。
  后来赵无为解释说这是自己年少时的伴侣, 两人少时就已有婚约, 只是失散了许久, 前段时日终于寻回了人, 不幸的是对方因为意外魂魄有损,对外界的反应很迟钝, 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调养过来。
  “可是我等了几十年,实在不愿再等下去了,我相信婉清也一样。”赵无为说这话时,牵着自己道侣的手,满眼都是笑意,硬朗的面部轮廓似乎都柔和下来。
  不过赵无为这位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道侣行止实在有些诡异,关于她的传言一直没有消停过,直到亲眼见证结契这一刻,众人心中的疑窦才消散了大半。
  截然不同的两道灵力从身着喜袍的两人身侧升起,试探着触碰缠绕。
  两人已经一同拜了两拜,转过身,即将相对而拜的时候,殿门突然被人强行破开。
  “等等!”这一声宛若骤然划破布帛的利刃,尖锐刺耳,让一众宾客齐刷刷转头。
  来人浑身染血,似乎受了很大的折磨,布满全身的伤口让人一时都辨认不出他的身份,有和赵无为关系密切的看了许久,才认出这是对方新收的那个叫唐柏的徒弟。
  印象中那个沉默腼腆的青年此刻眼中闪着极度痛恨的光,身上的决绝强烈得几乎要化为实质。
  众人瞬间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窃窃私语起来。
  只有闻厌没动,似乎对来人毫不意外,指间的烟斗转了转,唇边扬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
  赵无为看到唐柏时,神情僵硬了一瞬,眼中划过强烈的不可置信,又第一时间稳住了,厉声斥道:“你这个勾结魔修的孽障!竟然还敢出现在这里?!”
  他喝道:“来人!把他拿下!”
  一众弟子下意识听令,箭步上前反扣住唐柏的胳膊就要把人押下去,唐柏拼命反抗,但严重的伤势让他提不起一点力气,甚至还没开口就被下了噤声咒,脸都憋红了也吐不出一句话来。
  殿中一众宾客面面相觑,印象中赵无为对徒弟都是关爱有加的,鲜少有对人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赵宗主,这是发生了何事?”有人道,“唐公子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赵无为面色沉冷:“这个孽障此前勾结魔修还毫无悔改之心,已经被我关进牢中,一个不察竟让他逃了出来,让诸位见笑了。”
  眼看唐柏才露了个面,就又要被押回去了,闻厌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抬手用烟杆敲了敲面前的桌案。
  “且慢。”
  闻厌的声音不大,嗓音却很有力,悦耳的声线穿过一众嘈杂声响,不容拒绝地在众人耳中响起。
  有人循声转头,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帘的陌生身影,不解道:“他是谁?”
  “没见过啊,他怎么能进到这里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是是非阁的阁主。不过是非阁素来不参与各派间的纠纷,今日怎么要插手广云宗的事情?”
  闻厌戴着面帘,嗓音又特意调整过,他在满堂探究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起身,撩起眼皮看向赵无为,微微一笑:“赵宗主,你没有说实话。”
  赵无为看向这突然冒出来搅局的是非阁阁主,一时预料不出对方的意图,谨慎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闻厌但笑不语,他一抬手,本来压着唐柏的弟子突觉一股无法反抗的内力袭来,手中不由自主就松了力度。
  闻厌把人隔空扯了过来,唐柏本就破烂的上衣被他用内力一震彻底报废,现出了下面的狰狞伤口,最显眼的是靠近心口的那一处青黑掌印,在场修士大多数都和赵无为外出降妖伏魔过,见过广云宗宗主出手,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赵无为所修功法会留下的痕迹。
  “这看起来不止是被关进牢中啊,哪怕是动私刑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怕是冲着一掌毙命去的吧?”闻厌慢悠悠地道,“堂堂广云宗的宗主暗地里对自己的弟子痛下杀手,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无为的神色几经变化,最终淡然道:“他与魔修勾结,隐瞒闻厌那魔头的行踪,此事广云宗上下都知晓,就算是清理门户,也容不得阁下置喙吧。”
  “闻厌”二字响起时,唐柏摇摇欲坠的身影顿了顿,因为伤重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颤了颤,再度回神。
  他下意识想扭头去看背后抵着自己的人,但对方紧接着就是渡过来一阵真气,极其粗暴的冲破了他身上的噤声咒,强硬地把他一口气吊了起来。
  “这样啊,那这位唐公子千辛万苦跑回来,就是为了被重新抓回去?好像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哦。”闻厌笑道,“我们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从知道赵无为真面目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对方提前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交流,唐柏无数次痛恨自己识人不清,却又已经于事无补。现在置身于大殿中,他顿时知道自己等了很久的机会来了。
  唐柏果断地亮出了唐家的信物,虚弱的话音却掷地有声,字字泣血:“广云宗宗主赵无为贪图还魂草,灭我唐家满门,请诸位还我一个公道!”
  喧嚣声在刹那要掀翻整座大殿。
  这个指控太过耸人听闻,一瞬间已经没人在意这场本应继续下去的结契仪典。
  “唐家?是承华山唐家?前段时间已经没听到过任何消息了,竟然是被广云宗偷偷藏了起来?”
  “这信物我见过,竟然是真的!”
  “赵无为假意收我为徒,随后以我和魔修勾结为名让宗内长老对我百般为难,他再趁机取得我的信任,从我口中得知还魂草的下落,事成之后便欲杀人灭口。”唐柏迎着众人目光,颤着嗓音一字一句道,“要不是我侥幸逃脱,永远也揭穿不了他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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