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玄体术还算不错，但他并不是拥有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能在桂正作引燃炸弹前，瞬间穿过人群阻止他。
夏油杰看穿了信玄的烦恼，小声提议道：“需要帮忙吗？非术师看不到咒灵，我可以用咒灵把他的炸弹全部抢走。”
咒灵，好方便。
夏油杰，好善良。
得知夏油杰愿意出手相助，信玄感觉肩上的重担顿时变轻了。
他走到等候区，坐在长椅上，肃穆地朝夏油杰点点头：“谢谢，夏油先生。”
夏油杰翻过手掌，一颗琥珀色的咒灵球立即在他掌心浮现，随着腾起的黑雾，幻化为一只长着三对翅膀的咒灵，漂浮在他们头顶。
就在夏油杰准备驱使咒灵袭击桂正作时，五条悟突然双手合十，在术式的作用下，瞬间闪现到桂正作身后。
他动作非常迅捷，一记手刀劈在桂正作脖子上，对方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五条悟，像上课时抢着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一样，抢在夏油杰之前，将罪犯打晕了。
他捡起桂正作握在掌心的手榴弹，丢到一旁，得意洋洋地对信玄说：“怎么样，是我更快吧。”
信玄：“……”
认识那么多年了，他还能被五条悟的幼稚吓到，这怎么不算一种实力呢。
夏油杰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虽然表现得不太明显，但信玄能感觉到，他在生闷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小杰都变得孩子气了。
信玄像安慰小动物似的，伸手摸了摸夏油杰后颈和肩胛的交界处，小声说道：“别和五条悟计较，他就是那样的性格，有点让人讨厌。”
夏油杰也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音，回答：“嗯，我不在意的。”
以前，夏油杰还是个初中生的时候，每当他做不出最后一道大题时，信玄就会这样安慰他。
信玄其实不记得这件事了，他只是潜意识地感觉到，这样做能让夏油杰心情平静下来。
果然，夏油杰很快得到了安抚，他收回咒灵，一声不响地任由信玄摩挲昂贵的衣料，发出簌簌的响声。
与此同时，外面的警员们发现桂正作瘫倒在地，立即冲进银行中，协助五条悟拆除罪犯身上的炸弹。
五条悟将拆弹的工作丢给他们，拍了拍手，笑盈盈地说：“那就交给你们啦。”
警员们都见过五条悟，恭敬地点点头。
五条悟轻松地转过身，就看到夏油杰正弯下腰，亲密地将脑袋靠到信玄身边。
而信玄也配合地抬起手，一边抚摸夏油杰的脊背、一边小声地朝他说话，像在安慰一只失魂落魄的野生大型动物。
五条悟不由自主地摁响了指节。
“……什么嘛。”
.
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努力下，信玄几乎什么都没做，他轻松地靠在长椅上，甚至有点想小憩一下了。
但就在警员打算将桂正作的双手铐起来时，他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了，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
几名警员在桂正作的推搡下跌倒在地，他趁众人不备，快步逃向银行门口。
“他朝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跑过去了！”
“——侦探先生，抓住他！”
信玄见状，只好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站起来，从怀中掏出警察给他的手铐，拖住桂正作的手臂，用手铐“咔嗒”一声扣住了他的双手。
信玄轻松地将桂正作双臂反剪在背后，循循善诱地劝道：“别跑了，外面都是警察，你逃不掉的。”
在他碰到桂正作手腕的瞬间，他眼前一黑，预知了短暂的未来。
信玄看到了一段地铁轨道，以及一个被放在轨道上的双肩包。
双肩包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满了东西。红色的灯光透过布料，在黑暗中忽明忽暗，不断闪烁。
一辆地铁正朝这段铁轨疾驰而来，它即将抵达时，赤红的火焰从双肩包内喷涌而出，一声爆炸响彻地铁站台，炸伤了上百名等车的乘客。
在脱离预知前，信玄抬头看了一眼地铁站内的挂钟，以及站名。
中午11点43分，位于离银行最近的地铁站。
.
