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了,猫屎你还喝呢。”长衡嘀咕道。
离得远,君灼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去倒掉,再重新给你冲一杯。”
“快去。”
“……”
好巧不巧,冲完咖啡,刚好到熄灯的时间。
宿舍在那一瞬间黑了。
长衡找手电筒准备打光,又听见君灼不耐烦地声音:“算了,不喝了,你去把洗脚水倒掉,我要睡觉。”
“哦。”
长衡慢慢向君灼那边摸索,还没走到君灼跟前,就听见嘭得一声,好像是人摔倒的声音。
“妈的!疼死我了。”
长衡打开手电筒,看见君灼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洗脚盆扣在身上,看起来就像个绿毛龟。
刚才溅出去的水还没拖,这又是陶瓷地板,太滑了,把君灼摔了。
看着君灼的惨样,长衡的嘴角一会儿平直,一会儿翘起,活该!摔死你!让你欺负人!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还是只臭脾气的绿毛龟。
长衡过去把君灼扶起来,然后又挨了一顿臭骂。
君灼捂着屁股,一瘸一拐走向浴室洗澡。
浴室里传来水声和君灼骂骂咧咧的声音。
长衡躺在床上,发自内心露出笑容,手电筒的光落在他眼里,变成一颗闪烁的小星星。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君灼把热水用完了,他洗澡的时候都是凉水了。洗完澡从浴室中出来,冻得牙齿一直打颤。钻进被窝里,暖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打了个喷嚏,长衡在心里祈祷,明天千万不要发烧啊。
第124章 无法救赎的过去
命运总是那么的不眷顾长衡。
一觉醒来, 长衡感觉鼻子塞塞的,头也昏沉的难受。
感冒了。
长衡将胳膊搭在额头上,不热。
庆幸没有发烧, 不然会影响上课的效率。
耳边响起蚊蝇的声音:“死了?还不快起来给我买早餐去。”
烦死了, 生病了还要伺候这个祖宗。
长衡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自己,然后迈着虚浮的步伐去食堂买早饭。
头一次觉得宿舍楼好高,走了那么久, 还没到一楼。
好在他毅力可嘉,再高的楼也爬到了一楼。
到食堂给君灼买了包子油条豆浆,这家伙又开始挑剔, 嫌弃包子是韭菜馅的。生病的人还没发脾气呢, 没生病的人各种要求。长衡觉得他好吵, 嘟囔:“食堂只剩这个馅的了, 嫌弃就别吃, 一天天的真难伺候。”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长衡开始心虚, 低着头不敢看君灼, “我上课去了,你爱咋滴咋滴。”
说完立马跑了。
君灼盯着他的背影, 包子馅被捏出来掉地上都不知道,咬牙切齿:“好你个长衡, 长本事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到班级, 长衡藏在书后面预习新课, 就连君灼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喂,那个小胖子, 班主任找你。”
“死胖子?喊你呢,听不见吗?”
阴影落在书本上,长衡从书中抬头,先是被旁边的君灼吓了一哆嗦,然后又被那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颤。
不是害怕,而是自卑、伤心的情绪。
站在课桌前与他说话的同学是昨天那个嫌弃他的同学。
长衡说:“你妈难道没教过你随便给同学起外号很不礼貌吗?”
同学嘁了一声:“这又不是外号,你本身就长这样,我喊怎么了?难道你不长这样吗?又胖又矮的土包子。”
“我长什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长衡说,“我再怎么胖,也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哟,这么自恋啊。那你是不是还觉得有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啊。”
“关你什么事?”
嘭!
君灼皱眉,把课本随手扔到课桌上,不耐烦道:“吵死了。”
同学看着君灼不好惹的派头,不敢说什么。
一时间安静下来。
长衡趁机离开座位去找老师,走在走廊上,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他做不到完全无视同学的那些话。
他会在意说他胖的那些言论,尽管他会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在乎,自己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人生是场直播,他是演员,也是观众。
不需要其他人捧场。
可是他做不到。
他还是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偷悲伤。
为什么要攻击他的长相。
为什么要攻击他的体重。
他这样活着妨碍到那些攻击他的人了吗?难道他这样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吗?
