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啊,有胆子你就落下匕首,让我看看流着我的血液的疯王,是不是懦夫。”
“你以为我不敢?”
“他们说你狂妄疯癫,但在我看来,不过是小朋友撒娇,用暴力伪装孤单和虚弱。这就决定了你不会成为统治世界的神,”Michalis的声音多了几分狡诈,过于戏谑嘲讽,“是啊,我杀了你的人类,而你甚至不敢为他报仇。”
在Theophilus的匕首即将落下的前一秒,我扑过去抱住了他,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青筋暴起。“Theo!”我用力将他拽起来,夺过危险的利刃,“我没事,听着,你不能掉进他的圈套,他在引诱你——”
“我知道!”Theophilus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他想让我弑父,想让我愧疚——可我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笑。”
Michalis的眼皮跳了下,Theophilus挣脱了我的怀抱站起身,咧咧嘴角:“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Tobias和Ian照顾我长大,他们是我的父亲,你不是。”他说完就要拿走我手中的匕首,我死死握住后退两步。
“冷静,Theo,他在求死,”我的话语彻底让Michalis紧张起来,险些失了方寸,我能看到他背部肌肉更用力地紧绷起来,“如果你让他解脱了,痛苦的是你。”
“胡扯。”
我将匕首扔下楼梯,目光落在Michalis脸上:“告诉我,地下室的尸体是谁。”Theophilus微微皱眉,我重复道:“地下室,那间白色房间的对面,为什么会有十多具骑士的尸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Michalis无声笑着,让我更加恶心。
“他们身上都有洞穿的伤痕,就像是现在坐在那把椅子上的Hectate……她也会慢慢死于失血过多,对吗?那些骑士都曾被你放到那把椅子上,”蜂巢来的那些女孩认出了其中有曾经的同伴,我甚至看到了Placidia,“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你认为呢?”
Theophilus打断了我:“时空裂缝。我梦到过——你让我梦到过。你曾经被神强迫坐在那里千百年,只是为了稳定光之门和暗之门的链接。因为体质特殊,你是被神卡在夹缝中的骑士,孤独守护着虚空——我被制造出来,是为了替你坐在那里。”
“聪明,不愧是我的孩子。”
“所以我才是断剑骑士,我没有任何技能,对神来说更安全。我的感官在逐渐丧失,为了不让我体会到孤独,产生逆反,”Theophilus走近些许,“只要我坐在那里,你就自由了。我们的相貌极度相似,所以你要杀了John,斩断契约,取代我行走在世间。”这是他跟神达成的协议吗?我试图理清线索,他就是疗养院的M,不管是诱骗西别安还是听神指挥,他都是策划一切实验的幕后黑手。也是因此,Oceana才会认错人,现如今的一切战争和混乱同样都是Michalis的手笔。
可他引诱我们杀了神。
使徒——如果神只是人类,那么他需要骑士的技能来操纵那么多为他服务的虚幻角色,Michalis的技能足够做到这些。也就是说,从不知何时开始,西别安早就成为了他的傀儡,只是仍旧活在Michalis给他编造的神明幻影中。
“直到阿伯纳西山的那场意外,我才确定了你们的存在,古老的预言竟然是真的……Teddy,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有机会逃脱诅咒,我有机会过上属于我的人生!我可以暂时让这个人类活着,陪你爬到更高的地方……”
“出错了,对吗?”Theophilus冷笑,“弑神之后,你却发现,自己仍然不能离开契约教堂。”Michalis跳动的眼角出卖了他,Theophilus猜得没错,神留下了最后的诅咒,不允许他离开这座牢笼。“但你仍旧可以在教堂内行走,使用技能。哦,那把椅子,总是需要有人坐上去,而它并不喜欢这些不合格的主人,所以会长出藤蔓,逐渐吸干他们的生命力。多久?”
“七天。”
每七天就会有一个骑士死于维护时空裂缝,而他不在乎。而一旦裂缝崩塌,光之门和暗之门都将不复存在——阿伯纳西山的地震和野兽袭击会成百上千次地在这个世界重演,最终吞噬一切。
忽然间,Michalis挣脱了光圈的束缚站起来,我下意识拔出佩剑挡在Theophilus身前,而同时光束击中了Michalis的肩膀。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额头上的伤口崩裂,蓝色的血液流进眼睛里。
“Oceana告诉我,你真的是钥匙,”Michalis看向我,“但是没用了,该发生的事情一样会发生。Teddy,你是我唯一活下来的后代,而世界将要崩塌了,Teddy,你看得见吗?”
