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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需要我叫急诊医生来吗？你在干什么！”
“我没办法解释！”我只有怒吼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知道，在Adam看来我不过是在平白无故歇斯底里。“你需要离开这儿，马上就会结束，马上，一切就会结束！”上帝啊，任何神明啊，请告诉我一切将会结束。
而Adam仍旧死死盯着我：“你知道这儿有多机密吗？我不能让你单独待在这里！更何况你需要做检查，跟我去楼上，John！”
我已经接近漩涡的中心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如同时光的隧道，无数人的交谈话语穿插在炮火和和平的礼乐声中。这必定是时间交错的关键节点，这必定是重建世界秩序的开始。
但是来不及了。
光亮汇聚着成为一团白色的焰火，我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迈入其中。
第116章 116
《契约书·预言书》1:1
我们的神西别安所创造的一切都是完整的，天与地与水与风都是一次又一次的循环，而我们将在此歌颂神与他的预言。神的话语必须铭记，神的信徒必须服从，因这一切都已发生过，并都将发生。
如果这是我的终点，那么至少，请让我的死亡更有价值。
等我从混沌中醒来，第一反应是我还活着，随即是侵染入四肢百骸的疼痛。我的脸上好像被烫掉了一层皮，摸不到任何的血迹。我的骨头似乎在燃烧，忽冷忽热，如同一万只蚂蚁在啃咬我的内脏。
扑面而来的风雪钻进我的衣服里，周围一片白茫茫的空旷。
雪山？
我在哪里……我在哪个世界？
我不知花了多久才爬起来，忍住撕心裂肺的剧痛，抬手却看到指尖上汇聚了一丝光亮——萤火虫？我抬腿迈步，却踩到了被积雪掩盖的石块，踉跄着滚落山坡，额头撞向一块巨石，瞬间眼前发黑，耳边嗡鸣。
而我伸手去摸，仍然不见任何伤口，只是指尖上多了一道蓝色的痕迹。
蓝色的血液……不，不不不，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光出现了问题。
光。
我看着手指上跳跃的光束，一个荒诞的猜想在我脑海中肆意横飞。我忍着疼痛飞奔起来，跑向远处结冰的湖。我扫清积雪，看向平整如明镜的冰面，反射出我狼狈的模样。额头上的蓝色血迹，不复存在的伤口，以及脸颊上的一抹黄色纹身。
我依然是我。
但我成为了骑士——光骑士。
“该死——他妈的，为什么！”我撕心裂肺喊着，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嘶吼着宣泄着情绪。我必须要离开这里，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回到我的爱人身边——远处出现了几个畏缩警惕的身影，躲在积雪后面，其中一人抬头观瞧。“嘿，嘿！”我爬起来，抓住背包的布袋，“这里是哪儿，这——”
他们穿着兽皮和草料编织的衣服。
其中一人抬起木棍，上面立刻冒出了火焰——火骑士？
另外一人开口说话，但说的并非是英语，也不是我能辨认出的任何语言。我是，我是掉到了什么原始部落？骑士世界还有未被探索过的区域？也许在纳特威山的另一边，或者海的对岸？
于是我举起手，示意自己并不会伤害他们。
“John……”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John！这里是哪儿！他们是谁！”
Adam Lemark——他在我进入漩涡的最后一刻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为什么会跟随我一起来到这里？该死的，我不能造成任何连带损伤！“别担心，不，他们没有恶意，”我伸手示意他冷静，“我们可以试着交流，试着……找到回家的路。”
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没有月亮。
我数着日出日落的次数，看着时间推移，仍旧找不到出去的路。Adam教会了那些原住民骑士简单的英语，而我没有任何心思与他们交朋友。雪山上只有一片绵延的白色，看不到尽头，我在心底一次次默念Theophilus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我是唯一一个光骑士，他们说我是第一个光骑士。这不是我要的。那天晚上，我躲在丛林深处，看着光芒萦绕在我身边，再度陷入了恐慌之中。没有人守在我身边抱住我，我一次又一次质疑自己的决定。我真的完成了任务吗，我真的做了正确的事情吗？如果这只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如果Theophilus没有重获自由，如果——