恶人才会臭名昭著,他什么也没做,为什么也会遭人唾弃呢。
长衡想不明白,也没人能给他答案。
或许,等他减肥成功的那一天,答案就会有了吧。
班里职位都安排个差不多了,只剩班长的位置空缺,没人想当班长。
班主任找长衡就是想问问长衡有没有当班长的意思。
长衡惊喜的抬头:“我当班长?真的可以吗?”
班主任点头:“当然可以啊,你学习好,人也不错,为什么不能当呢?”
长衡瞬间低下头,嗫嚅:“我怕我能力不够,做不好班长。老师您还是找其他人吧,会有人比我还合适当班长。”
班主任笑的慈祥,主动拉住长衡的手:“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孩子?每个人都是优秀的,不存在合不合适,只有想不想。你应该说,我想当班长,而不是,我不适合当班长。你又没当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我……”
“难道我们年级第一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吗?你昨天可是主动举手上黑板了呀。你就把当班长当成上黑板,就算题做错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听着老师的话,长衡看见一束光悄无声息落了进来,绕在他身边,四肢都是温暖的。
长衡沉默,从小到大,他还没当过班长,他真的想试一试。
“好。”
班主任点头:“好孩子。”
长衡同意,班主任同意,班上的某些同学提出了异议,不赞同长衡当班长。班长是一个班级的门面,应该找一个长得好看,学习还好的人当班长。长衡听见这话,心里打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别当班长了吧……
班主任的脸当场拉下来,训那个同学,并让那个同学搬着板凳坐在教室门口,当班级的“门面”。
君灼嗬了一下,嘲讽道:“行啊死胖子,还学会拉拢人心了。这本事是你们家遗传的么?”
“什么?”长衡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君灼眼睛望向讲台,觉得长衡这个人特别会装无辜,也是,如果不会装无辜的话,怎么引起别人的关心呢。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
他该清楚什么?
君灼有病吧。
君灼有没有病他不确定,他能确定的是,自己真的发烧了,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脑袋昏沉的更厉害了,感觉魂魄都离体了,每走一步都是踩在棉花上,下一秒就可以摔个狗啃泥。
不过,就算是烧成这样,长衡还是坚持上完了晚自习再去医务室看病,打了小针,又拿了药,做完这一切,已经过九点了。
长衡看了一眼时间,拿上找的零钱就往外跑,惨了惨了,君灼昨天刚说过,九点十分之前必须回宿舍,不然就把他关外面。
护士小姐姐看着忘在柜台上的药,又看了一眼怎么也喊不回来的人,轻轻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也真是的,总是丢三落四的。
长衡一路狂奔,回到宿舍才发现自己的药忘记带了。想回去拿,又怕回去晚了君灼不让他进宿舍。不过,他已经晚了,尽管他已经用了最大的速度,到时,宿舍门还是关了。
他敲了敲门,门紧闭,丝毫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敲门声反而还引来了其他同学不满的声音。
“死胖子你搞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敲什么门?”
“是啊是啊,有没有素质,不知道这个点我们都在睡觉吗?”
……
长衡小声道:“抱歉。”
他都道歉了,那些同学还是没放过他。
长衡听着他们骂自己,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但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小声说抱歉。等他们骂完了,怨气消了,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门前,轻轻晃了晃门把手。
先前那么大的动静敲门都喊不动君灼,现在可怜兮兮的动作更不可能把君灼喊出来了。
长衡今晚机极有可能在门外过夜了。
这个时间已经查完寝,宿管阿姨也熄灯睡觉了,长衡刚经历过同学们的“围攻”,更加不好意思打扰宿管阿姨了。
只能安静站在宿舍门口,等君灼大发慈悲开门。
为什么呢。
他交了宿舍费,为什么不能进宿舍睡觉呢?
