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来。”
宋玉珂冷下脸,挣动了一下,十五早就预料到宋玉珂会这样,仍由她跳到地上。
地上都是小石头,尖利的石头边角扎着宋玉珂的脚底板很痛,她微微蹙眉,但面上没有显现多少表情出来。
“既然觉得我会倒戈,你就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和柳山青明目张胆的对着干。”
宋玉珂头也不回地快步往柳山青的方向走去,十五紧追不舍。
“……还有,别说什么因为我,还不如坦诚一点,就是为了要做话事人,要推倒柳山青..…”
“宋玉珂……我不相信你是因为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
十五想让自己的语气好一些,但越说越生气,“你和她们做戏,和我也是做戏,谁又是你的假戏真做?还是一个都没有?你给我真心了吗?叫我怎么相信你?”
“我一收到消息就上上下下找关系,求奶奶告姥姥的凑钱,把你从边口寨子里带出来……你知道自己值多少钱吗?那群人知道你是候选人,把我大半身家都抢走了……我压在海滨的钱还没赚回来,就先用在你身上了……”
“为了你,我和乔千屿合作,你以为我愿意吗?我是没办法!”十五压着嗓子,窝着火憋着气:“你去看看道上有谁比我更窝囊,还和情敌合作……我因为什么,就是为了要你!我总不能仁义没了,你也没了……”
“你不能……”
十五没再说下去了。
宋玉珂挣开十五的手,回头盯着十五,定定地看着她,在十五质问的神情中,她径直从她的口袋里拿出烟来点着,烟经过刀割一般的嗓子,涌起一阵痒意。
宋玉珂咳得红了眼睛,胸口连着肺都开始疼了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后,她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想合作就讲诚信,不要把感情扯进来……我不知道你们想怎么做,既然不坦诚,那就别想着我肯定会配合你们……”
宋玉珂面对着风来的方向,头发往后扬去,声音压的又低又哑,生怕这些话被风带到柳山青耳朵里。
看十五眼睛被风沙吹得越来越红,宋玉珂语气缓和了一点。
“我拿命和你们合作,你们当我是玩物,是你,你高兴吗?十五,她们讲利益不讲感情,这么想就算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十五:“不是。”
指间烟灰被风带到宋玉珂的腿上,“是不是乔千屿和你这么说的?”
十五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不说话。
宋玉珂猜到了就是乔千屿,合作是合作,乔千屿是不会真心实意帮十五的,毕竟两人还存在竞争关系。
“你要是和乔千屿背着我搞这些东西,和柳山青有什么区别?”
宋玉珂看十五没有要说的意思,转头又要走。
十五下意识去拽宋玉珂的手,宋玉珂手腕疼得厉害,被十五一扯,激得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她回过身就先抬起了脚,却被十五眼疾手快压住了。
“没话说就不要说了。”
“那你想怎么办?”
十五松开手,宋玉珂等着就是这句话。
“你很喜欢我吗?”
“别说废话,柳山青看着我们。”
宋玉珂有把握才这么问的,相比起乔千屿来说,十五更容易看透猜透。
“那你别做话事人了。”宋玉珂觉得是时候了,“我想做话事人。”
十五跟着宋玉珂往前走去,鞋印踩在宋玉珂的脚印上,看到了石头上的血痕,她快走上去,把宋玉珂重新抱起来。
十五问:“我不能做?”
宋玉珂说:“你不能做,我要做。”
可宋玉珂还是没有说会选择她的话,十五不想这么被动,她不想放走宋玉珂。没说下去的祈求太卑微,十五想给自己留点体面。
你不能给个承诺吗?
她原本想这么问。
“你既然不做柳山青的疯狗了,不能做我的吗?”
