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非常感谢您,先生!”
而后是熟悉的、属于她小女儿的音色,世良显然就不那么擅长体贴人,声音响了一倍有余,大咧咧道,“用过晚餐了吗?正好我要订客房服务,来随便吃点什么吧。”
“随便”可不是待客礼仪的一部分,拥有英伦血统的母亲想。不过以她的年纪,算是做的不错了,赤井玛丽轻咳一声,立即听见那边说话的声音停了。
仿佛这时才悠悠转醒似的,床上的少女睁开眼睛,迷蒙地露出一双碧色的瞳仁——那颜色久川埴熟悉,和赤井秀一的一模一样,里面总是充满了戒备和算计。
“世良……”她咳了几声,艰难开口,“帮我拿杯水来。”
世良边递水给她,甚至没多问一句状况。这样的相处方式完全不像普通姐妹,久川埴却状无所察一般收回视线,关切道:
“你没事吧?”
“……啊,还好。”玛丽捂着额头坐起,发现身上已换好干净清爽的衣裳,看样子是世良以前的衣服,由她来穿正好。
世良说:“妈……小妹妹你在我的房间门口昏倒,吓了我一跳啊。全靠这位先生敲门,我才能发现你。”
母女俩的视线一起移到久川埴脸上,他抿唇笑笑,十分无害的作派:“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久川埴站起身,微微颔首道,“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再见,小妹妹。”
以退为进。赤井玛丽想,她按住世良的手背,生生目送他走出房间,也没再说一句话。
久川埴料到他没那么容易获取信任,姓赤井的都是缜密多疑的推理狂,而他却不得不接下这烫手山芋。都是贝尔摩德。
他掩上房门,叹了口气。在心底默数十秒,忽的转身再次敲响了门。
门内的母女俩不知经过一番怎样的对话,久川埴再见到世良真纯时,姑娘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先生?”
久川埴暗暗吸气,挤出有史以来最无辜的微笑,苦恼地摇了摇头:“抱歉小姐,我恐怕得请你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世良真纯回头看了一眼,故作镇静地问,“是什么事呢?”
“是这样……”
那陌生男子有点犹豫,世良想起今日母亲的惊险遭遇,怎样也不敢放下心,早就编排好拒绝的理由。可久川埴踌躇半晌,说出口的却是:
“——其实,我是怪盗基德的粉丝。”
“抱歉,”世良真纯顿了一下,“什么?”
“怪盗基德,如果世良小姐是侦探的话,应该听说过的。”久川埴露出一个稍许腼腆的微笑,在这一刻他自觉演技达到巅峰——
“他很狡猾,但也很帅气,其实,我算是他的粉丝。”
“……”
看到世良真纯脸上不解的表情,青年仿佛对自己莫名其妙的话毫不自知,继续说着那个很牵强、意外又有点合理的借口:
“但今天是他又一封预告信中指定的日子,电视台会直播他盗走宝石的全部经过。而我,作为粉丝,却无法在预告时间赶到有电视的地方收看——所以,请问这里的能接受到来自日本的电视信号吗?”
他拽住路过的一名服务生,服务生听完他的问题,彬彬有礼回答:
“当然有,先生。只需要调到你需要的频道。”
“烦请帮我调出东京电视台的画面,十分感谢。”久川埴先斩后奏地说,随后,他略不好意思地看向世良真纯,“你不会拒绝的吧,女士。他对我真的很重要!”
这番激昂的无脑表白震惊了世良,她无言地注视着久川埴,久川埴也无辜地回望她。终于世良真纯似乎决定看看他有何企图,勾唇裂开一道微笑……就像他哥似的。
于是她允许久川埴第二次进入房间,赤井玛丽的身影已经不在,久川埴猜她躲在卫生间或阳台,尽最大可能减少与他的接触,以防真实身份被可疑来人看穿。
服务生为他调到目标频道,即使隔着半个地球的时差,东京电视台依然尽职尽责地转播关于怪盗基德的一切——
今晚他要带走铃木特快列车上的一只珍贵红宝石,据解说大体是某时代某亲王的爱物,如今落入日本最大财团的顾问铃木次郎吉手中。
魔术师神出又鬼没,当他高调出现在列车头部,迎着夜晚猎猎的凉风,在皎洁月光下高调炫耀那枚闪闪发光的宝石——的同时,车位货箱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火势从后至前,飞快蔓延,列车内混乱一片,慌不择路的旅客撞成一团,没人还在乎什么珠宝之类。而基德本人,却始终气定神闲地站在高处,冷眼旁观客厢内嘈杂的一切。
在他脚下,通过晃动的转播镜头,久川埴和世良看到戴着眼镜的小子冲出了人群,他像是彻底慌了神,气急败坏地朝基德大喊:
“看看你做的一切!!!”
