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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
林斯颦眉，为什么会警惕？
间斑寇蛛确实是一个非常有领地意识的种族，但是阿什利不应该排斥他的进入。
“不可以吗？”林斯追问道。
阿什利猩红的目光游移了片刻，最后才落到林斯脸上。
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根线，随即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他的情绪从【警惕】变成了【紧张】、【慌乱】。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令阿什利慌乱的东西？
林斯脸上笑意不便，但眼底却变得沉郁。
他可以触摸阿什利来解读他的内心，但是他克制住了。
即使是伴侣，也需要保留一点空间。
他等着阿什利亲自告诉他。
五天后。
林斯终于知道了阿什利极力想隐瞒却最终坦白的……秘密。
——阿什利没有家。
字面意义上的没有家。
林斯看着面前茂密的树林，转头看向一旁面皮紧绷的阿什利。
“阿什利，你的家在……”
【尴尬】、【担忧】。
林斯挑眉，他很诧异阿什利也能拥有尴尬的情绪。
“就这。”
阿什利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懊悔的情绪。
帝国给他发过一笔不菲的工资，他本可以置办房产。
但是他不喜欢住在拥挤的街道里，讨厌虫群。
于是他拿着这笔钱买了一座小山头。
以至于现在如此窘迫。
【我没有屋子。】
【他会不会不习惯？】
“快带我去你的‘家’。”林斯催促道。
阿什利僵硬地化为蛛型，驮着林斯到达了他睡觉的地方。
一个刚好容纳他原型的洞穴。
这里的岩壁没有经过任何的打磨，保留着风化的痕迹，看起来格外简陋。
林斯走了进去，发现里面连一张草席都没有。
【紧张】
【忐忑】
不能让林斯讨厌这里，于是阿什利主动开口了。
“会变好。”
他可以把石洞凿得更宽阔，可以把石壁打磨好，可以织蛛丝当床和门帘，还可以升火，然后再用木头做些家具。
可是这里不会有高楼，也不会有便利的电器。
这里……不是房子。
他心思转得很快，但是语言却依然贫瘠得可怜。
三个字说完后，他的嘴角又抿唇一条直线，似乎在等待林斯的审判。
林斯伸出手拍了拍浑身肌肉绷紧的间斑寇蛛。
“阿什利，你冷不冷啊？”
阿什利浑身紧绷的肌肉突然就放松了。
他不通情理。
但是他……知道林斯的意思。
林斯在担心以前的阿什利。
在担心以前蜷缩在山洞里的蜘蛛。
他心疼他。
他……爱他。
第86章 要素
下半身化为蛛型的阿什利此刻正在用坚硬的步足撬开岩壁上的石头。
他动作很快, 前面四根步足飞快地交叉，不一会儿，原本显得有些逼仄的山洞就变得宽敞起来。
林斯坐在地上, 手里编织着一张大网。
他编得细密又结实, 这是他们今晚的床。
琥珀色的眼睛不时落在不远处勤奋的大蜘蛛身上。
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间斑寇蛛……刨地。
前面两只步足凿开碎石，另外两只则把碎石往后踢去，后面的四只脚也各有分工, 两只用以站立，两只将碎石扫得更远。
它们交替进行，严格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林斯……林斯很想笑。
不一会儿, 大蜘蛛觉得房子差不多够大了, 于是他开始打磨岩壁。
不时有火星子从岩壁上溅起。
可想而知步足的坚硬程度。
阿什利连顶部也不放过, 步足产生的强大摩擦力让他轻松地倒挂在岩壁上。
真正的“蜘蛛人”。
如果阿什利去做一个粉刷匠, 他一定非常优秀。
林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他们今晚的床他已经编完了。
他打量起周围的环境。这座小山头, 完全没有打理过的痕迹, 只有茂密的树木和遒结的藤蔓肆意生长。
怎么说呢, 这个风格，还挺间斑寇蛛的。
不过林斯以为阿什利好歹会买一栋房子, 它可以很偏僻地建在山上，但好歹是一座房子, 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这样一想，林斯的心便变得酸软。
