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上转来个穿着精致, 长相帅气的男生, 高高瘦瘦,非常有礼貌,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是女同学们口中的校草。
当时, 长衡是这么想的。
若是知道,后来这个人成了他怎么也摆脱不了的噩梦,他一定不会多看他一眼。
长衡学习好, 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 君灼一进班级, 他就注意到了。
抬头看了君灼一眼, 君灼的眼睛很黑很深, 眼底又泛着无尽冷意, 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君灼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长衡从君灼眼里读到了名为“厌恶”的情感。
接下来发生的事, 让长衡更加确定了,君灼对他就是有很大的恶意。
班里的位置都坐满了, 只剩下角落还能安放一张桌子。
老师把君灼安排在那里,还说等月考完, 按照成绩再重新排座。
长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下意识觉得这样高傲的人不会同意坐在那样偏僻的角落, 瞟了君灼一眼, 看君灼的反应。
君灼的目光穿过老师的胳膊缝隙直抵他眼中,那是带着挑衅而又不屑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 巨大的气场让他非常惶恐,低下头不敢再与君灼对视。
但也如他想的那样,君灼拒绝了老师的安排,还说凭自己的成绩想坐哪里都可以,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考试。
老师看过他历来的成绩,确实优异,一时间不好说什么。
嘭一声,长衡吓得手一抖,笔从手中滚落。捡完笔后,视线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君灼把书包扔在长衡旁边,居高临下看着长衡的同桌,嚣张的像一个抢夺者:“我要坐这儿。”
间隙,还用余光看了一眼长衡的反应。
长衡看向老师。
老师推了推眼镜,两个都是好学生,一时间特别为难:“这……”
君灼笑了一下:“算了,我不坐这里了,省得让老师为难。”
被君灼这么一说,老师更加下不来台了,脸上的表情几乎僵住。面对这么嚣张的学生,正常的老师早该立威了。
但这个不行,因为校长叮嘱要特别关照这个孩子。
书包被君灼单手拎走的那一刻,像是压在胸口上的大石头被搬走,长衡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见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胆小鬼。”
“……”
抬头的那一瞬间,少年已经背着书包走到后面,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长衡回神,任课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准备讲课了。
他也拿出课本听课,一切都很正常。
快下课时,长衡整理笔记,后脑勺传来轻微疼痛,好像被人砸了一下。
一开始他没当回事,觉得可能是自己太神经了。
直到脚边堆积越来越多的粉笔头。
他才确定就是有人在用粉笔头砸他。
他扭头,对上罪魁祸首得意的目光:你能拿我怎么办?
长衡攥紧了拳头,隐忍不发。
他的性格逆来顺受,总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就算了。
没想到,这一忍,换来施暴者的更加得寸进尺。
住宿生在学校食堂吃饭,长衡拿着饭卡,排在队伍后面,等着打饭,眼看还差一个人就要排到自己了,面前挤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很快,他就被挤到最后面,成了末尾。
长衡想看看是什么情况,在挤来挤去的人群中,看见君灼得意又猖狂的眼神。
长衡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君灼了,要被君灼这么捉弄。
再一再二不再三,只是被插队而已,没有什么影响,他还可以再忍忍。
他无视君灼的目光,继续等待打饭。
耽误了久一点,吃到饭时,菜有些凉了。
不过,他不介意,能填饱肚子就行。
长衡坐在位置上温吞吃着饭,视线里突然多出一道身影,食堂小,同学多,经常有位置不够拼桌的情况,所以他没看来人是谁,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结果那人伸过来手,掀了他的餐盘。
米饭、菜汤撒了一地。
周边的同学见他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猜测他们不对付,怕接下的事情会殃及自己,匆匆吃了两口饭,夹着尾巴端着餐盘匆匆走了。本来还吵闹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听见窃窃私语声。
“这是怎么了,要打架吗?”
“那不是新转来的同学吗?”
