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紧紧盯着宋玉珂看,心中担忧起十五来。
下一眼,发现宋玉珂脖子上没有木牌后,稍稍松气,而后又去看柳山青,红绳安安静静贴在脖颈一圈,底下的皮肤都似乎映出一圈淡色的红晕。
满月觉得不对,微微眯眼,看清楚了红绳底下的红晕,哪里是映射上去的颜色,是实实在在皮肤里透出来的红。
“....至于你,为了保全阿凤的小命,也只能先委屈委屈满月姐了”
宋玉珂略带无奈的感叹声从旁边响起。
“什么意思?”
满月的眼睛紧紧盯着那块淡红,安慰自己那不过是蚊虫留下的斑点,和宋玉珂并无关系,她稳住心神,继续问:“山姐,你带我回来,不就是因为担心我想坐馆吗?我不回去没关系,可是十五一个人在离港不行的,山姐,你得帮帮她....十姑有杨家那群人...”
“杨敛已经死了。”
柳山青实在不喜欢听满月说太多的话,以前就是听了她太多的“好话”,从而信任她,招致好几个交好的姐妹离开、甚至过档。
过档,对于红棍来说,堪称屈辱。就是在这里过得不好,才会想去别的堂口的。
柳山青打断满月,敷衍着安慰道,“你不用太担心十五,没有杨敛,十姑身边就只有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阿丧,十五不会太落下风。”
满月追问:“那万一……”
“我已经不是话事人了。”柳山青不想多解释,直接明说,“我现在的境况,手伸太长,大家都不满意。”
柳山青说得是实话,她刚‘为爱退位’,又是前话事人,转头就去拉偏架,那花了大价钱‘哄安静’的八角帽肯定不会让她清静。要是十姑以此为借口来反咬一口,那换届‘公平公正’就成了刻在柳山青脑门上的笑话。
给票就算了,明面上的事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宋玉珂倒是理解柳山青的意思,柳山青以前抬她坐馆的时候,最多就给点钱给个票,最多提醒一句,话事人正儿八经明面、暗面上的事,全都是她自己搞定的。
满月被一句‘不是话事人了’震了半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想了又想,却一点没有头绪,她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无从猜测。
“为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
柳山青懒得说了,她让大脸重新给满月换上饭菜,随便应付了两句就打算离开了,满月眼疾手快抓住宋玉珂。
“宋玉珂,你和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山姐怎么会不是话事人了?还有我姐....”
柳山青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宋玉珂手腕卡着栏杆,满月的指甲几乎抠进她的肉里。
满月不肯放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阿凤要杀我的事,我可以不和我姐说....你和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说清楚,我一口饭都不会吃的。”
宋玉珂回头看一眼站定在楼梯口的柳山青,简单说道:"陶奕开了发布会,十姑的新货被联防公之于众,十姑连同元老堂来取我小命....."
“你是说,山姐是为了保你?”
满月打断宋玉珂的话,神情不可置信,下一秒,她又自顾自摇头否定,“不可能。山姐抓了我,压着十姑,然后安安稳稳等换届不行吗?为了你……”
“难不成是真喜欢你?”满月难看的笑了一下,“你别自作多情了,山姐不过就是看在你听话,能力不错才抬你坐馆的。睡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致来潮…谁没点需求,你不过正好在那里而已...别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换掉你,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现在不还是我姐坐馆。"
好声好气换不来好话,宋玉珂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别装聪明人,谁告诉你柳山青抓的你,要不是因为阿凤,我都懒得管你....”
要不是阿凤下不了手,又想飞黄腾达,宋玉珂也不想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带上一个麻烦。
满月才不会领情,“谁要你管了,要不是有利可图,你会救我?我还以为你真对我姐有情,还不是因为别的女人....”
“你别和我提你姐。”宋玉珂打断她,骂道:“要不是你姐自作主张,我能要钱钱没有,要权权没有..我救你命,你还反过来骂我?和你姐一个样,浪费我感情...”
“你自己废物,怪我姐干什么?”满月看着虚,气势却相当强,“就你那些靠身子换来的东西,你不会真觉得就是自己的吧?山姐就让你看个场而已,还真以为那些东西是你的了?你有点自知之明....”
看场?
宋玉珂瞪着满月,心里却琢磨着她口中‘看场’的意思。
大脸正好换了饭菜端上来,宋玉珂抢过来往满月的脚下一砸,热汤饭菜混成一摊,继续骂道:“爱吃不吃,饿死算我的。”
满月退开一步,脚上难免还是溅到几滴米饭,她脸色难看,“你不怕我告诉我姐...”