几天之后，Adam带我走入一座山洞。
里面是嗡鸣的机器和闪烁的屏幕。
这是他的实验室，这个实验室跟随我们一同穿越了漩涡。而不知为何这里竟然有着不需要接触就能通电的磁场——Adam并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个消息，他等了许久，确定了我不会抢夺他的宝贝，才愿意将这个秘密透露给我。
“John，有这些前沿的科技，我们可以成为……成为统治者！”
不，那不是我的目的，我甚至都不想做阿罗的子爵，何况是国王。但是Adam有他的想法，而科技进步的确能够改善这些骑士的生活。于是我默许了，因为我只能选择帮助他建立起文明和制度。一座房屋连着一座房屋，一座小小的村落出现在旷野之上。
Adam并不满足，我知道，他是唯一需要食物和休息的，他是唯一没有技能的人类。他丑陋的殖民者的野心逐渐膨胀，想要离开这座山——我虽然不喜欢他的姿态，但是我同样需要离开，我需要回到那片大陆的西南海岸。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这些骑士都有了自己的名字，久到Adam满头白发，久到我已经放弃毫无意义的自我怀疑和自我贬低，我们才离开了白雪覆盖的土地——但迎接我们的，是漫天的黄沙。沙漠之中没有任何建筑，也没有树木，Adam的身体逐渐支撑不住。他携带的药品已经所剩无几，虚弱地倚靠在沙丘之上，死死盯着我。
“也许……”
也许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和骑士一样，染上了善于遗忘的毛病。我强迫自己一遍遍重复Theophilus的名字和样貌，但他的身影逐渐模糊，他的声音已然被淹没在了回忆中。我害怕自己忘记他，我将他的名字刻在大腿的皮肤上，但皮肤愈合，只留下蓝色的血迹。
Adam似乎年轻了不少，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替我检查身体，说要研究我如何成为骑士。他抽取我的血液，只是告诉我我很健康，我会找到我的爱人……我希望他是真心的。于是我们继续走，骑士的族群继续壮大，没有人知道Adam的藏起了人类的科技——除了我——而我们被他们视为来自异世界的神明。
我一次又一次更正，我再普通不过了，而我的名字……我忘掉了自己的名字。
岁月一定走过了几百个春夏秋冬，我忘掉了过去的许多许多，我甚至不记得身边这个唯一的同乡人姓甚名谁。我只知道，骑士们叫他西别安。他在书写，却不允许别人记录，他在瞒着所有人，甚至瞒着我铺设一盘大棋。我们继续向前走着，走过了山林，走过了湖泊，走向我已然忘记的远方。
我只知道，我要找到Theophilus，Theophilus，不管他是谁，我要找到他。
我也知道，西别安在利用我……他不是骑士，他自称神，但他是最脆弱的一个，却是最有手腕的一个。我受够了被他做实验，被他呼来喝去的日子。我也受够了他趾高气昂不顾其他骑士性命的日子。暗之门的恶灵让我们暂时放下了芥蒂，但阿尔吉侬的背叛又何尝不是过度反应的反抗。
直到，一个正直勇敢的龙骑士找到我，说，他们想要杀死神。
于是我们开始计划，但可惜，计划最终被识破。
神不断抽取我的血液，将我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中，直到那位异色瞳的龙骑士将我解救出来。我们一同逃跑，被安上了叛逃的罪名追杀，最终，只有我一个走出了那片沼泽。我不知道跟随我的那些骑士是否安好，但我知道，我意外回到了人类世界。
人类世界……似乎和我模糊的记忆中不太相似。
我要找到Theophilus，是否是在人类世界？
于是我继续寻觅，依靠模糊的回忆计算时间缝隙，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走过十字军东征的战场，走过维多利亚的伦敦，走过世界大战的沟壑。我走过山川和河流，越过沙漠和海洋，看着人们建起宫殿和高楼，看着飞跃我头顶的不再是飞鸟，而是呼啸的机械。风沙将我的皮肤磨出道道细纹，沙金色的发丝也一缕一缕变成白发，我不再是当年那般青春年少，但我依然在寻找那个不知意欲何为的名字。哪怕是骑士，我的年纪也已经算得上垂暮，只得越走越慢。在战场上，我救下一个英国士兵，他战战兢兢，告诉我他的名字。John Vicent Lanter。John，John……我说不上来哪里熟悉，只是祝愿他能够得偿所愿。
也许是我即将迎来自己的终点，过往的记忆有几个须臾竟然逐渐明晰起来。
我记起了Theophilus的样子，我记起了时间漩涡的地点，我记起了阿罗城的城主，名叫Tobias。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之前，还是之后，是被历史巨轮碾压过的海平面上微不足道的浪花。
我将圣瓦伦缇娜的故事讲给了街边的年轻小贩，他哈哈大笑，送给我一份免费的热狗。
没有人会相信我的故事……没有人会理解我孤独的旅程。