“什么——”我还没说完,Michalis忽然超后挪动两步,爬起来冲到了楼顶的门前。Theophilus的光环拽住他的腰,但是晚了一步,Michalis已经拉开了那扇木门。技能断裂反而将他推到了门外,阳光洒在他身上。
“你不能死!”
Theophilus冲过去,我紧跟着,看着步入夕阳中的Michalis摇摇晃晃着跪倒在地,伸开双臂享受着也许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沐浴的温暖。他回头看向我,苍白的脸颊如同电影的幕布,展现出生命的逐渐流逝。
“如果有人为我写悼词,他们会说什么?”
“史上最伟大的报复!”Theophilus怒吼着,“逃避命运的胆小鬼!自私——”我抱住了他,收紧手臂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
“他一生被人摆布操控,以拯救世界的名义囚禁于高塔之上,镜子都无法折射出他的影子。最终,他自由了,他的灵魂,自由了。”
Michalis没有力气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前倾倒了下去。云雾一般的灰尘和水汽从他的身体上升腾,像是脱离了枷锁的烟尘,飘向远方。Theophilus挣脱了我的臂弯冲过去,嘶吼着,但只有淡黄色的光芒连同烟尘在他指尖滑脱,飘浮消失。
不多时,布满灰尘和夕阳的地板上只留下两件衣物,没有任何梦境骑士曾经存在的痕迹。
拯救世界,放弃自由。
他把问题留给了Theophilus。
他把我们引诱到高塔,并非是真的想要统治世界,甚至不是想要欺骗或者暴力强制Theophilus替代他的位置。他策划一切,都是为了在Theophilus面前自杀或者被他杀死,逼迫他接受世界留下的致命抉择。维护时空裂缝,每七天献祭一条生命;亦或是自己坐到那里,永久与孤独为伴,在没有尽头的岁月中逐渐丧失一切感官,彻底成为没有知觉的工具。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你不需要替代他,那不是你的命运归宿,”我抱住将额头抵在我肩膀的骑士,“我们会找到其他办法——”他捂住了我的嘴,手指慢慢滑向我的手臂,最终紧紧拥抱。
没关系的,我们经历过更艰难的时刻,我们在炮火和巨龙的撕咬下存活,最终有幸补偿过去,奔赴彼此的怀抱。没有任何能够阻挡我们——任何在乎我的神明啊,请告诉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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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本小说其实是为了世界观这碟醋包的饺子。一开始就想用一个骑士的牺牲来挡住两个世界的缝隙,等待他的只有可怜和孤独。然后我看了《洛基》第二季的结局——是的,我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那种史诗感。
Michalis一开始以为用Theophilus取代自己,就可以获得自由。他一步一步引诱John和Theo入局,追杀也不过是操纵,最终借他们的手杀掉了神,然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第114章 114
《契约书·列王传》34:9
至此,七王之战便结束,一切死去的灵魂都将被安葬,一切善恶的故事都将被记载,一切未亡的生命都将重新开始生活与建造。神将抚慰他们,指引他们,命他们找到最终的路。
Theophilus花了许久才将自己重新整理好,我们寻找着出去的路。外面的世界已经再度崩塌,失去Michalis掌控的刀锋恶徒疯了一般作乱,隔着厚重的墙壁我都能听到嘶吼和倒塌的声音。原路返回,我们路过了那间空白的房间,空空荡荡的牢笼只有正中的一把椅子,以及坐在椅子上奄奄一息的Hectate。
“嘿,”我走过去,刚想碰触她的肩膀,大理石色的藤蔓忽然转动,张牙舞爪逼迫我后退。Hectate似乎是恢复了一些意识,瞳孔依旧无法聚焦,只是费力仰起头看向我,再看向Theophilus。“没事的,没事,我们会想办法……”
“不,”她声音沙哑,“没有人能活着……走下来。”
我们都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椅子是一只饥饿的可以吞噬一切的护食野兽。
而Theophilus伸手时,藤蔓却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只是轻轻擦着他的手背而过,随后俏皮地卷上他的手腕,在他抽离时也没有收紧,轻轻放开。Michalis没有撒谎,只有Theophilus能够终结杀戮,代价是他余生的自由。
“也许,还有……其他方法……”Hectate试图张开手指,Theophilus从她手心中捏出一张染血的羊皮卷,边缘微微卷曲,颜色暗淡,“《契约书》,初版。”