随着一阵恍惚，信玄的视野回到现实中。
他抬头望向银行的落地钟，现在是11点31，还有十二分钟定时|炸弹就要引爆了。
信玄有些不耐烦。
他本以为工作已经结束了，没想到还要加班，处理地铁站内的定时|炸弹。
他抓住桂正作的领子，没好气地问：“地铁里的定时|炸弹，也是你放的？”
桂正作本想调虎离山，没料到自己的小计谋会被发现，嘴唇泛白了：“你、你怎么知道？”
信玄叹了口气。
他朝附近的一名警官挥挥手，问他：“拆弹组呢？”
警官愣住了：“拆弹组在外面呢……难道他身上有定时|炸弹吗？不会吧，我们的情报员说只有□□呀……”
信玄摇头：“他在附近的地铁轨道内藏匿了炸弹，还有十二分钟就会引爆。”
警官并没有发现确凿的证据，他犹豫不决，畏首畏尾地说：“你怎么知道，你刚才拷问他了吗？我不是怀疑你，我担心这是他的计谋，想把我们都引到地铁站内……”
武装侦探社并不是官方组织，虽然江户川乱步名声在外，但公安内部，还是存在一些不信赖侦探社的人员。
信玄盯着眼前这名警官，心想，他大概就是其中之一。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你的上司选择与侦探社合作，为了方便调查，请你也多给我们一点信赖吧。”
不等警官回答，他松开桂正作，起身朝门口走去：“没时间解释了，快通知拆弹组前往○○站！”
警官还想说话，却被夏油杰笑眯眯地摁住了肩膀。
夏油杰脸上挂着笑，眼中则隐约闪烁着怒意，手指都快掐进警官肩膀的骨头里了。
他说：“不要质疑他的话，非术师。”
信玄：“……”
别对警察说这种反派发言啊！
*
经过信玄的劝告和夏油杰的威胁，警官最终还是忙不失迭地通知了拆弹组，让他们和信玄一起前往○○地铁站。
警察疏散了地铁内的人群，并在地铁口拉起了警戒线，防止不知情的人闯进地铁站。
当信玄拨开警戒线、顺着楼梯走进地下时，他突然感觉到了异常。
他回过头，盯着身后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夏油杰一切如常，挂着和善的微笑、环抱双臂，眼睛眯成两条弧线。
信玄又瞥了五条悟一眼，终于找到了异常感的来源。
不知为何，五条悟这段时间格外沉默，简直像哑巴了一样，默不作声地跟在信玄身边，和之前喋喋不休的做派犹如磁铁两级。
几个小时来，他已经听惯了五条悟的碎碎念，对方突然变安静后，他就不习惯了。
夏油杰见信玄突然停下脚步盯着他们，问：“怎么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信玄低头扫了眼手表，匆匆地说：“没什么，快点下去吧，还剩五分钟了。”
他们来到空荡荡的的地铁站，拆弹组已经找到了装定时|炸弹的双肩包，背包正和定时|炸弹一起，被固定在铁轨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拉开背包拉链，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各色电线中摸索。
信玄对拆弹技术一窍不通，为了避免妨碍警察工作，他远远地坐在楼梯上，等待他们剪断电线。
信玄心态平和地等了三分钟，三分钟后，拆弹组的组长满头冷汗地朝他们走过来，双手都在发颤。
信玄暗想不妙：“遇到麻烦了？”
组长一点头，额角的汗珠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滴落在他的制服上：“是的，我们……我们的技术不足以拆除这个定时|炸弹，请各位尽快撤离吧。”
“如果这颗定时|炸弹爆炸了，会导致地铁站被炸毁吗？”
组长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是的，炸弹内含有大量□□，如果爆炸，应该会震碎上面的柏油路。”
在他身后，拆弹组的其他人已经开始收拾工具，准备撤离了。
信玄看了看天花板，他记得在预知中，爆炸的火舌甚至顺着轨道流窜到百米外，让整个地铁站熊熊燃烧。
“还剩两分钟了？”
“不，大概还剩1分50秒左右——请三位尽快去地面避难吧，我们已经通知地上的同僚了。”
信玄没有立即逃走，他看着黑暗中闪烁的红光，若有所思。
这个委托毕竟由侦探社负责，如果爆炸炸毁了地铁站，虽说谈不上任务失败，却也是一次不完美的成功。
部分公安人员本就对民间组织抱有偏见，即使江户川乱步十年来解决了上万起悬案，依然有人怀疑武装侦探社的判断。
美名往往难以远扬、添油加醋的谣言却总能不胫而走。
如果那些人得知侦探社成员眼睁睁地看着地铁站被炸毁，恐怕又要添枝接叶，将这件事当成质疑侦探社的罪证了。
“真麻烦……”
信玄自言自语着，将袖口往上卷了一点，朝装有定时|炸弹的双肩包走去。
他审视着那个定时|炸弹，心想，可以用念力将炸弹包裹在内，或者把炸弹连带着一截铁轨瞬移到高空，将损失降到最小……
信玄头也不回地说：“你们先走吧，警察先生——你们两个也是，和警察先生一起返回地面。”