大晚上的,宿舍走廊很黑,就连月光都没有。
因为初中被他们捉弄,导致他现在非常害怕黑,怕鬼来找他。
长衡慢慢蹲下来,靠在门上,抱着膝盖,脸埋在双膝,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
看不见就不会害怕了。
君灼快给我开门吧。
我知道错了。
以后我会提前回来的……
星星藏在云里,月亮没有踪迹,委屈无处可说。
长衡在门口蹲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宿舍门被打开,长衡在迷迷糊糊之间,向后倒去,宛若一棵无人照顾而蔫了吧唧的菜。
“起来,别装死,快给我买早饭去!”
长衡倒在地上,不小心压了君灼的脚,然后换来君灼的谩骂和毒打。
君灼踹了长衡一脚,不耐烦道:“快点!你想饿死我啊!”
长衡缩在地上,有意识但不多,整个人都是浑噩的:“别、别打我……”
他也挣扎着睁开眼坐起来,可无论怎么动,就是睁不开眼,坐不起来,眼皮好沉重,身体好难受。
整个人像被封在了水泥里。
“我错了,让我进去吧……我以后不会再迟了……”长衡虚弱道。
君灼说:“你还想有以后?下次再回来这么晚,我直接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长衡听不清君灼在说什么,只能听见模糊的声音,潜意识中觉得君灼一定在骂他,所以开口便是卑微求饶。
希望用卑微的姿态换取施暴者的同情。
他都是施暴者了,怎么可能有同情心呢。
君灼没耐心跟长衡耗下去,踹了长衡一脚,把人踢到一边:“滚开,别耽误时间。”
那么大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
那些同学纷纷探头,询问道:“灼哥怎么了?”
君灼说:“没事。”
“他没事吧?”
“死不了,这家伙命比石头还硬。走了。”
施暴者们勾肩搭背离开了犯罪现场。
命再硬,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先是发烧,又是在走廊上睡了一夜,夜里凉,吹得感冒发烧又严重了。
上班主任的课时,才发现长衡不见了。
班主任急忙寻找长衡,最终在男生宿舍里找到了高烧到昏迷的长衡。
班主任和宿舍管理员把长衡抬到医务室,挂了水,才让长衡捡回一条命。
长衡嘴里,却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仿佛闯了什么滔天大祸。
卷帘大将打碎了琉璃盏王母娘娘都没要他的命,长衡犯了什么错,被那群人这么折腾?
班主任查了宿舍监控,通过监控找到了君灼。
虽然君灼的家世背景惹不起,但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班主任以为这样是做了好事结果弄巧成拙,把长衡往火坑里推。
谈过一次话后,君灼那群人更加厌恶长衡了。
想尽办法整长衡。
“死胖子,帮我去接水。”
“死胖子,帮我抄作业。”
“死胖子,帮我去捡球。”
“死胖子,你怎么那么慢!”
……
这是长衡最经常听见的话,也是插在他身上最锋利的刀。
身上千疮百孔,没人发现他的躯体已经腐烂在人们的口舌下。
尽管身上数万把刀,他的灵魂仍旧完璧无瑕,仍就对生活抱有希望。
逃出去。
逃出去。
可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死了就能解脱吧。
不。
他们还活着。
凭什么让受害者赎罪。
有罪的应该是他们。
-
于是,长衡开始反抗,开始忽略那些声音。虽然之前,他的思想就一直在反抗。
但是在这种人吃人的环境下,他的反抗显然是微弱的,那群人指使不动长衡,便开始打长衡,把人堵在厕所里,或是关在一个漆黑的小房间里,没人发现就永远都出不去。
在漆黑的牢笼中,长衡终于明白,他的反抗是不管用的,反而换来变本加厉的毒打。渐渐地,他被打怕了,也不敢再反抗了,学会逆来顺受,学会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一个星期下来漂亮的雪媚娘成了脏脏包。
长艳捏着长衡的脸,惊叫:“小兔崽子怎么瘦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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