“没有初版。”
“格里高利暴动,藏,藏到森林里……”我忽然意识到,也许Hectate,甚至过往的每一任高塔领袖,都是契约书时代活到现在的骑士。他们通过不停编造身份来维系着专治独裁,而无一例外,连同人类或者伪装成人类的Miranda Miles,都成为了Michalis的走狗。他们不善于记忆,真正的过去早就埋葬在时间长河之中,所以会轻信Michalis再度书写的历史。“去看《预言书》,三,三把剑……”
她没能说完,又陷入昏迷,时间在分秒间流逝,我们只有七天。
回到阿罗用了一整夜加半个白天,我们顶着烈日落在城主庄园,拍了拍Tiny的肩膀让他去心心念念的沙滩。“《预言书》,是吗?”Ian已经等在了后山,看得出他的焦躁,甚至没有打最适合这身西装的那把伞,“我只记得当时一路向东逃窜,西别安紧追不舍,我们没有办法,必须减轻行囊。”
“那可是最正确的《契约书》!”Theophilus算得上尖叫。
“我怀疑,毕竟文字都是人书写的,”Ian耸耸肩,“我已经派出去骑兵搜索,在阿罗北部森林一带搜查。我脑海中的这些记忆并不准确,但我能肯定,若想理清现在的混乱局面,必定是破坏一切,再重建新秩序。”
“那就毁掉一切。”
在这三天里我们送走了Theophilus的母亲Gaia。她是聪明且观察细微的,不用我们说什么就知道高塔发生了何事,之后身体每况愈下,仿佛是了却心结,准备好了迎接往生。葬礼那天下着微微细雨,乌云遮盖住烈日,只留下低迷的阴霾。Theophilus转身抱住我的腰,将额头贴在我的肩膀上,再稍稍扭头去看泥土一层又一层掩盖棺木。
“一切都会好起来,”我吻在他头顶,“时间只会向前走。”
“我想向后走。”
“太遗憾了你不是时间骑士。”
“我可以留你多久,John,我的人类,总有一天你也会离开。”他喜欢叫我人类,鉴于我的名字过于普遍,同时暗含对我们种族的嘲讽——我们无法快速痊愈,寿命短,没有技能——他嘲讽过无数次,但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满是伤感。我只是将他搂得更紧,雨水落在伞上,远处飘来音律骑士奏响的哀乐。
第五天的傍晚,Tobias带回了一份羊皮卷。
最初的《契约书》,残缺的一角能够与Hectate赠予的碎片完美对其。
也许是赝品,也许记录了错误的信息,但我们孤注一掷。这上面书写的仍旧是英语,几分晦涩难懂。
他们研究了一整夜,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依然是空缺的,床单上只有我自己辗转反侧压出来的折痕。我来到书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杂乱的书桌上,Theophilus正努力探身去够另一边的地图。
“哦,John,早上好,”Tobias递给我一杯茶,看向屋内其他几个骑士,“先去休息会儿吧,伙计们。”
“谢了。怎么样?”我越过稍显狼狈Theophilus,看向揉太阳穴的Ian。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本子上的内容展示给我看。“这,这不是很好吗?只需要找到传说中的三块石头,同时摧毁神藏在三个世界的漩涡中心,就能够重新稳固时间流,重塑一切?”
Theophilus回头瞥了我一眼:“石头和羊皮卷埋在一起,但是可惜,只有两块。”
“漩涡中心呢?”
“坐标已经解出来了,我们这片大陆的纳特威山,几乎就在Gaia藏匿Teddy的山洞附近。暗之门那边,Ian说他了解大概方位。至于光之门,”Tobias展开一张人类世界地图,“伦敦。”
伦敦。
“很好,我可以去……”我余光瞥到了Theophilus一瞬间的黯然神色,稍稍弯腰,“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去人类世界?”
“我不能,”Theophilus慢慢爬起来,扫了扫身上沾到的纸屑,“Hectate。”只有他坐上那把椅子,才不会有更多的人为此付出生命。他没有时间跟我一同去往伦敦。
他决定了牺牲自由,换取这最后一搏的机会。
“那我就留下陪你。”
“你不能。”
“Theo——”
“你是最后一块石头,”他几乎是低吼,仍旧低头不肯看我,目光落在我的右腿上,用尽全力克制,“更准确地说……我们认为,神用来为骑士展示三圣塔雏形的石头,不知所踪的那块,铸造了你的假肢。”
我咧了咧嘴,下意识摇头。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理论了,我,在阿富汗受伤,医生怎么会用到骑士世界的东西。但是,但这个假肢的技术水平已经超出了人类世界能够理解的极限。
“磁石骑士试探过,它们的震动感一样……只有你穿戴上它的时候,震动感才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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