十五猛然低头看她,宋玉珂放在她心口的手微微收紧,抓着她衣服。
“乔家受制于十八堂口,她不想让柳山青好过,也不会让你如愿坐上话事人的,乔千屿巴不得十八堂口越乱越好。”
乔千屿这样的做无非就是既能很好的利用十五,又可以让十五‘看清’宋玉珂,可这样的利用对宋玉珂来说并不是好事。
而且乔千屿的隐瞒,可能会彻底打乱她的计划。
“行。”
背后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已经得到了答复的宋玉珂闷声埋在十五怀里不再出声,也不去看柳山青。
十五拢着宋玉珂的肩膀,抬眼看着停在面前的柳山青。
“她的脚受伤了。”
语气不像是解释,也没见她想把宋玉珂送回来。
“送车里去。”
柳山青嗓音冰凉,似乎不带任何情绪。
宋玉珂穿着的是十五明媚张扬的衬衫,被压在十五的怀里,也不知道两个人争执着聊了什么,还是这一处的风沙太大,两人的眼睛都如出一辙的红。
好似都哭过了一场似的。
长风横扫贫瘠残缺的荒地,最后一点光线沉入黄石沙丘中,所有一目了然的边缘都从清晰变成了混沌,无声翻滚的黄沙从脸庞剐蹭过。
柳山青的眉目在灰冷的尘沙中却没有一点变化,好似什么都感知不到。
宋玉珂听到了一声很短促的笑声,很轻,要不是宋玉珂靠在十五身上,几乎是听不到这种类似于气声的笑的。
“笑什么?”
十五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没有,就是觉得挺刺激的。”
宋玉珂被十五放在了柳山青的车上,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
十五靠得很近,额头上的气息很近,似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宋玉珂担心这个疯子真敢做点什么,暗暗拧了一下十五的腰。
十五咬着牙弯着身子,顺势把宋玉珂脚下的沙石拍干净。
车门外的柳山青朝车里看来,宋玉珂收回脚,“行了。”
十五手一顿,抬头笑了一下,钻出车子。
“山姐,你再来迟一点,宋玉珂的手和脚都废了。”
她混不吝地笑着,眼睛里的红意还没完全消下去,好似想过几天后,终于想通了。
柳山青看出了她们之间刻意的躲闪,却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说明白了。
她不会读心,只能猜测。
“里面还有我们的两个人,我钱不够,你带了多少?”
十五去拿黑衣服手里的箱子,点完数后,自顾自的朝寨子里走去,直到消失在了荒野的边缘,柳山青才坐回到车上。
一开始,两人无言。
宋玉珂看着车窗外,放眼尽是植于荒野的老树,枯枝参差,似蹲踞于此的狼兽,行车不算快,这种速度中,风声都显得不大。
“来寨子干什么?”
宋玉珂换了下姿势,好让自己的后腰舒服点,“找阿凤。”
语气很淡,不像是想理人的样子。
“这两天有风声,你应该很快就有阿凤的消息了。”
“什么消息?”宋玉珂回头。
柳山青正好收回视线,“不确定,等两天你就知道了。”
这么听起来也听不出什么,但至少应该不是什么关于性命的事。
宋玉珂转回头继续盯着车窗外。
车子完全转进老市口后,在嘈杂的鸣笛声中,柳山青问:“和十五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宋玉珂揉着自己的手腕,反问,“山姐,最近很忙吗?”
“怪我来太迟了?”
“不敢。”宋玉珂从玻璃反光中看到了柳山青在看着自己,她语气压得更淡了一些,“山姐是大忙人,比十五晚来一步而已,我很受宠若惊了。”
第114章 “醒了就回去。”
“是该吃些苦头,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宋玉珂一声不吭就跑进了边口寨子里,还是在寨子里选举的敏感时期,作为十八堂口的候选人来说,这个举动过于不合时宜了。
要是引发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就不是件小事这么简单了。
一早得到宋玉珂“留言”后的柳山青早就去拜访过一街的章奶奶了,喝了茶聊了天,点明了两边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并且再三保证是后辈贪玩,无意冒犯后,才得知了确切消息——宋玉珂只是被绑了。
既然没有性命之忧,柳山青就想让宋玉珂吃点教训。
十五能在两天里凑到这么多钱,是柳山青没有预料到的,她也是到了寨子门口才知道了十五进寨子的消息。
宋玉珂只是来找人,这些事她并不清楚,她只听大概明白了柳山青话里的意思。
“我就知道。”宋玉珂轻哼一声,试探着说:“山姐手眼通天,怎么连边口寨子都进不来,无非就是想看我受苦。”
这话怎么听都是埋怨的语气。
见柳山青不置可否的样子,宋玉珂是真的不痛快了。
她两天没吃好睡好了,自从进了白猫馆,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种苦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更何况这已经不只是“俭”了。
还叫那群混子毒虫平白无故打了一通,扒了衣服不说,还叫别人看了笑话,面子里子都被扒了个关。
柳山青坐高台看戏,还一点都不见可怜可怜她的。
这会儿还憋着气不能撒,越是往深得想越是气,宋玉珂也不是没预料到柳山青就是故意不来的,大半的气是气自己在寨子里受的苦、掉的面。
正琢磨着怎么‘好好回报’一下对方,突然感觉到衣服下摆被碰了一下,宋玉珂下意识按住衣摆,回头对上了柳山青探究的目光。
她语气似笑非笑:“山姐,我快三天没洗澡了,你不嫌啊?”