“我是欠你姐了?”宋玉珂扯着嘴,“还你不怕我告诉我姐...几岁的人了,还找姐姐姐的,难怪只能当拖累...啊....”
宋玉珂忘记手还在满月手里,对面一拧,她龇牙咧嘴地喊了一声,蹬着脚往里面踹,顺势用另一只手去抓满月的脸,满月被一句‘拖累’激得冒火,白着脸狠狠拧着宋玉珂的手。
“你说谁拖累?”
“你聋啊,我说你!”
宋玉珂痛极了,用力一拉,扯着满月贴在铁门上,两只手腾出空来,反手拧了回去,满月的嘴顷刻更白了一个度,两人脚下的碗踩得嘭嘭响。
两个人隔着铁门赤手空拳地打了半天,大脸都没上前帮忙,还乐呵呵地站在一边看戏,柳山青等了半天,没见宋玉珂有结束的架势,不满地朝大脸看一眼,大脸立刻收了笑,一手一张脸,把两个人扒开。
“别玩了,山姐等着呢。”
满月看不到楼梯口,这会儿听见大脸说柳山青还在,不甘心地收了手,找补似的说了一句,“我不是拖累。”
宋玉珂拨开掉落下来的发丝,平复呼吸,骂了句“神经病”,转身前,还不忘把满月的饭碗踢远。
下到二楼,客厅里渐渐响起乱哄哄的聊天声,宋玉珂脸上的淤青还没好全,手臂上就平添几块青,一声声“山姐慢走”的告别声中,几双新奇的眼睛一眼不眨地目送着两人出了门。
外面的风有点小去了,不过雨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大,一杆杆银枪似的打下来,砸在地上,激起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水泡。
宋玉珂站在屋檐下,都能溅到脚上来。
柳山青撑起伞,走下台阶,回头看一眼跟在后面揉着手臂的宋玉珂。
“雨大,走近点。”
宋玉珂老老实实走上来一步,却依旧和柳山青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雨声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两人之间一时间无话。
走出院子,宋玉珂突然问:“你原本是想让我看场?”
真是会见缝插针,和人打架都不忘算账。
“怎么?”柳山青看她,神情坦然平静,反问:“整个十八堂口的场子还不够你看的?”
第172章 想占为己有。
话事人是话事人,看场是看场。
宋玉珂总算是想明白了,看场最重要的就是维护场子的秩序和稳定。柳山青这是要找个人维护十八堂口的秩序和稳定,以确保她能在后面安安心心发大财。
“那堂口的事,你真的不管了?”
柳山青踏着水,宋玉珂劈劈啪啪踩着拖鞋,将水掀到她的腿肚子上。
“拖鞋踩实了,别和小孩一样,溅一身水上来。”
宋玉珂往后一看,两人腿上都是泥点子。人字拖沾了水就重,她不习惯后脚跟先踩地,一时间没注意。
变了姿势走路后更奇怪了,要想着怎么走,要控制两人的距离,宋玉珂时不时歪一下,碰到柳山青了,又在后一脚的时候往外挪了挪。
柳山青看她走路好笑,可手里的伞却始终以自己为中心,正正的举着,宋玉珂淋了雨,总要往伞里靠的。
宋玉珂改了走路姿势,她这才说回正题:“有坐馆的管,我管什么?”
宋玉珂不是觉得做话事人一定好,只是认为柳山青这样的人,应该是舍不得的,她还想再试探,想知道柳山青究竟是怎么想的。
柳山青总能知道她在想什么,下句话就给出了回答。
“我被接进堂口起,那些大底红棍就教育我们,在外做人做事都要牢记自己是谁,凡事以堂口为先,列列三十六条誓言我铭记于心。”
“待在那里越久,越明白三十六誓不过是虚设,有人信,也有人嗤之以鼻,只要有权势,元老堂也拿你没办法,杜江蓉连任十几年就是个例子。”
“我看过满口道义的前辈违背誓言残杀同堂,被往日好友背叛算计过,杀过坏人、甚至无辜的人,受过冤,认贼作母...”
最后一个词很轻很轻,雨声很轻易地模糊了柳山青的话,宋玉珂离得近,听了个大概。
柳山青却突然停住,最后总结说:“这些事情多了,就腻烦了。”
是想金盆洗手了。
宋玉珂听明白了,还不忘猜测:“你说的母是杜江蓉吗?”