信玄其实很清楚，爆炸无法伤及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之所以赶走二人，只是为了防止五条悟看到自己施用念力的场景。
然而，不知夏油杰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追问道：“你想独自解决那个炸弹吗？”
信玄看了眼定时|炸弹的倒计时，还剩一分钟了。
他闷闷地回应：“嗯，差不多吧，总之你们快点上去比较好。”
为了让夏油杰了解自己的用心，信玄扭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拼命朝他眨眼睛，示意他快点带五条悟离开。
夏油杰接收了他的信号，点点头：“我明白了。”
信玄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心想，连续眨十秒眼睛果然很累，事情结束以后，一定要和夏油杰约定一个轻松的暗号。
此时，拆弹组已经全部撤离了，夏油杰也对五条悟说：“我们走吧。”
但五条悟毫无反应，他安静地盯着信玄，双眼在幽暗的光线下折射出浅蓝的光芒。
剩余时间只剩四十五秒了，信玄见五条悟站在楼梯口不肯离开，忍不住催促道：“五条先生，你快和夏油先生上去吧。”
五条悟依然没说话，他大步走到信玄身边，低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木乃伊先生，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
信玄有点莫名其妙：“我自己可以解决，不需要向你求助。”
五条悟狐疑地看着他：“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停地朝杰眨眼睛？”
……被发现了。
信玄对此哑口无言，总不能告诉五条悟“因为我们有事瞒着你”吧，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五条悟见信玄不说话，垂下眼睛，闷闷不乐地望着地面。
信玄看着他低垂的双眼，脑中忽然闪过他曾经说的话——“请多依赖我一点吧，家主。”
.
那是多少年前发生的事呢？信玄已经记不清了。
他猜想，应该是在五条悟高专入学以后吧。
记忆里的五条悟，戴一副圆墨镜、穿黑色的高□□服，站在庭园里等他的时候，像一株挺拔的松树。
那一天，信玄刚从京都回来，他经历了一场冗长的会议，疲倦地倒在书桌上。
桌面上，还有一大叠没有回复的信件，信玄看到它们就头疼欲裂，抱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他搬起一本大部头小说，将它们压住了。
这时，五条悟轻轻地推开门，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书房：“家主，欢迎回来。”
信玄疲倦地抬起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我回来了。”
书房内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五条悟在信玄脚边席地而坐，像小时候那样，用脑袋抵着他的膝盖、双腿在柔软的地毯上伸直。
可惜五条悟那时已经比信玄高了，他做这个动作时姿势非常别扭，不得不弯着脊背、蜷缩在书桌底下。
五条悟问：“你很累吗？”
“快累死了。他们开会三个小时，唯一的主题竟然只是要求御三家将咒具分给两所咒术高专——你能想象吗？”
“啰嗦死了……”
信玄又叹气道：“而且，他们还要求五条家捐献一半以上的咒具，本来就不剩多少了。”
五条悟提议：“我可以帮你回复高层的信件。”
信玄还记得五条悟在信纸上胡乱回复“你们看着办”、“关我什么事”、“禅院家真讨厌”的情形，嘴唇轻微地抖了一下。
对于五条悟的心意，他十分感动。对于五条悟的行为，他连忙婉拒。
五条悟听到他的拒绝，垂下眼睛，闷闷不乐地说：“请多依赖我一点吧，家主。”
信玄只当他在撒娇，笑着摸了摸五条悟的脑袋。
“等你成为家主，我就可以退休啦。”
五条悟抬起头，从圆墨镜上方盯着信玄：“家主退休以后，应该会留在东京吧——留在我身边。”
五条悟的语气并非问句，他非常笃定，信玄从青年到中年、直到死亡，都一定会留在他身边。
然而那时候，信玄已经做好决定，要在三年内离开了。
因此，他没有回答五条悟的话，只默不作声地喝了口滚烫的茶水。
.
信玄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想到这件事——还有不到半分钟，定时|炸弹就要爆炸了。
71/114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
