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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观师尊多有病(玄幻灵异)——何处是吾乡

时间:2024-10-29 07:43:58  作者:何处是吾乡
  闻厌无言地和人对视一会儿,蹲下身去听对方想说些什么。
  赵无为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神情复杂地静默了片刻,猝然目露凶光,摸出怀中的短刃就向人扎去。
  手臂因为颤抖失了准头,本是冲着人胸口去的不小心落到了腰间,可是又出乎赵无为意料的,闻厌似乎躲闪不及,腰侧的衣料上竟真的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让人脸上闪过几分痛楚神色。
  赵无为大喜过望,举刀再落,可是其他人已经反应过来了。
  唐柏一把夺下了赵无为手中的凶器。
  刚才的这段回忆让他看得心火翻涌,而赵无为的这一刀更是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修为不济的赵无为转瞬就被死死按在了地上,闻厌被人第一时间从赵无为身边拉走,扶着往远离赵无为的地方走去。
  搀扶着他的广云宗弟子似乎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柔地对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闻小魔君。
  分明上一次在同样的大殿中与人相见,还是对方行事张狂地纵火烧殿,当时那一幕甚至成了不少广云宗弟子的心理阴影。
  而他现在非但对人提不起任何一丝怨恨,还升起了一种类似保护欲的情绪,尤其是他偏头看去时,闻厌微低着头,颊边有几缕碎发散落,挡住了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垂下的浓密眼睫,无声地掩盖住眼眸中的所有情绪。
  那广云宗的弟子觉得眼前人此时应该是极其难过的。这只要换位想想——如果是他有着如此凄楚的往事,想必连每次提及都痛苦不堪,如今突然被揭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异于被迫重温了一遍那痛不欲生的过往。
  可更让人看得心中发酸的是,即便如此,那人的嘴角也微微弯着,宛如在摇摇欲坠地抵抗着巨大的伤痛。
  下一瞬,这些猜测都得到了证实,只见闻厌抬起头来,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哀伤,被扶着坐下时,还轻轻笑了笑,道了声谢。
  赵无为的那一刀似乎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小,闻厌的脸色有些发白,秾丽夺目的五官失了血色,却又在此刻迸发出破碎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幅神情下没有人会不为之所动,那广云宗弟子和人说话都嗓音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看着人染血的腰侧,手中拿着止血的伤药不知从何下手:“闻阁主,你的伤……”
  闻厌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对方的手,接过对方手中的药膏,看着对方的眼睛柔声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广云宗上下都脸上无光。
  赵无为已经被人架了起来。他的灵力枯竭,神识也在闻厌施展的搜魂术中受损,现在广云宗随便来两位内门弟子都能毫不费力地把他制住。
  广云宗的长老来到他身前,于众目睽睽之下扯下了他悬于腰间的掌门信印。
  “不——”赵无为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鹤发长须的长老常年在宗内闭关清修,平素在宗内威望极高。
  他垂眼看在挣扎中变得形容狼狈的男人,神情冷肃:“当年我就劝宗主不能仅凭一场比试的修为定下继任的人选,可惜当时宗内动荡,急需确立下一任宗主稳定人心,才让你这般伪善无耻之徒有了可乘之机。”
  “怎么会变成这样……”赵无为失魂落魄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长老身上,畏缩哆嗦着一个个滑过面前众人唾弃气愤的面容,然后落在了此前早就被闻厌推离纷争中心的段婉清身上。
  不,其实严格意义上的段婉清早就已经消散在了炉火之中,骨肉都被融进了那枚丹药里,铺就在他获得宗主之位的道路上。
  现在红盖头下的是东拼西凑起来的肢体,□□之中禁锢着旧人的几分灵魂。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赵无为突然怒喝起来,目眦欲裂,血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被众人隔绝在身后的闻厌,嘶吼道,“如果不是你,现在宗主之位是我的,婉清也是我的——”
  手杖带着灵力打在身上,顿时让赵无为惨叫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长老的话毫不留情,戳穿赵无为最不愿面对的真相,“此事与闻公子有何干系?你自己种下的恶果,却连面对都不敢吗?”
  “罢了,像你这般罪孽深重的,与你说再多都是枉费唇舌。”长老一甩袖,面向众人道,“广云宗出了如此败类,让诸位道友见笑了,今日便到此结束吧,赵无为罪行累累,无可抵赖,即刻押入地牢,三日后举行会审,唐家一事广云宗也会彻查到底,还唐道友一个公道。”
  目光落在默默立在角落里蒙着盖头的身影上时,长老的眼中划过不忍。
  他道:“明日清晨便举行法事,超度婉清姑娘吧。”
  此事便暂时落下帷幕了,观礼的宾客尽皆唏嘘不已。
  “闻公子。”闻厌抬头,就看到广云宗那不苟言笑的长老走到了自己身前,看着自己时头回现出接近和蔼的神色,“你的伤怎么样了?”