宋玉珂偏头看柳山青,水雾从伞底浮起,空气中有股咸腥潮湿的气息挥之不去,柳山青的语气总是平静、毫无波动,可在这种阴郁天色映衬下,竟显得有些寥寂。
柳山青似乎不想说了,脚步稍稍加快,宋玉珂追着她的脚步走,还算有眼力见的没再追问。
一路无话,回到别墅后,柳山青直接进了书房。
宋玉珂躺回老位置,摸索着报纸,翻到早上还没看完的那一页,脑子里却还想着柳山青和杜江蓉的事。
在十八堂口,能称上柳山青‘母亲’的,唯有杜江蓉了。
道上倒是有些风言风语,不过都是柳山青和杜江蓉的‘爱恨情仇’,堂口里的黑衣服就像是专门盯着情情爱爱的事,编排出来的谣言各种各样,几乎不离“爱情”,就连十五和柳山青都不曾放过。
宋玉珂没见过杜江蓉,但也知道是个五六十岁的,要是能和柳山青有爱恨情仇……这么算起来,十姑不就小了柳山青一个辈分?
宋玉珂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没有头绪,左右想不明白,只觉得能被柳山青评价为‘贼’的杜江蓉,应该是个相当狠毒恶劣的角色。
下午三个钟头,一睡就过,外面的雨停了,天也黑了,一盏盏地灯亮起来的时候,宋玉珂才醒过来,坐在沙发上磨蹭了一会儿,实在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慢慢腾腾站起身,她准备先弄点东西吃吃。
“收拾收拾,等会出去了。”
一转身,柳山青就坐在后面的餐桌边,面对着还滴答着水珠的屋檐,安静无声地切着盘子里的小半块牛排。
宋玉珂问:“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半小时了,看你睡得沉,没打扰你。”柳山青这么说着,举着刀子指了指厨房里,“还有份面,应该凉了,你要是不吃,等出去再吃。”
面放一会就糊了,宋玉珂瞟一眼柳山青的牛排,也没多少热气了,应该吃好一会儿了。
“你怎么不给我留牛排?”
“我不想吃面。”柳山青理所当然道:“你出去再吃可以,我不行。”
出去谈事情吃饭不是真的吃饭,没人一坐下来就捧着碗吃的,显得不体面,不高雅。多少都会在家里吃点再过去。
柳山青要面子,宋玉珂也要面子。
她走进厨房里看了看,送来的意面摆盘很精致,装饰的草花都能顶到微波炉天花板了,宋玉珂拨开一些,扔进了微波炉里。
定好时间,走出来。
看一眼柳山青,发现她换上了黑色礼裙,手戴新腕表,头发整整齐齐扎了个低马尾,通身低调又贵气。
宋玉珂低头看看自己的背心短裤,觉得太过朴素,说:“我没有衣服换。”
“我衣柜里有。”
柳山青吃完了,擦擦嘴角,把盘子往宋玉珂面面前一推,上面留了两个小番茄,像是赏给宋玉珂似的。
宋玉珂‘啧’了一声,“不吃。”
柳山青把纸团扔在盘子上,慢腾腾地开口:“让你收拾,没让你吃。”
“你没手啊?”
柳山青一手拿起水杯喝水,一手翻开杂志,含糊的‘嗯’了一声。
睡一觉起来,柳山青还是那个柳山青,哪用得着别人瞎可怜她。
宋玉珂拿起盘子,扔到门口的盒子里,餐厅那边的人晚上会来收,别墅的厨房一尘不染,灶上都没有开过火的痕迹,别说下厨了,柳山青能煮个蛋都算她勤快。
宋玉珂转身关门,上楼。
打开衣柜,一侧是清一色的白色短袖,另一侧是各种颜色的简约礼裙,柳山青穿衣服都简单,她能彰显出身价的东西都在耳环、手链和手表上。
宋玉珂挑了件顺眼的颜色,墨绿。
宋玉珂用力扯大点领口,挤一挤还是能穿的,走两步觉得有些憋得慌。心想,柳山青也没那么小啊,怎么领口这么勒。
礼服都是照着身形量裁的,大差不差,换一件也一样。宋玉珂只能憋着一口气,把肉都往上挤。
堪堪合适。
提着裙子,停在楼梯的转角口,先喊人看看货,“山姐,这件能穿吗?”
柳山青抬眼看过去,宋玉珂身材优越,本以为她的裙子应该不合身,宋玉珂挑挑选选,最多就只能穿件短袖下来。
没想到宋玉珂都不知道要见什么人,就这么硬塞着穿,不过也另有一番乐趣。
柳山青什么都没说,招招手让宋玉珂下来。
宋玉珂得了准,赤着脚走下来。
柳山青走进了旁边的房间里,那件房间宋玉珂有印象,里面放的都是古董,柳山青就喜欢捣鼓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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