阿什利没有“家”的概念。
他不曾有过家。
于是他又开始编织一个小网——待会儿他准备将阿什利带来的那盏小灯挂起来。
就像是一盏吊灯。
他需要灯, 这是一个家的必备要素。
“好了。”
阿什利走了过来, 他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林斯突然发现，阿什利化为蛛型后有八只脚, 但是他的上半身还有两只手。
所以……
阿什利其实有十只‘脚’。
这也许是“山迪”带来的影响？
如果严格按照间斑寇蛛的特征，阿什利在半返祖化时有手的话，那他的蛛腹上应该只有6只步足了。
可怜的小蜘蛛，干活的速度会变慢不少。
他噗地笑出来。
阿什利不明所以，他睁着猩红的眼睛看着他。
林斯愣是从那双色泽如血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一点忐忑。
哦，小蜘蛛要被验工了，所以他很担心林斯满不满意。
“阿什利，把它挂上去。”
林斯把灯放进小网兜里，指挥着阿什利挂在石洞顶端。
阿什利照做。
温暖的光从屋顶泻下，石洞的每个角落都反射出微微的光。
明亮，温馨。
“阿什利，家里还缺一道门，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但这些都不着急。
‘家’已经有了雏形。
林斯在吊床上坐了下来，蛛网因为重量而微微下坠。
他晃动了两下脚，将鞋子踢下去：“今天太累了，我们明天再完善它。”
“过来呀，阿什利。”
林斯勾起手指，一根细丝又缠绕在阿什利的手指上。
这场景似曾相识。
阿什利的思绪又回到了C-267荒星的那个夜晚。
林斯也是这样，牵着他一起躺倒了大网上。
那一夜，有星，有风。
他确定了他的选择。
他要找一个可以停留的网。
而现在……
他找到了。
他……有家了。
阿什利顺着林斯的牵引，爬上了网。
他强健的步足并没有收回，整只虫盘踞在蜘蛛网上。
他是蜘蛛，在蛛网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蛛网上也应该有猎物。
它会将猎物粘得死死的。
让他再也不能逃脱。
“阿什利学长，你转过来，我看看你的虫纹。”
林斯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拍了拍阿什利巨大的蛛腹。那上面摸起来冰冰凉凉，在夏夜里尤其舒服。
于是林斯的手就像是粘在上面了一样。
阿什利身体一僵。
他方才脑子里的想法全部被抹去，全身的感知都停留在和林斯相触的地方。
“摸摸都不行？”林斯抓住他的步足，眯起琥珀色的眼睛，“阿什利学长是不是忘记了我们的关系？”
阿什利被握住的步足剧烈颤抖起来。
他忍住将林斯抖落的欲望，步足是很敏感的地方。
【痒。】
【很痒。】
【会伤到他。】
【但是很痒。】
“可以。”他快速回答，随后化为人形，修长健壮的双腿落到承重力良好的蛛网上。
深蜜色的皮肤裸露在外，林斯的手还扣在他的脚踝上。
林斯挑眉。
“这么热情？”
阿什利喉结滚动片刻，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他背过身，蜜色的皮肤变得滚烫。
也因此，成功将瑰丽的虫纹展现在林斯面前。
阿什利再次闻到了那股香味。
柠檬、粉红胡椒，或许还有朗姆酒。
他感觉到晕眩和干渴。
仿佛烈酒已经滚过了他的咽喉。
灯关上了。
林斯对于蛛丝的控制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阿什利分神猜想他的真实虫种。
鳞翅目昆虫大都吐丝，又有触须……
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虫纹上。
如同一滴水落入热油。
“阿什利学长，晚安。”
林斯在他耳边轻声说。
——
“我要去胡佛卡星一趟。”
林斯说完，就见阿什利睁开眼睛，猩红的视线锁定了他。
“白校长正在那边，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指挥系的事情。”
间斑寇蛛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厌恶】与【不舍】的信息素霎时传递给林斯。