西别安成为了神，而神又是谁，这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也许永远不会被解答的难题。历史不过是周而复始，人类和骑士有着同样的私心，战争是永恒的话题。于是我又一次走向战场，去救任何我能救下的孩子。
直到我看到了他。
我看到了躺在木板上，血肉模糊，几乎丢掉了半边身子的英国人，脖子上的狗牌沾染了血迹，依稀能辨别出他的名字。
我看到了年轻的我。
原来结束才是开始，开始便是结束，一切的一切都是轮回往复，因就是果，果就是因。为了时间线的延续，我必须让年轻的我活下去。去和我的爱人初遇，然后共度那美好的、我已经记不太清的四年零六个月。我要求部落的医生尽一切可能救下他，若他死了，我也将不复存在。
医生从来没有在健康的活人身上开刀，更何况是取出我的脊骨。
“我是神，”这是我唯一一次说出这句话，光芒在我指尖汇聚，随后落到他的眉心绽放，“他是未来的神明，与我本是一体，由你将神明的意志延续下去。这是神为你安排的道路，你必不可违背神的命令。”
他颤颤巍巍，虔诚地双手合十，命令身边人记下我的话语。
我阻止了他。
我必须要留给我的骑士希望，他万万不能在这个荒芜之地找到一张纸，写着我如何抛弃他，放弃自己的生命。我的人生有过无数无数错误的决定，但现在，我知道，这是我必须要完成的。
我将假肢、脊骨和长长久久的未来都留给了年轻的我。
医生会替我给Tobias和Ian送去一张纸条，记录着我被海水冲刷到阿罗岸边的时间地点。因为上一个轮回的我没有给Theophilus留下任何字句，现在的我也不能与他隔着悠长的岁月，轻轻道一句晚安。
再见了，我的爱人。
我将带着无尽的思念，在时间轮转的起点等待与你的下一个重逢。
“Jo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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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战争描写，不要担心还有一章才完结
第117章 117 完
《契约书·预言书》22:12
河流终将改变方向，枯木终将焕发新的生命。这便是我们的神所期待的新世界，也是神所创造的新世界。
“你还好吗，先生？”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像是刚过了变声期的青少年，但要更清脆一些，“先生？”
“咳咳咳……”我抹了把脸，终于认清我身处在一片海滩上，远处的海水里竖立着两颗奇怪的礁石。沙滩是金色的，海水澄澈能看到下面埋藏的贝壳。我回头，岸上只有那个黄绿色眼睛的棕发少年，或是青年，身型瘦长，皮肤白得有些病态。他穿了一身只能在莎翁剧里见到的丝绸衣服，领口两行花哨褶皱，外面罩着黑色的马甲——而且湿透了。在他身后是一片棕榈林，再远处好像有瞭望塔，或是城市的边缘，隐入淡淡的几朵云中。
“额，竟然是个哑巴——嘿，你干什么！松开我，该死的人类，没有一点距离感吗！你们报答救命之恩的礼节难不成是勒死恩人——”
“Theo。”
第118章 《契约书》
《起源篇》
1:1神西别安来到这片土地，东方是水，南方是沙，西方是山，北方是冰。神说：“天下要有草木生长，要有四季轮回，要有河流和太阳，要有生命。”于是地面上出现红色和绿色的花朵，天上升起了太阳，而骑士从西方的山上走下来。
2:6神将露水撒到花和草覆盖的土地上，赐福给所有的活物。神按照自己的形象造出了骑士，乃是按照他的形象造出男性女性，并冠以他们荣誉。神将西边的山取名纳特威，乃是骑士的来源。
4:1神所创造的天地与万物将永恒存在，如同神西别安本身。神定下了规矩，世间万物将遵守规矩，而那些错乱的便成为恶灵，被神封印在永无光明之地。恶灵必将是恶灵，而不可能从善。
9:5骑士行走在大地之上，神便让路边开满花朵成为良田，沟壑里堆满水流成为江河。此乃美丽的恩赐，而非生命的必须。骑士向神询问道路的终点，神说：“你将在走完你所需走的路后死亡，但你不必知路有多长。”
9:6 风沙的骑士询问神世间万物的由来，神说：“世界不止你所看到的，也不止你所得知的。我按照我的心与我曾见过的来创造一切，并赠予你们。”风沙的骑士又问世间万物的归处。神说：“如你相同。”
12:7他便问死亡的意义，神只让他看山上的花朵，一直到花朵枯萎，骑士便明白了死亡的意义。他又问感情从何而来，神只让他观察云朵之上的两只飞鸟，一直到其中一只无法煽动翅膀，骑士便明白了感情的来源。
13:1神便垒砌三块石头，命令骑士米亚姆和本吉迈特站到中间，开展决斗。胜利的本吉迈特获得了南方的田地，而米亚姆将携带他的族群向西而行。神命令以决斗作为自己的旨意，解决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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