柳山青收回手来,“你衣服呢?”
“被脱了。”宋玉珂顿了顿,扫了眼自己腿上的淤青,又故意补充道,“还被人操了。”
宋玉珂观察到了柳山青细微的动作,手指微微收起,眉头也动了一下,眼神轻飘飘瞟过来一眼后,就收了回去。
好像有点波动,又好像没有。
“山姐也听说过寨子里的那些毒虫吧?嗨上头了,就想找点刺激的事做做...为了保命,我也只能妥协了...”
宋玉珂点了点自己腿上的血痕,很轻的嘶了一声,无所顾忌地扯着瞎话,非要逼着柳山青说点什么出来。
“我也想为山姐守身的,可是她们打我...好痛的...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我也不能还手……不过那里还是有几个漂亮的,我没有喜欢的意思,就是觉得能接受……”
宋玉珂越说越起劲,到后面还能编出个谁的手好看,谁的嘴巴好亲,只差没当场演示给柳山青看了。
但凡有个正常的智商的,都能听出宋玉珂纯属在扯皮了,柳山青却越听越不舒服,抬眼正好看到了后视镜里司机八卦好奇的目光,司机一激灵,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专注开车。
边口寨子里就没有出过女人强迫女人的例子,最多就是你情我愿,而宋玉珂还真有可能把自己往上送的。
柳山青垂下眼,权当什么都听不到。
“她们绑住了我..整整两天,搞得我现在还全身都疼...”
宋玉珂胆子大得很,自己不舒服,也要让柳山青也不舒服,穿着十五的衣服靠着窗吹风,手腕上的痕迹在她详细的描述中变得异常暧昧。
柳山青的表情从皱眉到归于平静也不过几分钟,宋玉珂觉得无趣了,就又看向了窗外。
耳膜震动着汽车穿梭的声浪,将拆未拆的老街区照常营业着只有老客光临的老店,人行道上的自行车叮叮当当驱散着挡路的人,带着一阵阵炒菜香进了通往中环路的巷道。
水泥灰白的路变换成漆黑的沥青街道时,明亮的街灯光瞬间被飞驰而过的轿车碾碎,金色银色的光洒满一地,粘着漆黑的车身,行驶进了老城口的十八堂口中。
中环路和车里一样安静,从中环路到庄园别墅,没遇上几个黑衣服,远处的大楼映出‘中秋快乐’的字样,宋玉珂才想起来,今天已经是中秋节了。
堂口的人都回去团圆了。
她这个样子回去也不是团圆,是吓人。
下了车,柳山青径直走进了别墅,宋玉珂慢吞吞跟在后面,还没走过庭院的半道,别墅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就没有让宋玉珂进去的意思。
柳山青不舒服,宋玉珂就舒服了。
宋玉珂‘啧’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已经驶离了很远的车子背影,又看看前院的躺椅,天色虽然阴沉,但没有什么潮气,应该不会下雨。
她很累,真的不想折腾了。
于是,宋玉珂跨进草地里,准备就在躺椅上凑合一晚。
反正在柳山青的地盘上很安全。
空茫的风传来青草混着木叶的清香,悬挂在二楼阳台的风铃,铃声泠泠,灯火和黑暗交汇,一切都显得很安心恬荡。
柳山青靠在晦暗处。
看着宋玉珂脱了衣服往泳池里跳,什么都没穿,毫不避讳平躺在水面上,积了一天的乌云在此刻露出了一抹银边,辉光落在水面,粼粼波光像是堆叠着的透明软纱,似乎要将女人的纯美吞噬。
过于袒lu的肉体并不会那么有吸引力,但这一层层的天然的‘白纱’,却会让人更加想一探究竟。
宋玉珂的那些假意背后,也会让她想要一探究竟,会不会真的对谁生出了一点真心。
这是柳山青还没看明白的。
水池里的宋玉珂缓缓睁眼,和柳山青无言对视着。
没有了惯常的笑容。
她大概是太累了,只看了一眼,就再一次疲惫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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