  闻厌正要开口,就见眼前人突然浑身一颤,他预感到不对,刚伸手搀住对方栽倒的身体,便被黑红的血染红了胸前的布料。
  长老睁着眼,转瞬没了气息。
  闻厌眉心一跳,在周围人的惊呼中搭上对方腕间脉搏。
  下一瞬,余光中亮起寒芒,又被飞扑过来的人影撞开,霎时传来利刃扎进皮肉的闷响。
  “楼主!”周则挡在他上方,背上的伤让他满头冷汗,但看到闻厌腰间染血的伤口时,神情更加愧疚,好像比自己受了伤还痛苦,“对不起,是属下来迟了。”
  闻厌越过周则看去,发现是刚才还对他轻声细语的广云宗弟子也毫无征兆地拔刀相向,甚至还拼上了所有修为,分明是冲着一招置人于死地的意图去的。
  放在以往这种行为闻厌不会惊讶,但今日是绝不应该出现的——在众人看到了赵无为记忆中他的过往、又还被对方所伤后。
  事实也正是如此,闻厌对上的是一双空洞的眼睛。
  闻厌一把将挡在面前的下属推开,抽出烟斗扬手一挡,剑尖和烟杆相撞,迸射出灵流与魔气交织的刺眼亮光。
  那弟子霎时被反扑过来的魔气劈晕了,闻厌手一翻同样探向了那人的经脉,发现脉象间已被不属于他自己的某种陌生气息掌控,和那长老的情况一模一样。
  “是蛊虫。”闻厌轻声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殿中所有的广云宗修士身形齐齐一顿,眸光黯淡下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动作,沉默而顺从地望向驱动蛊虫的人。
  赵无为吐掉口中的血沫,裂开嘴唇,嗓音嘶哑阴沉:“我怎么可能会没有任何准备呢?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闻家的那场大火时常会在他的脑中浮现,就和他思考若有一朝事发该怎么办一样频繁,平日接触里悄无声息融进广云宗上下的蛊虫便是他的最后一层底牌,能够在半个时辰内让所有人听命于他。
  闻厌脸上一直维持的平静终于挂不住了,他看了一圈,都是无一幸免的广云宗修士,神情震惊,眼中甚至都带上了一片茫然神色。
  “其实应该我才是魔修来着……”闻小魔君简直快要怀疑自己了,这不是他对付山海楼里那群人的办法吗?赵无为到底是在当仙门宗主还是魔域魔君?
  观礼的宾客已经散了大半,剩下的没想到自己只是晚走一步,就像掉进了魔窟里——甚至比在魔窟里还棘手,对上突然失了神智的相熟道友,没有人能完全放开手脚,抵挡得异常艰难。
  周则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剑伤鲜血如泉涌,闻厌感觉对方随时都要背过气去,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还要挡自己前面的人往旁边推,甩袖震飞了几个围过来的修士。
  他扭头对周则道:“附近没有人的地方在哪里?带路。”
  周则都已经做好了在此血战的准备,听了闻厌的话一愣,然后就被对方翻了个白眼:“能躲着什么不躲?难道你指望我一人对上整个广云宗吗?”
  “哪里跑?!”然而赵无为转瞬就追到身后,操纵着中了蛊虫的修士拔剑把两人拦了下来。
  闻厌不得不停住了脚。
  “自欺欺人也要有个度。”闻厌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安静站立着的身影,对赵无为道,“你总是针对我有何用处?要不你去问问,看她是恨你还是恨我?”
  闻厌一句话就把赵无为定在了原处。
  “我大费周章夺来还魂草,就是为了让她回到我身边,婉清她不会恨我的。”赵无为口中信誓旦旦地解释,眼神却飘忽着,整个人已经隐隐有些疯疯癫癫了。
  他不敢回头看那道默默立在自己身后的人影,眼中闪着不正常的光,完全陷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喃喃道:“我对不起她,但我也是不得已,我已经忏悔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吗?要不是你,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凭什么……”
  赵无为突然暴怒,爆发出非同寻常的力量,一个箭步冲到闻厌面前扯着人衣服,怨毒地狞笑道:“幸好苍天有眼,你爱的人也死了,这就叫报应哈哈哈!”
  周则从旁边狠狠给了人一拳,怒道:“离我们楼主远点!”