……
长衡迅速抬头,对上那双不屑的眼睛。
又是君灼。
小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长衡明白粮食来得不易,格外珍惜粮食,自己的饭被掀翻在地上,浪费了粮食,非常的生气。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君灼说,“当然是不想让你好过了。看见你倒霉,我就非常开心。”
“有病就去治,不要在我这里发疯。我一不认识,二不欠你,你找我做什么。”
“不欠我?你欠我的,还得起么?”
“我欠你什么?明明是你打翻了我的饭,让我饿肚子,是你欠我!”长衡据理力争,气得脸红脖子粗。
君灼冷冷的笑了一声。
长衡不想跟这种人纠缠,起身要离开。结果,肩膀一沉,被人按了下去。
“我欠你一顿饭,我还你。”
长衡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菜汤顺着脑袋浇下,洁白的校服瞬间脏乱不堪,几棵青菜挂在脸上、肩膀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长衡觉得鼻翼间都是油腥的味道,眼睛也被油腻的睁不开。
“还你了,不用谢。”君灼将空了的餐盘扔下,离开了这里。
罪魁祸首就这么跑了。
长衡心里又难受又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受君灼这样对待?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油污,耳朵里不停灌入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不用想,长衡都知道自己有多么狼狈,肯定成了他们眼里的小丑。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就无缘无故被针对了。
越想越委屈。
肩膀抖动起来。
长衡摘掉身上的菜叶子,擦掉脸上的米粒,透明的液体顺着指缝滑落,手掌离开脸颊,露出发红的眼眶。
他抿起嘴巴,失魂落魄走出食堂。
阳光照在脸上,长衡缩紧了身体。
残羹剩饭的味道黏在身上,不仅会影响自己,还会影响同学,没办法上课,长衡向班主任请了一节课的假,回宿舍换衣服。
宿舍的洗澡堂是固定时间送热水的,现在还不到晚上,淋浴头里喷出来的都是凉水。
凉水浇在背上,激得长衡缩了缩身体,被搓得发红的肌肤起了一层小疙瘩。
花洒喷着水,眼睛流着泪。
水和泪掺杂在一起,顺着躯体往下流,流进下水道中,也不知道是水多还是泪多。
花洒停止喷水,眼睛还在流泪。
长衡匆忙抹了一把脸,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露出来,或许,他应该可以找老师解决这件事。
外面传来异响。
长衡下意识缩进角落,警惕道:“谁?”
没人回答他,异响也消失了,仿佛那只是他的错觉。
长衡也笑笑,像是在嘲笑自己过度紧张了。
长衡惦记着上课,不敢多留,匆匆冲完身体,拉开帘子,发现自己的衣柜被撬开了,里面空荡荡的一件衣服都没有。
而罪魁祸首就站在旁边,单手掂抛着一把小锤子,笑着看他。
长衡又缩了回去,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生活过得不顺,能不能自己安静的想想原因,而不是找随便找人发疯!那样真像一只疯狗。”
哭过的声音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听起来软绵绵的。
“不干什么,就是想看你出丑。”
君灼把锤子扔进柜子里,毫不客气的出言嘲讽:“躲什么,就你那桶一样的身材,有什么好遮掩的。再说了,都是男的,你还指望我强|奸你不成?别逗了,谁会对着一头猪发|情。就算你是卖的,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浴室安静片刻。
君灼不耐烦出声:“死里面了?”
唰一声。
长衡拉开帘子,光明正大站在君灼面前,眼眶还红着:“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我不还。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这是霸凌!我找老师!”
“你去啊,前提是,你敢这样跑出去。”
光着屁|股跑出去,肯定会被人当成流氓的。
而且校园里还有女同学,会被女同学当成色|狼,或者给女同学带来心理阴影。
带来一系列不好的影响,长衡不敢这么做。
“我不敢。你把衣服还给我。”长衡说。
“不还。”
长衡伸手扯浴室的帘子,学校的豆腐渣工程还真让他拽断了。
他也不管帘子湿不湿直接裹在身上,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严实,仿佛这样就可以带来一丝安全感。
结果又听见那人嘲弄的声音:“你这是在扮演水桶吗?要是把头缩进去,就更像了。”
长衡不理他,低着头向外走。
君灼没打算放过他,堵住他的去路:“我又说让你走了吗?”