夜风将他的喊叫吹得支离破碎,仅剩只言片语传入魔术师的耳中。他像是发自内心地失笑一声,将食指比在唇间,轻声道:
“冤枉极了。这可不是我的所为,小侦探。”
电视台的收音设备诚实地记录了这一切,和柯南一样,当然没有人听信一个窃贼的喊冤。男孩恼火地盯着他,在他——包括电视前所有观众的见证下,怪盗基德将身一仰,从车头顶端倒下去了。
而后平地而起,架着他的滑翔翼飞远,像一只迎月而去的白鸽……
转播就到此为止。
久川埴喟叹一声,站起身来。
世良仍面对着电视屏幕,沉沉地发呆。她在那架列车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怎么会?他不可能至今仍是那幅模样。
将他与今天玛丽的遭遇联想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久川埴看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知道贝尔摩德的计划妥了。又一阻碍组织的势力被巧妙地引向组织大本营得日本,虽然在这过程中久川埴的确利用了一下柯南的脸,但看在一切顺利的份上,相信某个护崽的妈还不会冲他发火。
第80章 库拉索
回到日本的第一天,久川埴去了“酒吧”,在那里,安室透正笑眯眯地向琴酒阐释雪莉死亡的全部经过。
“……总之,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我们将那列车厢炸成了烟花。”他说,“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呢?琴酒,我确定我将她逼进那辆货箱了。”
琴酒瞥他一眼,叼着烟没有说话。可惜久川埴太熟悉他,光是看到他上扬的眉梢,就知道琴酒对这一结果十分满意——他满意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下运行的模样。
久川埴轻咳一声,第一个看见他的是赛妮娅,女人顿时放下手里的调酒器,远远抛了个飞吻来:
“小蜜勒米尔,好久没来姐姐这玩呀。”
琴酒闻言也望过来,哼了一声,安室透在他对面冲久川埴招手,说:“到这边来。”
久川埴看见他就很安心,乖巧地蹭过去坐在他身边,招呼道:“好久不见,波本,还有你,赛妮娅。”
赛妮娅妩媚一笑,整个人靠在吧台上,朝他眨眨眼睛。琴酒不置可否地又哼一声,久川埴好像这才看到他似的,颔首道:
“——琴酒。”
琴酒对他的示好没有任何表示,倒是赛妮娅抚着脸颊,若有所指地问:
“蜜勒米尔,你身上全是那野女人的香水味。”
“我刚从英国回来。”久川埴说,“处理一些事情,嗯,贝尔摩德也在那。”
闻言琴酒眉峰微皱,安室透也感兴趣地挑起眼睛,问:“英国怎样?”
“唔。”久川埴估量琴酒眼色,含糊表示,“算得上一切顺利。”
“日本也是。”
安室透接话道。他笑吟吟的表情下,久川埴看不出一点真心话,毕竟在场最不希望组织“顺利”的人第一非他莫属,第二个,大体是自己吧。
今晚赛妮娅的酒吧内门可罗雀,以小窥大,端的一副太平假象。琴酒认不出眼前的反骨仔,满心为逐渐冒头的各大官方卧底发愁,沉思本晌,忽的问他:
“库拉索近来如何?”