  赵无为再次被打得跌坐在地,看到满面怒容的周则时一愣,眉间闪过几分阴沉:“难道你忘了你是谁的人了吗?从一开始你就是我派去这祸害身边的卧底,周明正,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周则的脸色瞬间白了,话音落下的刹那,体内赵无为给他下的蛊虫同样发作起来,伴随着背后的剑伤,让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但他第一时间却是急切地对闻厌道:“楼主,属下发誓,从未做过背叛楼主之事!”
  赵无为抓着身边傀儡的手站起,见到这一幕神情极其意外,没想到周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敢公然背叛,从鼻腔中重重地呼出口气来,冷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在魔域待了十年,怎么会什么事都做不成?”
  赵无为看着闻厌,从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张脸真是祸害,就连我的人都愿意倒向你……呵呵,不过你今日好歹是走不出广云宗了。”
  赵无为的话音中杀意腾腾,闻厌却毫不在意,看着再度向自己围过来的修士,都不急着找地方躲起来暂避锋芒,甚至还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他感觉到了某个远在山海楼的气息正在往广云宗迅速靠近,久违却又极度熟悉。
  闻厌道:“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赵无为和周则皆是一愣。
  或许是感知到某人即将到来,闻厌在这种情况下,脑中闪过了自己刚从贺峋手中接过山海楼部分事务时的事情。
  虽然是贺峋唯一的徒弟,但闻厌最开始试着掌权时,还是太过于生疏,魔修又惯会欺软怕硬,刚看出闻厌有些焦头烂额的苗头,就直接给他们的小少主来了场刺杀。
  ……是贺峋握着他的手把长剑捅进了最后一人的胸膛。
  “疼吗?”贺峋问。
  他原本是弯腰替人清理着指节上的血迹,但发现自己徒弟抖得实在太厉害了,只能牵着闻厌的手把人揽进怀中,顺了顺怀中人的脊背,温声道:“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吗?”
  闻厌从贺峋的臂弯中看向组织了这场刺杀的魔修的尸体,语气不解:“我知道他有问题,已经在尽力防着他了。”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用他呢?”
  “……”
  贺峋就笑着叹了口气:“厌厌,为师教过你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闻厌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可如果人手不够,我实在想用一个人,不过他的立场又摇摇摆不定,要怎么办?”
  “那便赌一把。”闻厌听到自己师尊这样道。
  贺峋的语气轻飘飘的,又带着某种鼓动性的意味,于是让闻厌也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的颤栗是疼痛的遗留,还是他本能中对刺激与兴奋的追寻。
  赵无为反应过来了,语气阴沉道:“不愧是贺峋的徒弟,学得一手玩弄人心的好本事。”
  赵无为已经发现了,无论如何,他在口头上都从闻厌这里讨不得好。
  凭他一人无法长时间的操纵蛊虫,趁着现在一切还在掌控中,赵无为决定不再和闻厌浪费时间了,他做了个手势,凌厉的攻势便从四面八方直冲闻厌而来。
  一片混乱中,闻厌听到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他抽空转头看去,就见唐柏正打开了某处角落中的机括,拉着他一起躲了进去。
  赵无为气急败坏的叫骂霎时被挡在了外面,唐柏仍有些忧心道:“这里只能暂时撑一会儿,迟早还是会被赵无为破开机关。”
  “足够了。”闻厌道,“赵无为的蛊虫生效不了那么久,只要躲过了这一阵就好办了。”
  他去看被自己顺手拖进来的周则,这人从刚才开始就神情僵硬,好像对外界都没了反应,麻木地任他动作。
  闻厌蹙起眉:“你怎么了?”
  现在他可没这耐性带着个拖油瓶到处走。
  周则怔愣了片刻,突然对闻厌道:“楼主,我的伤是不是很重?”
  闻厌“嗯”了一声:“主要是赵无为给你下的蛊有些棘手,放心,死不了。”
  周则看着闻厌,语气却有些心灰意冷道:“楼主,您别管我了,如果我今日死在这里,是不是就……”
  “……”
  闻厌动作一顿,眼中瞬间浮现出审视和疏离,淡声道:“我以为你不在山海楼的那段时间里已经把坏掉的脑子修好了。”
  “可是贺峋不就是这样的吗?”心绪激荡下,周则破天荒地冲闻厌道,“这十年间要不是他死了,您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
  要不是看在这人真的要死了的份上,闻厌绝对会给这人的脑袋开个瓢,看看里面还藏了多少水。
  “你当我是什么?难道谁死在我面前我就会喜欢上谁吗?”
  闻厌烦得不行,脱口而出后却整个人一顿,顿觉失言,余光瞥到周则有些激动起来的神色,喝道:“闭嘴!”
  唐柏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只听明白了贺峋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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