果然，对胡佛卡星很抵触呢。
“我很快回来，你可以再布置一下小屋。”林斯安抚道，“我觉得我们还差一个冰箱。”
半晌，阿什利拧起眉，仿佛下定了决心。
“一起。”
【一起走。】
【讨厌胡佛卡星。】
【但是喜欢林斯。】
【不分开。】
“好。”
林斯很快订好了去胡佛卡星的飞船票。
不过这飞船票还挺贵的，他看向阿什利。
“暑假我们还得找个地方挣钱了。”
阿什利看着他，随后点头。
因为他……也没钱。
懊恼的情绪再次被林斯捕捉到，他没有说话，老实说，他还挺想知道阿什利会怎么挣钱的。
小蜘蛛搓网兜、织衣服，或者当水泥工，想想都可爱，林斯伸手遮住唇边突然漾起的笑意。
【暗网接任务。】
【护送费时，刺杀？】
【嗯，要赚钱给他。】
林斯叹了口气。
阿什利在他身边的模样实在是太乖了，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阿什利有着十分锋利的爪牙。
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
林斯早在拉练时就听过白校长的名字。
是他为阿什利担保，阿什利才能重返校园。
杨厉教官也对这位校长言听计从。
据说他是一名十分优秀的教育家，因材施教，从不以学生的出身与种族论长短。
此刻，他就坐在林斯对面。
虫族平均寿命高达两百，其中18岁以前为幼年期，18-170岁为壮年期，在此期间，他们的衰老速度极慢，到了某个节点之后他们会断崖式衰老。
而白校长就是一位步入老年期的雌虫。
他并没有什么架子，脸有些胖，两鬓斑白，神色和蔼，比起德高望重的校长，他看起来更像是出现在公园晨练的大爷。
“小家伙是叫林斯，对吧。”他乐呵呵的，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褶皱加深，“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林斯回答：“因为我看见了。”
白校长没有问林斯看见了什么，反而笑意加深：“小家伙是蛛族吧，指挥系的学生有半数都是蛛族。”
“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斯也笑了：“因为蜘蛛喜欢结网。”
白校长赞许地点点头，他从不吝啬夸奖：“蛛族喜欢结网，然后在网上等待猎物。”
“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等待猎物自投罗网。说得好听叫运筹帷幄。说得不好听，就是心眼儿多。”
林斯没有接他的话。
他看见白校长有些松弛的眼皮抬起，露出被遮掩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绝不是一个笑呵呵的老大爷所拥有的。其中精光矍铄，像极了在黑暗中等待猎物的蜘蛛。
“小家伙，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他问道，语气依旧和蔼。
但是林斯闻到极其浅淡但又极其狂热的信息素。
他不回答。
白校长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他端起茶浅呷一口。
“我查过你，小家伙。你出身无名星球，却一路走到了甸林军校。你怎么报的名，如何考的试，系统根本就查不到。”
“你下午15点就去报名，但是却在傍晚才去排住宿，为的就是和阿什利分在一栋楼。你为什么接近他？”
“我们同为间斑寇蛛。”林斯笑道，露出小虎牙，“这个显性虫种很稀少，更何况他这么强大。”
这时候，白校长突然笑了起来。
他轻轻摇头：“可是你不是，林斯。”
白校长看见林斯骤然紧缩的瞳孔，知道这只小蜘蛛终于露出了破绽。
鉴定显性虫种必须采集血液。
林斯很确定自己没有被采集过。
不。
“是那枚子弹。”他笃定地道。
他唯一一次受伤，就是在拉练中，雷克斯用假子弹射中他的那一次。
假子弹仅仅划破了他的皮肤，他感觉到了疼痛，却没有见到血——弹头在击中他的瞬间就采集好了血液，但爆开的红色染料既模糊了伤口，也掩盖了子弹中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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