“她应该为朗姆工作?”久川埴一怔,忽的意识到琴酒与那老头不睦已久,绝没有无中生有的关心,便小心地问,“下周我会叫她来我的诊所,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我想朗姆不会介意将她借出一段时间……”
恐怕介意也得不介意吧,以朗姆自视甚高的脾性,只要先斩后奏将人带走,他绝不会为无关紧要的棋子与琴酒撕破脸皮。
至于库拉索?没人在乎她本人的想法,一介工具不需要任何主张,久川埴只需要将琴酒的命令转交给她就好——虽然,将少女从人变成工具本身的,正是他那位窝囊的父亲大人。
库拉索是塞德之后真正成功的实验体,在朗姆提请下接受了由青田诚一郎主导的脑部植入手术。谁也不知道他从哪搜集来这些女孩子,无一例外的,她们都是孤儿。
孤儿的死亡不会惹人注意,如果说塞德是第一例存活下来的样本,而库拉索就是第一例植入完成的。从此组织的控制欲在她身上便得到了极大满足,朗姆能够肆意控制其遗忘与记忆的程式,就连本人都无法更改。
对这群无可救药的控制狂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吸引力。
幸而青田诚一郎获得代号后,总算有资格拒绝组织的无理要求。他再没操刀过任何一次人体实验,库拉索也就从第一个成功案例变为……唯一一个。
-
库拉索敲门进来,久川埴放下亮屏的手机,轻轻打了个呵欠。
女人坐在面前,即便在没有监控的地方,她的脊背依然笔挺着,仿佛不知疲惫,双手规矩地置于膝头,显然是长久受训后的结果。
“某种意义上,一切正常。”久川埴眯着眼睛,打量那张灯光下的CT照片。
女人不发一言,依旧端着脖颈,好似一台待机中的机械。
“最近有哪里异常吗,库拉索?”久川埴关切地看向那个女人,库拉索木然地直视前方,像是在发呆。
“什么都可以,一直以来的症状,突然出现的不适感……”久川埴叹了口气,循循善诱道,“都告诉我,这是命令。”
他生硬地加强语气,库拉索仿佛这时才如梦初醒一般,将视线移向他。
“……”
她喃喃,“是,先生。”
久川埴忍不住又叹一口气。
女人在他的目光下犹疑一会,小声表示:“除了以前就有的耳鸣、视物不清、晕眩的情况,最近还有些失眠和头痛。”
“对你接受的脑部手术来说,这些都是正常的副作用。”久川埴公正地说。他绝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但库拉索却因此而更加不安了。
“是,一定是我个人的问题。”
饱经训练的姑娘板正地回答。久川埴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叹了第三次气。
朗姆真是最擅长PUA的那种领导,他教导库拉索摒弃自己的一切主见,心甘情愿成为脑部硬盘的肉身载体。
久川埴问她:“止疼药和催眠药还够吧?——不用着急,可以在这多留一会,我的诊所没有监控。”
库拉索“嗯”了一声,想了想,笨拙地扯起嘴角朝他微笑。
“明天还有任务?你可以试着多休息一会,躲懒是一门很有必要的学问。”
库拉索摇头,停顿一下,又点头。
然后她迟疑地打量起久川埴,突地说:“是有哪里需要我的地方吗,蜜勒米尔?”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像一把利剑,“如果有任务,请直说就好。”
“啊,抱歉。”
久川埴不敢再与她对视,轻叹一声,“不是这个意思,是我问的不好……下次也别主动说这话了,你知道,朗姆不喜欢你为其他人工作。”
他一直把库拉索当作私人财产,想到这久川埴就发自内心不喜那个老头。
“但你是不一样的!”库拉索依然挺着脊梁,认真告诉久川埴,“蜜勒米尔,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久川埴想,这话真是折煞他了。因为在库拉索眼中,特殊的大约是上一任“蜜勒米尔”,而不是他,作为青田诚一郎生前最成功的作品,也最愧对的姑娘,他对库拉索称得上尽心竭力。
他咬住下唇,不动声色避开对方堪称炽热的目光,想起她明明遭受了那样违反人伦、不顾道德的手术,却因一时的照顾将施术者父亲似的回报,实在是……
傻瓜,他酸楚地想,两边都是。
“算了,忽略那种事吧。”久川埴说,“不如告诉我,上一次你和其他人有两句话以上的交谈,是什么时候?”
他实在不擅长做这种角色,刻意放缓的语调自己听来都觉得尴尬,天知道一个自己都有心理问题的人怎么会想到开导另一个患者。
但关切的话却奇异地对库拉索有效。她满脸认真地回答:“朗姆先生给我下命令的时候。”
久川埴被哽了一下,更正:“排除掉这个呢?”
库拉索陷入更持久都思考,半晌后抬头:“两周前。我从任务地点脱身的时候,被一个外卖员撞到了,他说‘不好意思女士’,我说‘嗯’。”
“然后你就离开了?”
“然后我就离开了。”库拉索表情苦恼,“果然应该将目击者封口吗,有点麻烦啊……”
“……”
“请不要这样做。”久川埴暗暗又痛斥一番朗姆,告诉她,“涉及无关市民的命案,还是越少越好——相信我,后勤组会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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