“你到底想怎样!今天就是第一次见面!我哪里惹你了!”
“第一次见面?”君灼笑笑。
长衡却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目前看来,他确实被毒蛇盯上了。
他用尽全力挣扎,用肩膀撞开君灼,裹着浴室的帘子回到宿舍,幸亏现在是上课时间,路上没什么同学,不然他肯定要被人当成暴|露|狂了。
回到宿舍换了衣服,他立马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主任。
谁知道班主任不信他说的话。
“君灼是个好学生,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也没有不良处分,怎么可能欺负同学呢?你们俩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们能有什么误会?是班主任忌惮君灼的身份,睁眼装瞎,随便找的措辞罢了。
班主任的话,让长衡更加绝望无助,班主任都不信他,这个学校里还有谁能帮助他?
没人能帮助他。
他只能保护自己,惹不起,躲得起。
他开始躲着君灼,能不离开教室,就不离开教室,就连厕所都很少去了。教室人多,君灼总不能在教室里对他怎么样吧。
很明显,他低估了君灼的顽劣程度。
某个班空,他被君灼拎着胳膊拽上讲台。
君灼像是扔垃圾一样把他随手一扔。
他狠狠撞在讲桌上,粉笔盒掉落,粉笔断了一地。
然而没人敢上前收拾残局。
都害怕君灼这尊佛。
长衡趴在讲桌上,吃了一嘴粉笔灰,扬起的灰尘让他看不清台下同学的脸。
只能听见君灼嚣张而刻薄的声音:“长衡就是我的仆人,你们可以随意使唤他!如果谁跟他做朋友,那就是与我为敌——后果嘛,也不是你们能想得到的。”
这个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说出了最令人寒心的话。
君灼捏着长衡的脖颈,抓小鸡一样把长衡提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确实。
从那之后,长衡就陷入了深渊。
本来大家就因为他是妓|女的孩子而看不起他,现在因为君灼的这一番话,就更加看不起他了,明目张胆的喊他小胖子,小贱货。小时候被喊过很多次了,长衡无所谓,他可以当做没听见。
但是后来,他们越来越过分。
学校安排下午放学后大扫除,他们班级被安排清扫器材室。
班主任把器材室的区域分割,让同学分开打扫。分到长衡时,那些同学不愿意跟着他一组,让他一个人打扫篮球室。
长衡没说什么,他只想赶快打扫完,然后回宿舍。
于是,他一个人那着扫把闷头苦干,外面的同学嘻嘻哈哈,篮球室里清清冷冷,只有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
篮球室的门成了一道屏障,把同学和长衡分成了两个世界。
打扫完后,长衡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同学了,他们打扫完走了,没有喊他。
长衡苦笑了下,整理好扫把,准备离开,器材室的大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任凭他怎么拽都拽不开,怎么推也推不开。
他喊哑了嗓子,没有一个人理他。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班上五十五个同学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不见了吗?
长衡揉着拍红的掌心,眼眶跟着莫名其妙的红了。
为什么?
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长衡惊喜道:“有人吗?是来找我的吗?”
窗外闪过苍白的身影。
长衡看见一张七窍流血的脸,他屏住呼吸,下意识往里面缩了缩。
谁知一回头,那张脸出现在面前。
吓得长衡大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器材室已经灭灯了,外面的世界也黑了下去。长衡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无助的像一只被人抛弃了的小兽。
窗外又出现穿着白衣的女鬼,长衡吓得失神,身下流出不明液体。
“不要,不要,不要,我没要你的命,你不要纠缠我,不要,不要,不要……”
灯突然亮了,却不如之前稳定,滋啦滋啦的响,安静的器材室阴风阵阵,长衡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脚腕,冰冷的触觉吓得他再次大叫。
无数看不见的小鬼围绕在身边,撕咬他,触摸他,让他躲无可躲,无处遁形。
就这样在器材室待了三天。
三天后,又一次大扫除,他才被人发现了。
被人发现时。
他浑身脏乱,灰头土脸蜷缩在地上,嘴里还念叨着不要,仿佛被鬼上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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